逃離深圳 7.7.逃離黑工廠.暫避東莞

作者 ︰ 麻城老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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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7.逃離黑工廠.暫避東莞

7.逃離黑工廠,暫避東莞

不知跑了多久,就到了一條寬闊明亮的馬路上,不時有車輛駛過。我劇烈地喘息著,實在跑不動了,就坐在馬路邊的一棵樹下,將腳上穿的那雙破皮鞋丟掉,換上妻給我手工納的布鞋。

遠遠地有一輛車慢慢地開來,車頂上旋轉閃爍著紅色的光亮。是警車。我快速地離開馬路,站進離馬路不遠處的樹林中,卻突然發現樹林中躲著幾個人。我吃了一驚,剛要離開,卻被人拉住,同時一個聲音響起︰「亂跑個啥子,警察巡邏來了,你啥子證件都沒有,能跑到哪里去?」

四川話,而且語氣有些熟悉。再一細看,竟是做飯的胖女人,旁邊坐著吳剛和那個粗壯敦厚的河南難友。

我驚喜不已,一坐下來,低聲說︰「大家都跑出來了,謝天謝地,你們準備到哪里去?」

河南難友耿直爽快,氣呼呼地說︰「回老家種田去,這個鬼地方我再也不來了,白干了半年,還差點被狼狗咬死。」

他身上的牙印果真是被狼狗咬的,他一定經歷了讓他永生難忘的屈辱和恐懼。

吳剛低低地說︰「吳葦,不好意思,我把你害了,嗚嗚,誰知道是個黑工廠。」

他低低地哭泣著,我握住他的手說︰「吳剛,我不怪你,你受了那麼大的苦,我卻不能幫你,實在是慚愧。」

胖女人低低地說︰「哭個屁,有啥子好哭的,離開了那鬼地方應該高興。不過我們大家都沒有證件,也沒有錢,聚在一起不是辦法,搞不好被治安隊一伙捉了,送去做苦工,現在大家各走各的路,不要呆在一起了,這里離那個鬼地方不遠,大家還要小心點。」

河南難友說︰「大姐,現在不能走,夜晚人少,踫上治安隊問就完了。不如躲在這里,等天亮後路上人多車多時再走。」

我附和著說是,四川女人不說話了,抱著頭坐在樹林中,我想起上和她的事,想著她在黑工廠里淪為慰安婦,她的屈辱她的辛酸,不由愧疚萬分。

我們擠靠在一起坐著,蚊子輪番向我們進攻,根本無法入睡。一只蚊子叮得我的臉上痛癢無比,我一巴掌把它拍死在我的臉上,然後用手指捏著它送到嘴里吞下。心中恨恨地說︰「你媽的喝我的血,我就吃你的肉。」

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陣,天蒙蒙放亮。我悄悄地起身走到馬路邊的一個小店,彎子從布鞋里摳出一百元紙幣,買了四瓶純淨水和六根火腿腸,花了十元錢。我盤算著給吳剛,河南難友,四川女人,每人一瓶水和兩根火腿腸,再給他們每人三十元錢,最起碼可以讓他們暫時解除饑渴,讓他們拿著三十元錢乘公共汽車在深圳找熟人朋友。

但當我走回樹林中,卻不見他們的身影。

我的心一陣顫抖,我的同生死共患難的難友們就這樣離開了我,消失在深圳的某個角落或是回了家鄉。在未來的日子里,他們是否會想到我。但我卻不希望他們想到我,因為那段地獄般的經歷會刺痛我的神經,留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傷痛和屈辱。

呆呆地立了一會,我返回了大馬路,上了一輛開往龍崗的公共汽車,再從松崗乘車到金橋。

在金橋環衛所門口的小店,正好踫上剛下班吃午飯的志宏。陡然見到我很是驚訝,說我也不打電話傳呼他,這段時間干得怎麼樣?

我苦笑了︰「這條賤命保住了就是萬幸,就我這個光身子還是僥幸跑出來的。」

志宏說︰「你到我宿舍里去休息吧,我下午還要上班。夏至也混不下去了,可能這幾天就要來我這里,唉。」

下午睡得很死,志宏下班後做好了飯菜才叫醒我。晚飯後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妻報了平安,沒說進了黑工廠的事,只說深圳的錢不好掙,又要重新找事干。妻說我的表叔在東莞新開了一家修理店,好像要人幫忙,我說知道了,明天就去東莞看看。

打完電話後和志宏說了這事,志宏一拍大腿說︰「我怎麼沒想起他們,他們同村有十多人在東莞至大嶺山和長安的公路邊開修理店,听說干得還可以。你可以去看一看,弄點事做。」我說明天就去,表叔的傳呼機號碼我還記得,現在也可以聯系一下。志宏說現在不忙聯系,明天直接去。如果現在聯系,他們不願接收你就不好辦。直接過去,到了那里他們不好推辭,最起碼不會趕你走。

我嘆了口氣,心中有些難受。志宏又問了我這半個多月的事,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他既吃驚又感到好笑,追問著有關四川女人的事,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神往。

第二天早晨,志宏給了我身份證和一百元錢。笑著說︰「你好像有預感似地,留了後手。」

我苦笑著告別志宏,登上了去東莞的公共汽車,心中暗暗地說︰「深圳,我一定會回來的。」

大嶺山鎮大塘村位于東莞市區至東莞長安鎮的公路干線邊,交通要道。表叔的修理店就在大塘村公路邊,說是修理店,其實是補胎店。過往車輛輪胎爆了或漏氣,他們就有生意。

我找到表叔的時候,表叔正在修理店門前的樹下睡覺。我叫了他幾聲他才醒來。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從竹躺椅上起來,說︰「你怎麼來了,事先也不打個電話。」

