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安排在晚上進行,因為前來的人數眾多,寧家的正廳里坐不下這麼多人,于是芸妃便安排在了庭園內,寬闊的園子里,下人搭建起了高高的花架,上面插著各種各樣的鮮花,晚風吹拂,花香沁鼻,格外引人舒心。
男賓席與女賓度分開,中間隔了一條小道,婢女們端著酒杯糕點穿梭其中,花園里一片熱鬧,不管男賓席還是女賓席,都有那麼一兩堆人擠在一起,簇擁的自然是有權有勢之人。
寧瑞遠身為寧家家主,自然被一群官員與商戶們圍住,除了他,在寧家最受歡迎的就要屬傅凌天與楚昱,這兩位天之驕子,是眾人逢迎拍馬的重點對象。
若不是礙于矜持,怕是女賓席那邊的小姐們都要撲過來了。
這個時候,誰還去注意凌家的眾少爺們,若是能得到傅凌天或楚昱的青睞,那才叫真的飛上枝頭成了鳳凰。
也正因為有這兩人在,眾小姐們拼了命的打扮自己,環肥燕瘦,各有千秋,花枝招展,就是這滿園的花奔都在她們面前遜了色。
女賓席這邊,毫無疑問的,傅珞璃,陸湘屏與寧玉縴是最受眾人吹捧的。
傅珞璃跟陸湘屏的家勢自不必說,寧玉縴靠著芸妃,也叫人不由得注視了起來,圍著她的,更有不少官家夫人,許氏忙碌著游走在眾人之間,笑得春風得意,特意裝扮過她的,更顯溫柔嬌媚,一顰一笑間,端莊嫻惠。
有不少夫人暗暗向許氏透露出要下聘之意,許氏一手掩著嘴巴,笑得合不攏嘴,心里的得意簡直快要飛上天去了。
她就知道,她的玉縴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是受歡迎的。
瞧瞧這些夫人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目光,恨不得當場就把這門親事給訂了。
許氏一邊客氣的周旋,一邊暗暗打量著這群夫人,誓要給寧玉縴留意個最好的。
有人歡喜有人憂,許氏跟寧玉縴如魚得水,趙氏跟寧子姍卻是氣紅了眼,兩人同寧子嫣孤獨的坐在一旁,周圍空蕩蕩的只有蟲子飛來飛去,每個從她們身邊經過的人都眼楮朝天,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更別說上前交談。
趙氏一手握著酒杯,死死捏緊,隱約能听到摩擦聲。
而另一個被人遺忘的,還有寧子衿。
她坐的位置很偏,仿佛是故意要遠離那熱鬧,她安靜的坐在那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的果釀,她吃著糕點,時不時又塞一塊到鈴鐺的嘴巴里。
鈴鐺的脖子上套了個項圈,圈上綁了個繩子,另一頭由芳華牽著,這樣一來,就不怕它在宴會上闖禍。
寧子衿覺得,與其參加這個宴會,還不如在行雲閣跟鈴鐺玩,但又不得缺行。
也正因為無聊,所以她想了這麼個辦法,將鈴鐺給牽了過來。
鈴鐺像是明白什麼似的,由始至終一直安份的趴在寧子衿的腳邊,每當寧子衿低頭望向它時,它便會歡快的吐著舌頭向她搖尾巴,那模樣諂媚到了極點,烏黑的眼珠子像葡萄般圓潤,泛著晶亮的光澤,煞是可愛。
紅妝眼尖的看到了對面,孟如風的身影,嘴角漫起一絲冷笑,對寧子衿悄聲道︰「小姐,你看對面,孟如風居然也來了。」
自從知道孟如風企圖對寧子衿做的惡事後,紅妝便將她歸類到了惡劣戶名單下,對他的厭惡只增不減,連尊稱都不屑于用了。
