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天只是蒙蒙亮,老夫人剛起床,便听到丫環在屋外的稟報聲︰「老夫人,夫人來給你請安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錯愕的看著伺候自己更衣的劉媽媽︰「現在才卯時半刻,我原以為她要到辰時才會來請安,不曾想這麼早。」
劉媽媽揚唇一笑,道︰「這是老夫人您的福氣呀,夫人孝順,所以才想著早早來給你敬茶請安呢。」
「恩,還真是,她是信國公府大小姐,身份尊貴,我還怕她進了門太驕縱,不好相處,現在想想是我想多了,到底是高門世家出來的,很懂禮數。」老夫人對陸湘屏很滿意,連眼底都不由自主的流出淡淡的笑意。
娶個高門媳婦本就不容易,在能替自家兒子仕途上有幫助之外,還得顧慮對方的小姐脾氣,自古以來沒有婆婆喜歡太過囂張跋扈的媳婦,這無疑是挑戰自己的權威。
老夫人雖然仁厚,但到底跟天下大多婆婆一個心態,若是當初姚氏性格驕縱蠻橫,她如今也不會對寧子衿寵愛有加了。
只是老夫人明白信國公府的家勢跟地位,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既然決定娶陸湘屏了,她就對這內宅的事情能避就避,盡量不與她產生沖突。
然而陸湘屏如此識大體,還真是叫老夫人吃驚了一把。
不敢叫陸湘屏久等,老夫人連忙催促劉媽媽趕緊替她梳洗。
「母親,早。」一見老夫人出來,陸湘屏忙站起身,對著老夫人福身,行禮喚道。
老夫人微笑的點頭︰「早,早,你怎麼不多睡會?」
寧瑞遠站在陸湘屏身側,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扶著她的手臂,春光滿面的對老夫人說道︰「娘,我也勸湘屏多睡會兒,可她總惦記著成親第一日要給您早早來敬茶,若晚來了實在有失禮數,我也拗不過她。」
說罷,寧瑞遠低頭,含笑的目光看了陸湘屏一眼,說不出的濃情蜜意,惹得陸湘屏臉上紅霞滿面。
她的心里泛起無數個甜蜜,只覺得自己這一回選的夫君,真是選對了。
「老爺說什麼呢,給母親請安本是大事,怎可耽擱。」
陸湘屏嬌嗔的剜了寧瑞遠一眼,羞澀的道。
很快,劉媽媽將準備好的托盤端了過來,陸湘屏提起裙擺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接過托盤中的茶杯。
「兒媳給母親請安,母親請喝茶。」
她雙手端著杯子,高舉過頭,遞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笑著接過,一口飲下,然後將準備好的紅包給陸湘屏︰「雖然不多,也算是我這個當娘的一點心意。」
跟陸家百年世家比起來,老夫人給的紅包的確是不多,而陸湘屏也不在乎這麼些銀子,只是形式,大家都得走這一遍。
陸湘屏抬起黑眸,溫婉動人︰「謝母親。」
「快起來吧。」
老夫人這麼一說,寧瑞遠忙將陸湘屏扶了起來,溫柔而又小心翼翼的呵護,仿佛她是珍貴的寶貝。
陸湘屏的一顆心瞬間像是被浸以了蜜罐里似的,既然選擇寧瑞遠,她就不會小看了寧家,老夫人是寧瑞遠最尊敬的母親,愛屋及烏,陸湘屏明白要得到寧瑞遠的長情,只有努力討老夫人的歡心。
陸湘屏一坐下,老夫人又說道︰「從今往後,這府中大小事情可都要煩你操心了。」
「這是兒媳應該做的,母親放心,我一定盡心管理好內宅,輔佐好老爺。」
「好,如此甚好。」
陸湘屏進門,身為主母,掌家的權力自然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寧子衿從一開始便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並沒有過多的情緒,然孫清然在償過當家主母該有的執掌權後,便不那麼淡定了。雖然當初只是協助寧子衿,但也是真真正正的擁有過權力,如今乍一被陸湘屏收回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然而心中再嫉妒,她也不敢說什麼。