我掏出香煙遞給表叔一支,問他生意怎麼樣。他嘆氣道︰「生意不好,掙幾個錢剛好湊合著對付房租和生活開支,你來了多久,混得怎麼樣?」我說來了快兩個月,在深圳金橋干了一個月的裝卸工,工資太低,又苦又累。後來跳槽進了一個黑工廠,半個月後就跑出來了,想到表叔這里看看能有什麼門路。

表叔皺著眉頭說︰「這里有什麼門路,工廠里做時間長工資低,你掙老板的錢,老板賺你的命。他媽的不管是深圳還是東莞,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連忙附和著︰「那是,那是。」

中午表叔做了兩大碗雞蛋面,笑著說︰「掙不到錢只能吃苦點,沒有辦法。」

表叔的生意的確不好,上午十點鐘一直到下午四點根本沒有做生意。我問表叔農貿市場在哪,表叔站在馬路邊往西指了指,問我干啥,我說去買點東西,表叔嗯了一聲說︰「早去早回,眼楮放機靈些,治安隊查證得厲害,沒有暫住證就送走了。」

我提心吊膽地走在路上,路上有巡邏的治安員,卻沒有查暫住證。到了農貿市場,我買了兩斤肉幾樣素菜和兩瓶白酒。初來乍到,白吃白喝肯定不行。

飯吃得很晚,除了表叔,我,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表叔的姨佷兒,一個是表叔同村的熟人。

飯後閑談,得知他們來了幾個月,找不到職業,又不願空著手回老家去,只有在親戚朋友熟人處混吃混睡,等待機會。

上睡覺也成了問題,店里就一張床,表叔和他同村的熟人擠在床上,他的姨佷兒有一張蘆席鋪在地上,沒奈何我擠在蘆席上睡了一。

第二天早上,表叔叫我和他同村的熟人一起去大嶺山找廠,餓著肚子跑了一上午,沒有找到有合適的工廠招工。有些小工廠倒是掛著長期招工的牌子,表叔同村的熟人名叫中華,他說那些廠都是黑廠,那有長期招工的。正規的工廠招幾個人就會有幾十人甚至上百人應騁。看著那一張張滿懷希望和驚惶不安的應騁者,我有些心灰意冷。稍具規模的工廠,招工條件都是未婚,十八至二十二周歲,高中以上學歷。我二十八了,己婚,初中都未念完,根本不符合應聘的條件。

跑了幾天我就懶得跑了,呆在店里,有生意時幫表叔打打下手。補胎也是一門苦活,不管是晴天雨天或是半夜里,生意來了立即就要做。補胎的多是大型貨櫃車,為追求效益多數超載,一路跑來,內胎內溫度極高,甚至能燙傷手。但這時正好做手腳,有的車胎扎上了釘子之類的只是漏氣,卸下車輪鋼盤後,將手伸進內外胎的間隙里,如果模著被釘子扎破的地方,就用手指摳著使勁撕扯,將內胎的破損處撕開一條大的創口,然後拿出來,說這樣子補不好,只有換胎。補胎的價格當時是大型車十元,中小型車是五元,而換胎的利潤最少是三十到五十元。

還有就是車輛在行駛中輪胎爆了,停在路上不能走動,這種胎叫爆破胎,處理的辦法是卸下車輪另換一條新胎,賺取的差價和人工費最少在六十到八十元,不過這樣的生意較少,多數是補胎充氣,自然就沒有多少利潤。

有一天,表叔的幾個同行來玩,談起生意時表叔唉聲嘆氣。說︰「生意差不說,還養了幾個閑人,又不好意思趕他們走。掙了一點錢能顧上生活開支就不錯了。」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沒有辦法。打志宏和夏至的傳呼,他們回活說沒有辦法。夏至也失業了,閑住在志宏那里,看來我還要在這里呆著。

這天表叔同村的熟人中華邀我去釣魚,說好幾天沒吃葷菜,饞得受不了,我們自已想辦法弄點試試。中華不知從哪里弄來兩根釣魚桿,叫我提一只塑膠桶,走了約二里多路,在一個湖塘里開始釣魚。中華說前幾天他看到有人在這里釣過魚,而且釣了很多,但願我們釣一桶回去,免得整天看你表叔的苦瓜臉。

我們運氣很好,一上午就釣了將近一桶魚。表叔看到後臉上有些喜色,忙碌著煮了滿滿一鍋,只是魚肉和魚湯帶著一股柴油味道。表叔說這種魚叫做非洲鯽魚,可能是水源受了污染,才有柴油味道,叫我們不要再釣了,以免中毒。

我暗地里和中華合計了一番,既然表叔不喜歡吃魚,我們就釣魚賣給別人。那幾天也真的運氣好,每天釣的魚在農貿市場都能賣七八十塊錢,然後二人平分。

不知是第五天還是第六天,我和中華正在釣魚,突然來了幾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說魚塘是他們承包的,要罰我倆的款。中華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們突然猛跑起來,幾個小青年追了一陣,沒有追上我們,就對著我們的後背大聲叫罵著。

釣魚的這條路斷了,又閑呆了幾天。這幾天我把在深圳、東莞、廣州的親戚朋友,同鄉熟人,只要是能聯系上的我都逐個打電話求人幫忙,終于有了回音。鄰村的一個初中同學在深圳石岩鎮的一家大廠上班,廠名叫「郭氏洪高電子塑膠有限公司」。他的職務是工程部副經理。他答應把我介紹進廠,但要肯吃苦,老實干活,不能三心二意。

我連連答應,第二天就辭別表叔,前往深圳石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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