這廝敢打小姐的主意,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或許她該考慮跟阿蠻商量一下,把他套麻袋里狠狠的揍一頓,叫他一個月都下不來床。
寧子衿順著紅妝所指的地方望去,果然見孟如風意氣風發的穿梭在人群之間,依舊英俊的臉龐,嘴角輕揚,露出肆意張揚的笑容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自大,狂妄,不知所謂。
寧子衿在心中,鄙夷道。
「沒理由呀,許姨娘跟趙姨娘都與他翻了臉,定會在老爺耳邊詆毀他,老爺不可能請他來呀。」紅妝不解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來。
寧子衿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塊桂花糕,又往鈴鐺嘴里塞了一塊,漫不經心的道︰「你忘了這次宴會是誰在負責了?」
寧瑞遠忙著應酬接受別人的追捧,哪里會管這些事。
何況又是芸妃舉行的,他更沒理由插手了。
紅妝擰眸想了想,半晌,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奴婢明白了,芸妃娘娘把大部份事情都交給許姨娘去辦了,雖然許姨娘不會邀請他,但大小姐卻不一定。」
「紅妝,有進步。」寧子衿贊賞的昵了她一眼,笑道。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想到其中的原由,腦子轉的還是挺快的。
紅妝靦腆的垂下頭,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沒想到大小姐還不死心。」
她要死心,那就沒意思了,要的就是她對孟如風的死心踏地。
在這方面,不得不說孟如風是高手,僅憑商人身份,就能博得寧玉縴欽慕,就連傅凌天跟楚昱這般顯赫的身份,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要知道許氏可是打著想把寧玉縴嫁入高門的主意呢,可她滿滿的心思都在他孟如風的身上。
不知道現在的許氏,心里是什麼滋味?
這麼一想,寧子衿不由得側目,視線落在許氏的身上。
臉上依然帶著得體的笑容,溫婉動人,但寧子衿看到她的眼底,正燃著滔天的怒火,仿佛奔騰的海嘯,呼嘯而來,顯然,她也注意到了孟如風的到來,亦想到孟如風是為什麼才能進了得寧府的門。
當下,她又氣又怒的瞪著寧玉縴,卻見寧玉縴含羞帶嬌的目光望向對面,一口氣差點沒能提得上來。
這個逆女,都說了幾萬遍離孟如風遠一點,遠一點,他身份卑微,哪里能配得上她,以她條件,又有芸妃的撐腰,哪里怕愁找不到好的人家?為何偏偏對孟如風念念不忘,真不知那孟如風對她的女兒下了什麼蠱。
「你就是寧二小姐嗎?」忽然,寧子衿身側,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仿若天賴,又似清甜的泉水,緩緩流過她的心間。
寧子衿微一抬頭,便看到一張笑得如陽光般明媚的笑臉,即使在夜晚,依舊讓人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這人是誰?為何她從沒見過?