「夫人,奴婢看過了,這些賬冊都沒有問題,一筆一筆都記得很清楚。」丁嬤嬤將幾本厚厚的賬冊捧了過來,只是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這寧家也真夠窮的,過個年還要賣首飾,嘖嘖……」
因為陸湘屏如今的身份是寧夫人,于是丁嬤嬤便也跟著改了稱呼。
「嬤嬤,我敬你是女乃娘,所以剛剛的話我可以當做沒有听到,但你記住,如今我已是寧家的主母。」陸湘屏忽然冷著眸望著丁嬤嬤,厲聲道。
丁嬤嬤身子猛然一震,瞬間反應過來,忙垂頭應道︰「夫人恕罪,是奴婢的錯。」
夫人的言外之意,她既然已經是寧家的人,如果自己不屑寧家,那便是對夫人的不屑。
「將這些東西都贖回來還給孫姨娘,至于二小姐那里……」說到這里,陸湘屏頓了一頓,腦子里不由得浮出寧子衿那張清美奪艷的臉龐來,一雙如深潭般清幽的黑眸總是閃爍著琉璃般的光澤,冷靜,穩重,氣質如蘭,一點也不比高門公侯世家出來的小姐差,甚至更勝一籌。
陸湘屏想著,以寧子衿此等出色的容貌,又是嫡女,就是嫁入公侯之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而這門婚事,必須得幫助老爺獲得最大的收益。
在她進門以前,府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寧子衿管,寧家雖然不大,但是能做到賬冊上一絲不漏可見其聰慧,這樣的女子,定要好好利用起來才是。
「丁嬤嬤,去將我那套紅寶石珍珠首飾給二小姐送去。」寧子衿當的是死當,那些東西是贖不回來的,陸湘屏初掌家,必須要向整個寧府施恩,而寧子衿在陸湘屏的心里又有著極大的利用價值,于是格外重視。
丁嬤嬤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楮︰「夫人,那可是你最喜歡的一套門面,價值千金,您怎麼就這樣送給二小姐了。」
那一套首飾從頭飾,項鏈,手鐲到戒指,一應俱全,整套門面看起來璀璨奪目,做工更是巧奪天工,陸湘屏對此一直愛不釋手,除非進宮等重要宴會,一般情況下她可不舍得佩戴,就這樣送給二小姐,丁嬤嬤想想都肉疼。
陸湘屏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一套首飾而已,我若喜歡再請人打造就是,嬤嬤就替我送去吧。」
丁嬤嬤動了動嘴皮子,最終應了下來︰「是,夫人。」既然夫人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真是便宜了那二小姐。
「另外,你再挑些好東西分別給三小姐和孫姨娘送去,還有把我一部分的嫁妝記到寧家賬冊上。」
「是,奴婢遵命。」
丁嬤嬤雖然錯愕,但沒有開口再問一句,夫人說什麼,她做什麼就是。
按說夫人帶來的嫁妝是屬于她私人的,沒有必要填補寧家,如今拿一半嫁妝出來,寧家立即翻身成了富戶,實在是賺翻了。
但誰叫她們夫人如今是寧家主母呢,寧家好,便代表她持家有功,如果寧家不好,她又豈有好日子過。
「對了……」陸湘屏頓了一頓,忽然又道︰「立即給我準備筆墨,我要給父親寫信。」
丁嬤嬤聞言,立即轉身準備筆墨紙硯,她很明白陸湘屏要做什麼。
昨夜陸湘屏從寧瑞遠那里知道了黑衣人會出現在喜房的事情真相,對于凌都督自然是恨之入骨,不僅害她清白差點受毀,更企圖加害寧瑞遠叫他帶綠帽子,這兩件事情足以叫陸湘屏對凌府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昨夜新婚之夜,她怕是會連夜寫信給信國公。
凌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寧家書房,大白天的便是大門緊閉,黑衣人垂手站在書案前,雙手交握,時不時的搓兩下︰「大人,小人都按照您的吩咐照辦了,是不是該……」