就是上次在凌府,她也沒映象見過這名女子。
寧子衿看著她,點點頭,眼中帶著茫然。
女子嬌然一笑,像是有感染力似的,寧子衿也不由自主的彎起了嘴角,只听她柔柔的嗓音,道︰「你好,我叫柳倩屏。」
柳倩屏大方的向寧子衿自我介紹道。
她穿的很素淨,並不像別的小姐那樣打扮的艷麗奪目,上身是一條藕荷色的如意雲紋妝花裙,配了一條同色系的月華水紋裙,梳著雙垂髻,上面的兩排珍珠小簪子相互輝映,看上去很是嬌俏可人,容貌清秀,膚光賽雪,剪水黑眸仿佛能讓人沉溺其中,柔色的唇色嬌如春意,不是絕色,卻有種獨特的吸引力。
「你好。」寧子衿笑道︰「你是柳知府家的小姐?」
柳倩屏微笑著眨了眨眼眸︰「恩,正是。」
「柳小姐,請坐。」
柳倩屏像是得到了什麼莫大的恩賜似的,笑得格外甜美︰「謝二小姐。」
說罷,便不客氣的在寧子衿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上次凌府設宴,我因病發而在家休養,未能參加,也就錯過了跟寧二小姐相識的機會,今日好不容易說服了母親帶我來寧府,其實我就喜歡熱鬧的場面,只是打小身子不好,整日整日被關在府中……」
柳倩屏一點也不怕生,仿佛跟寧子衿很熟悉了似的,將心里的苦水一股惱的全倒了出來。
寧子衿神情淡然的看著柳倩屏,臉上的笑容溫婉之中帶著淡淡的疏離。
雖然柳倩屏給她的第一感覺並不惹人厭,沒有其他小姐的傲嬌與虛偽,但卻也無法叫她一下子把她當知已看。
前一世盲目的信任換來的是無辜慘死,這樣血淋淋的教訓,讓如今的寧子衿建起了厚厚的防護牆,讓人很難進入她的內心世界。
「柳小姐既然喜歡熱鬧,為何不跟她們一起玩呢?」寧子衿淺笑的說道︰「這里就我一人坐著,沒什麼人氣,難免叫柳小姐覺得冷清了。」
柳倩屏清亮的目光往那邊人群熱鬧之處懶懶的瞥了一眼,雙手撐著下巴,嘟囔道︰「不舒服,那邊的每一個人都笑的好假,要麼虛偽的討好,再不然就是驕傲自滿……」話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她直起了身子,略帶歉意的望著寧子衿︰「抱歉二小姐,我不是故意這般無禮的。」
她懊惱的咬了咬,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瞧這張破嘴,把她的形象都給毀了。
寧子衿忽然一笑,似是被柳倩屏的模樣給逗樂了︰「柳小姐性格坦率,很是招人喜歡。」這樣直白毫不遮掩的人,她還是第一回見到。
本是一句客氣的話,卻叫柳倩屏跟打了雞血似的激動了,一把握住了寧子衿手,眼楮放光似的看著她︰「真的嗎?二小姐也喜歡我嗎?我對二小姐可是一見如故,真怕我這麼莽撞會惹來你的不悅呢。」
呃……
寧子衿錯愕的盯著猶自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的柳倩屏,傻眼了。
她那是客套話,怎麼就叫柳倩屏理解成自己很喜歡她了呢?
只是望著笑眯了眼的柳倩屏,卻不忍心說出打擊她的話來。
反正她也不討厭柳倩屏,就讓她這麼認為好了,只要不觸及到她的底線,她無所謂。
如此一來,柳倩屏的就像是粘上了強力漿糊,粘在寧子衿旁邊的凳子上怎麼都不願意離開,哪怕寧子衿的情緒反應很平淡無波,卻一點都不引響她跟寧子衿聊天的高漲情緒。
更多的時候,是柳倩屏一個人在講。
「子衿,這是你養的狗嗎?」
幾句話下來,柳倩屏自然熟的將「二小姐」的稱呼直接改成「子衿」,一點也不顧及當事人是否願意這麼跟她親切。
寧子衿昵了一眼腳邊啃糕點啃的滿地滿嘴都是糕點屑的鈴鐺,微笑著點點頭︰「它叫鈴鐺。」
「真可愛。」柳倩屏愛憐的看著鈴鐺,一副想抱卻又不敢抱的模樣,糾結不已。
寧子衿側目,問道︰「柳小姐對小動物過敏?」
對寧子衿客套的稱呼,柳倩屏並沒有太在意,也沒有強迫她一定要喊自己的名字,能不惹寧子衿厭煩,坐在這里同她聊天,已經叫柳倩屏歡天喜地了,她又怎麼能強迫別人一定要跟自己很熟呢。
「恩!」
那輕輕的一個字,透著無數的怨念。
對喜愛的東西只能看不能近,可見柳倩屏的心里是有多郁悶,說是有一百只貓爪在撓也不為過。
寧子衿秀眸微斂,然後轉頭對芳華說道︰「將鈴鐺帶回行雲閣吧。」
她的話音一落,柳倩屏便立即出聲制止道︰「不用不用,雖然我踫不得,但是可以看看。」烏黑的瞳眸中閃爍著晶亮的光芒,透著一絲祈求的可憐味。
芳華尋問的看向了寧子衿,寧子衿猶豫了半晌,隨即點了點頭。
而此時的鈴鐺,似乎被寧子衿用糕點喂飽了,還剩了半塊在腳邊,于是無聊之際便用前爪去拔動著,糕點在它的拔動下輕輕一滾,它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小步,然後弓起身子進入戒備狀態,齜牙咧嘴的看著糕點就像看著自己的敵人似的。
等了半晌見糕點安靜的躺在那里毫無反應,于是又上前,拿爪子又拔動了一下,如此反復,看得人忍俊不禁。
柳倩屏一雙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鈴鐺看,恨不得直接貼到它的身上去。
在一片熱鬧聲中,芸妃縴細玲瓏有致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她穿著紅色的八寶琉璃暗金羅裙,濃密的青絲輕輕挽起,發髻上插了一支通體晶瑩的碧玉鳳釵,看起來十分明艷動人,臉上掛著微笑,高貴典雅,她款款走來,儀態萬千。
「參見芸妃娘娘——」
眾人紛紛跪地,行禮喊道。
芸妃走到主位,轉身,素手微抬,笑道︰「諸位免禮,今日純屬家宴,大家不必客氣。」
「謝芸妃娘娘!」
哪怕是場家宴,大家也不敢隨意放肆。
因為芸妃的到來,現場的氣氛有些許的變化,眾人心中都懷惴著小心翼翼,既為芸妃驚心動魄的美所折服,又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惹來芸妃的嫌惡,那麼他就要面臨被寧家列為拒絕往來戶的行列。
雖然芸妃進城的第一天,不少官員在城門口迎接過,但都未見過芸妃的真正容貌,而芸妃住在寧府,除了接見夫人同小姐們,男子一律都不見,不少人今日都是第一次見到芸妃,心中不免覺得芸妃能得到皇帝的寵愛也不是偶然,瞧這身姿,這容貌,能有幾個人比擬的,寧家真是祖上燒了高香,出了這麼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老夫人是同芸妃一起來的,雖然她不愛湊這些熱鬧,但因為是寧香芸舉辦的,老夫人再不樂意也不忍拂了女兒的面子。
「她就是芸妃娘娘呀,生的可真美,听說芸妃娘娘特別疼愛你大姐,是真的嗎?」柳倩屏美眸悄悄的打量著芸妃,壓低了聲音湊到寧子衿的耳朵旁說道。
寧子衿紅唇輕抿,並不答話。
柳倩屏不以為然,繼續問道︰「那芸妃娘娘對你好嗎?我在府里听母親回來時說過,芸妃娘娘每回見客都會帶著大小姐,疼愛程度可見一般,卻不見你跟其余兩位小姐,你是寧府的嫡出小姐,芸妃娘娘為何對她比對你還要好?」
哪怕柳倩屏足不出戶,卻不帶表她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其實她更想問的事,寧玉縴在凌府私下跟男子暗通曲款,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後,芸妃為什麼還這麼喜歡她?