話到一半,黑衣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寧瑞遠慵懶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狹長的眸中布滿陰鷙,面上卻帶著滿意的笑容︰「這一次做的很好,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件都不會少,只是你也得向我保證走的遠遠的,不能叫凌家人找到你。」
黑衣人听到這話,連連點頭︰「大人放心,小人懂得的,一定走的遠遠的,去個誰也不認識小人的地方隱姓埋名,決不透露半個字。」
「很好,這是一千兩銀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你跟著周總管出府就是。」
寧瑞遠說罷,拿出幾張銀票,黑衣人見狀,眼底立即迸射出貪婪的神色,他上前兩步接過銀票,手指粘著唾沫數了起來,也因此他沒有看到寧瑞遠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機……
凌家自昨夜參加喜宴反被潑了一盆髒水回來後便折騰了一夜,凌都督待平靜下來後也懊惱自己當初的沖動,如果他只是靜觀其變,不動聲色,便不會這麼快落于下方,如今他們處于被動狀態,唯一的突破就是那個黑衣人。
「這一切都是寧瑞遠設的計,那黑衣人一定是他收買的,事成之後寧瑞遠必會放他離開,你們趕緊加派人手守住雲城各個出口,不管寧瑞遠有沒有起滅口之心,都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將那男子給我帶回來,否則凌家勢必不保。」
凌都督冷靜下來後連忙對自己的幾個兒子下命令。
凌夫人坐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我早就叫你們不要去赴喜宴,你偏不听,這下好了吧,被人算計了,咱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叫什麼事啊。」
凌都督的心里本就心緒不寧,一听凌夫人這話,更是煩燥︰「哭哭哭,就知道哭,現在哭有什麼用,我哪里知道寧瑞遠為了害我連陸湘屏都敢利用。」
如果說懊惱,沒有人比凌都督更懊惱了。
但他現在更怕信國公府的報復,不行,一定要找到那個被寧瑞遠買通的男子,這樣他們才有翻身的機會。
「瑤兒的清白還未洗清,如今你又被寧家給誣蔑,冠上了欺辱陸家大小姐的罪名,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吧,要不……要不你立即起身去鄴城,找安遠侯想想辦法?」凌夫人抬起淚眼朦朧的眼楮,看著凌都督,提議道。
凌都督說︰「你說的我又何償不知道,昨夜我就寫信給安遠侯了。」
只是就不知道安遠侯看了信的中的來朧去脈,肯不肯對他們施以援手。
就在這時,凌子然匆匆走了進來,英俊的臉上滿是陰沉之色,幽深如潭的眸子仿佛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濃重的神情叫凌都督心頭驀然一跳。
「怎麼樣,人抓住了嗎?」凌都督問。
凌子然看了凌都督與凌夫人一眼,半晌,搖搖頭︰「我是在亂葬崗找到人的,人已經死了。」
听到這個消息,凌都督整個人都懵了,高大的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目光渙散,嘴里喃喃道︰「死了……他死了……」
凌夫人先是一怔,隨即暴發出更響的哭聲︰「天哪,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凌子然皺眉,臉色同樣好不到哪里去,寧瑞遠的手腳夠快的,他本以為寧瑞遠為謹慎怎麼也該選在出城後動手,誰知他竟然在人一出寧府就滅了口,直接扔去了亂葬崗,現在真正的死無對證,父親該如何證明清楚。
饒是最冷靜的凌子然,此時也變得煩燥不堪,腦子里一團漿糊,什麼也想不出來。