當然,如此大逆不到的話柳倩屏怕說出來,下一刻就會被趕出寧府。
更主要的是,柳倩屏若這麼說了,那便是當著寧子衿的面詆毀寧家的聲譽,雖然下意識的認為嫡女跟庶女之間關系不會特別融洽,那也不代表寧子衿同意自己在她的地盤上緋議寧府。
所以為了不讓寧子衿對她造成誤會,有些話還是放在肚子里的好。
「大姐自有她的討人喜歡的地方。」寧子衿的唇角忽地一彎,漫不經心的回道。
這時,便听到芸妃說︰「想必諸位也知道,太後壽誕在即,各地方官員皆要奉上賀禮齊祝太壽,皇上恩典,準我回鄉探親,于是也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她的話音剛落,人群里不少人就露出激動之色,當今聖上仁孝,每年都會為太後舉辦壽宴,讓每個官員都獻上壽禮以表心意,若是送出的禮物能得太後的歡心,升官發財亦不在話下。
可是並非每個人都能將自己手中的壽禮送到太後的手中,一層一層遞上去,更多的時候好東西都是落進了那些高官手中,到太後手里的都是些不入眼的禮物,太後久居宮中,又怎麼會看上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呢。
可是現在芸妃親自將這些壽禮帶回去,必定都會到太後手中。
若芸妃中飽私囊,把好東西留給自己,拿出的禮物惹太後不滿意,無疑是給太後心里添堵。
皇帝難得交給她辦一件事情,她必定會全心全意辦好,所以這些人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送出的禮物到不了太後的手中。
至于太後喜不喜歡,只能各由天命。
芸妃的話只是走個形式,今日前來的人,哪一個不知道此次宴會的目的,早就將各家準備好的禮物帶了過來。
而這些人在呈上太後壽禮的同時,亦給了芸妃不少好處。
方嬤嬤負責將壽禮收好,貼身宮女一一記錄眾人送上的禮物名稱。
殘月如鉤,整個夜空看起來靜謐而安寧。
前邊的花園里熱鬧非凡,後邊卻是一片寂靜。
寧子衿實在厭透了宴會上那吵雜的聲音,于是中途便偷偷溜了出來,直到周圍變得清靜了,她才覺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突然,一道黑影驀地躥到了她的面前,直將寧子衿狠狠的嚇了一跳。
定楮一瞧,就見楚昱那張俊美如廝的容顏近在咫尺,微揚的嘴角,張揚而又魅惑。
寧子衿的身旁,跟著紅妝與芳華,面對突然出現的楚昱,兩人紛紛一怔,紅妝待看清楚來人後,神情立即淡定了下去,似乎楚昱時不時突兀的出現,已經讓她慢慢習慣。
正所謂,嚇著嚇著,也就習慣了。
芳華卻不盡然,她一雙好看的眼楮瞪得老大,平日里的冷靜沉穩瞬間消失的一干二淨。
一把拉過寧子衿,像護小雞似的把寧子衿護在身後,害怕而又堅定的看著楚昱,道︰「世……世子殿下,夜黑風高,四下無人,請您自重。」
那言外之意是說,孤男寡女單獨見面,若叫人看見了,豈不叫二小姐百口莫辯。
寧子衿看著芳華的後腦勺,心中閃過一抹釋然。
楚昱凝眸看著芳華,目光冰冷,叫人從心底不由得打個冷顫,芳華很沒骨氣的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直視楚昱的眼楮,她覺得自己的腿都快軟了。
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就像雪山上萬年不化的積雪,即使再俊美妖冶,也叫人心生懼意,避之不及。
「一邊去,我跟你們小姐說幾句話。」楚昱冷冷的下著命令,那口氣,一副嫌棄。
紅妝猶豫的看著寧子衿,在她看來,楚昱身份再高,也不是她的主子,要听,她也是听小姐的吩咐。
寧子衿本想扭頭就走,但見楚昱那副自己若走就鬧的人盡皆知的模樣,只好妥協,對紅妝使了個眼色。
紅妝見狀,立即拉著芳華站到了遠處,四下戒備的眺望,生怕有人突然然闖入。
芳華被楚昱的氣場所攝,一不留神將牽著鈴鐺的繩子松了開來,于是紅妝跟芳華走時,忘了將鈴鐺這小家伙一並抄走。
「不知世子找民女,有什麼事?」寧子衿往後退了一大步,與楚昱保持一定的距離。
楚昱看著總是生疏對他的寧子衿,心里閃過一抹黯然,他多希望寧子衿每一次見到他時都能像別的女子一樣滿心歡喜。
只是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被他給狠狠的掐滅了。
如果寧子衿像那群庸俗的女人一樣,就不是她寧子衿了,自己又怎會喜歡上她?