「父親,這件事情牽到到信國公府的大小姐,咱們親自去鄴城向安遠侯求助,希望他能看到當年父親對他的恩情上還能幫咱們一把,小妹短時間內也不宜留在別院,不如先將他送到山上庵里躲著,待過了這陣風聲再將她接回來。」
凌都督虛弱的目光看了凌子然一眼,茫然的點頭︰「好,好,就按你說的辦。」現在的他哪里還有一點主意,唯有听兒子的死馬當活馬醫,只是找安遠侯幫忙,這樣的希望也是何等的渺茫。
安遠侯雖為功勛之家,但哪里能及信國公百年世家的勢力。
凌都督雙手撐著椅子的扶手站起身,只是站到一半,忽然又跌坐了下去,一下子暈了過去。
「老爺……」
「爹……來人哪,快傳大夫,快……」
陸湘屏一接手執掌寧府的權力,便對整個府施了恩,不僅孫清然跟寧子嫣得了賞賜,就連下人們也都加了俸祿,這叫眾人心中歡喜不已,瞬間對新來的主母升起了敬意。
就連被送出去養病的趙氏,陸湘屏也派人前去探病,更帶去了不少好東西。
陸湘屏不忘趙氏,自然也不會忘了許氏,于是親自帶著吃的去了梅院看望。
這一舉動叫人打心里覺得陸湘屏是個仁厚心善的主母,不管對誰都這麼好,一點都沒有千金小姐的蠻橫脾氣,府里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人不心服陸湘屏的。
「夫人。」
梅院外看守的侍衛見了陸湘屏,忙行禮道。
「開門,我要進去看看許姨娘。」陸湘屏說道,她化著精致的妝容,似乎因為在新婚之中,整個人散發著活力的氣息,身上是大紅色的織錦裙子,上面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花邊用銀絲勾勒,富貴逼人,看上去高貴端莊。
侍衛不敢怠慢,忙掏出鑰匙,開了屋門。
瞬間,一股陰潮的發霉氣息撲鼻而來,還有惡臭的味道。
陸湘屏突然聞到這樣的味道,臉色立即變得難看了起來,喟里一陣翻江倒海,仿佛要將剛吃的午飯給吐了出來。
丁嬤嬤看著陸湘屏難受的神情,擔憂道︰「夫人,不如你在外等著,奴婢進去就行了。」
陸湘屏剛要點頭,但想到既然她人都來了,如果不進去,難免有點假仁假義的成份,雖然她的確是在表面功夫,做這些只是想顯示自己的寬厚大度,溫婉善良的形象,因為如此一來,寧瑞遠才更能喜歡她,但做戲做全套,不能半途而廢了。
猶豫了下,陸湘屏搖頭道︰「無妨,進去吧。」
說罷,她抬腳,率先走了進去。
一進屋里,那種腐臭加夾著潮濕的霉味越加的濃重了。
屋里長時間不見陽光,早已變得不堪入目,陸湘屏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往寢屋走去,借著微弱的亮光,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許氏。
「許姨娘,夫人前來看你了。」丁嬤嬤扯著嗓子,大聲道。
然,床上的人半點沒有反應,陸湘屏疑惑的蹙了蹙眉,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到許氏口吐白沫,雙眼暴突,身子微微抽搐,心中猝然一驚,忙大聲嚷道︰「來人,快傳大夫,許姨娘出事了。」
門外的侍衛一听到陸湘屏的聲音,立即沖了進來,當听到她的吩咐時,又匆匆走了出去。
「老爺,剛剛夫人去梅院看望許姨娘,發現許姨娘口吐白沫,身子抽搐。」周本一听到風聲,立即跑去稟報寧瑞遠。
而永瑞堂那邊,老夫人也收到了許氏出事的消息。
老夫人懶懶的抬了抬眼,對劉媽媽說道︰「劉媽媽,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許氏一個犯了錯被軟禁的小妾,有什麼資格叫她前去探望,她沒有處死她已經是仁慈了。
寧瑞遠也沒有踏入梅院,只叫了周本前去看了看,還叫周本將陸湘屏叫回來,免得在那等污穢之地髒了她的腳。
陸湘屏也不願意呆在梅院,于是在丁嬤嬤幾次強烈要求之下,做了做樣子,這才離開了,留下丁嬤嬤,一有情況急時匯報給她,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回華羽堂洗去這滿身的味道。
很快,大夫的診斷結果出來了,說是許氏誤食了砒霜,好在只是一點點不足以要命,又發現的及時,否則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許氏是死是活沒有人關系,大家關心的是有人在府里下毒。
砒霜這東西府里不可能會有,所以必定是從府外流進來的,不管許氏該不該死,有人敢在寧府公然行凶殺害姨娘,這種行為就是極為惡劣,勢必要找到真凶,嚴懲不貸。
那人今日敢毒害許氏,說不定哪一日就要毒害老夫人或是夫人了。
于是,陸湘屏便著手調查這件事情,將跟有許氏接觸的人一一拉過來盤問。
每個人都說沒有,但又每個人都有嫌疑,一時半會也不能斷定是誰所為。
這一日,寧子嫣張慌失措的跑到了行雲閣。
「二姐——」她一進門,緊緊的抓著寧子衿的手,一臉的恐慌與不安,小臉煞白煞白。
寧子衿被她的模樣驚了一下,忙將她扶到一旁坐下︰「三妹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寧子嫣咬了咬紅唇,目光看了看屋里的丫環。
「你們都退下。」
待人都退出去後,寧子衿說道︰「現在無人,三妹可以說了。」
寧子嫣生的眉清目秀,此時面帶慌張的臉上更有種楚楚動人的美感,叫人心生憐惜。
她輕輕咬了咬唇,淚眼朦朧的看著寧子衿︰「二姐,救我,救救我。」
寧子衿微微一怔,不解的問︰「三妹何出此言?」
「二姐,我……我……」寧子嫣頓了一頓,接著道︰「是我收買香兒在許氏的膳食里放的砒霜——」
「什麼?」寧子衿清眸忽然一瞠,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少女,她不是被寧子嫣殘忍的手段給嚇到了,論殘忍,她做事同樣殘忍。
她驚愕的是寧子嫣這麼膽小懦弱的人,也敢做給許氏下毒的事情。
「那香兒根本不是人,她收了我的銀子,如今母親要調查這件事情,她剛來找到我,要我再給她五百兩銀子,否則就到母親面前告發我,二姐,在這個府里,我不敢隨便去求別人,你我是親姐妹,只敢來找你,求求你救救我。」
寧子嫣說著,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下來,小臉蒼白。
寧子衿算是听明白了,寧子嫣這是用人不當惹來的禍事,如果那香兒是個靠譜的,收了寧子嫣的好處就該悄悄把事情辦好,不留一點痕跡,同時把嘴巴閉緊了,這個府里,沒有誰真正在乎許氏的生死,到最後如果真的什麼也查不到,那麼這件事情也不會一直揪著不放,最多將廚房里所有有可疑的人全都撤換掉,然後對府里各人的安全會安排的更加嚴謹。
可香兒卻不知足,陸湘屏他們都叫過去問話,一次兩次必是問不出什麼的,香兒貪心不足,于是反過來威脅寧子嫣,不過寧子嫣一個小小的庶女,又沒有趙氏在一旁幫稱著,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而且有一就有二,一但開了這個頭,五百兩可滿足不了香兒的喟口。
寧子嫣這一次,還真的是引狼入室了。
不是她不夠狠,而是她不懂得利用人的弱點,香兒貪財對寧子嫣來說是好事,容易收買,可她不懂得防患,到頭來沒有抓到蛇反被蛇咬了一口。
寧子衿眸光淡淡的昵著寧子嫣,透著一絲涼薄之意︰「三妹,你太魯莽了。」
「是,我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只是那五百兩我實在湊不出來,二姐,你看你能不能先借點給我?」寧子嫣拉著寧子衿的手臂,緊緊的拽住,懇求道。
她哪里知道香兒是這樣背信棄義的小人,她好不容易找到香兒這個可以收買的人,讓她尋個機會下毒毒死許氏,誰料那許氏命大,居然沒死成。
寧玉縴殺了四妹,女債母償天經地義,她不找許氏報仇,又要找誰報仇,哪怕如今許氏早已被父親遺棄,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她還活著,寧子嫣的心里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惡氣。