「咱們好歹是老相識了,有必要這麼客套嗎?」
銀色的月光灑下,落在楚昱精心雕刻的五官之上,帶起一層朦朧的美感,薄唇如櫻花初綻,晶瑩潤澤。
寧子衿臉上帶著卑謙之色,紅唇輕輕抿起,恭敬的說道︰「世子身份高貴,民女不敢枉顧禮數。」
楚昱听著寧子衿官方的回答,嘴角忍不住直抽搐。
「倔強!」楚昱輕輕的嘀咕了一句,似是抱怨。
周圍很靜,靜到連風聲都能清楚的听到。
而楚昱這句話亦落在了寧子衿的耳朵里,她懶懶的抬眸,神情淡然的道︰「世子就是為了說這兩個字嗎?若沒什麼事,民女告退了。」
「唉,等等。」楚昱一急,忙道,一只手下意識的不要去拉寧子衿,只是伸到一半,他又給縮了回來,可以想象,若他真的拉住了寧子衿,那估計會得到她無數天的瞪視。
寧子衿止步,一瞬不瞬的看著楚昱,等待他的下文。
楚昱尷尬的輕咳了一聲,然後才道︰「我見你突然離席,而孟如風尾隨其後,以為你們兩……」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實在是寧子衿眼中冷冽,叫他不由得一顫。
那是怎樣的目光,滔天的恨意,如一股股黑色的漩渦,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給吞噬進去。
本就淡漠的神情,此時更是如寒霜般凜冽,嗜血而又煞人,黑夜下,寧子衿的凌厲的表情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駭然陰狠。
楚昱心中一窒,無言的心痛涌上胸口,喉頭滾動了一下,他輕聲喚道︰「子衿,你怎麼了?」
楚昱溫潤的嗓音如一道炙熱的陽光植入她的心間,將她心里的陰霾趕走,也叫她回過神來。
「抱歉,世子——」
如今在見到孟如風的時候,她能坦然面對,哪怕心中再恨,也能很好的掩藏起來。
可是當听到楚昱隱諱的猜測時,寧子衿胸口便傳來撲天蓋地的恨意。
濃烈的幾乎將她整個人給淹沒。
楚昱以為他跟孟如風情投意合,于是私底離席而暗中相會。
她跟孟如風,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樣沒頭沒腦的猜測,叫寧子衿想起前世,她亦暗中同孟如風偷偷見面,那時候的她懷惴愛意,滿心憧景,她一心一意助他坐上皇商的位置,可換來的是什麼,是什麼?
擱在兩旁的雙手緊捏,節骨發白。
原來不是她可以壓下心中的恨意不表露出來,而是因為沒有觸及到她心中的恨。
「我不是故意這麼問的,實在是孟如風在宴會上看你的目光充滿了愛意……」叫他心里很不舒服。
楚昱擔憂的看著寧子衿,雖然他並不了解,但從寧子衿眼底流露出來的強烈的惱恨就知道孟如風在寧子衿的心里是個怎樣的存在。
這個男人,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讓向來波瀾驚的寧子衿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這一刻,楚昱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憎恨,又是欣喜,復雜極了,嫉妒孟如風能引起寧子衿不一樣的情緒,憎恨他讓寧子衿受委屈,否則怎能叫寧子衿這麼恨他,欣喜的是寧子衿對孟如風無意,兩人也不是來私會的。
------題外話------
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標題名來,似乎太過平淡了啊?明天咱得來點刺激的,嘿嘿。
這麼久以來,咱在今天終于在字數上有了那麼一點突破鳥,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