寧子衿將手抽了回來︰「你以為香兒拿了你五百兩就會真正閉嘴,你錯了,有第一次,她就會有第二次,你永遠都要活在她的威脅之下,何況,我也拿不出五百兩,恕我沒法借給你。」
「二姐……」寧子嫣一听寧子衿拒絕的話,雙眼立即瞪得如銅鈴般大小,眼中寫滿受傷驚恐之色︰「連你也不肯幫我嗎?」
寧子衿清眸倏地一斂,道︰「三妹,你該明白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這一次答應了給香兒五百兩,那一次呢,你能拿多少個五百兩出來,早晚有一天,她還是會去母親那里告發你,與其滿足她的要求,不如想想其他辦法——」
「二姐,你若不幫我便算了,看來是我求錯了人。」寧子衿的話未說完,便被寧子嫣給打斷了,她瞪著寧子衿,眼中閃爍著一絲怨憤。
看著寧子嫣憤怒離去的背影,寧子衿輕輕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如墨。
「小姐,三小姐怎麼了?奴婢見她離去的時候外分生氣。」
紅妝走進屋里,不解的問題。
寧子衿輕輕嘆了一聲,心里有些惱火,好心當作驢干肺,若不是看在祖母只有如今膝下只剩下她們兩個孫女,她不想叫祖母傷心難過,如果不是寧子嫣沒有跟趙氏,寧子姍一起設計陷害過她,她才不會去提這個醒。
「小姐,是不是三小姐惹您生氣了?」紅妝敏感的感覺到了寧子衿因為生氣而散發出來的寒意,小心翼翼的問道。
「紅妝,叫阿蠻跟著三小姐。」
寧府後園的一處假山後,寧子衿捧著一只碎花小布包焦急而又不安的等待著,時不時探出頭來看看外面。
沒多久,一名青衣小婢走了過來。
「三小姐,可是籌到銀子了?」她笑著說道,傲慢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丫環跟主子說話,反而她更像主子一些。
寧子嫣猶豫的抓緊了手中包袱,不確定的問香兒︰「你說過,只要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就絕不說半個字,可是說話算話?」
香兒淡淡的昵了寧子嫣一眼,一把搶過包袱,放在手中掂了掂份量,笑容詭異的道︰「當然說話算話,奴婢也怕到時候事發,主母會處死奴婢,所以奴婢一定會守口如瓶的,三小姐就放心吧,如果不是奴婢手頭緊,也不會來向三小姐開這個口。」
阿蠻回到行雲閣,將寧子嫣跟香兒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說給寧子衿听。
寧子衿後秀眉微微一蹙,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之色︰「這個寧子嫣,還真是蠢的可以。」
「小姐,三小姐跟咱們又沒什麼多大的交情,她既然不听小姐的勸,小姐就別管她了。」紅妝對寧子嫣沒有敵意,但也不存在什麼好感,當初趙氏跟寧子姍對小姐做事情,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哪怕三小姐沒有參與其中,可誰叫她是趙氏的女兒,實在叫她生不起太大的好感。
而且現在小姐好心勸她,她還不領情,干麻再去管她的閑事。
「奴婢贊同紅妝說的。」阿蠻在一旁附合道。
寧子衿微微抬眸,昵著紅妝跟阿蠻,心中猶豫。
說真的,寧子嫣的閑事,她還真不想管,如果寧子嫣夠聰明,就應該想別的辦法,而不是滿足香兒的要求。
可是如果她坐視不管,這事件事早晚會被捅出來,寧子嫣豈能再留在寧府,下半輩子必定是留在庵里伴著青燈古佛直到死,到時候祖母又將會受到什麼樣的打擊?
一想到老夫人痛心疾首的模樣,寧子衿便不忍心。
最終,她輕輕嘆了一聲,再看著阿蠻時眼中布滿嗜血的殺意,陰森可怖。
「阿蠻,香兒不能留。」
這樣貪心的丫環留下來,遲早也是個禍害。罷了,就當她閑著沒事,幫寧子嫣一把吧。
「奴婢明白了。」阿蠻說道。
紅妝也不由得一怔,卻沒有任何異議,只要是小姐吩咐,在她看來,都是對的。
阿蠻的動作很快,次日一早,香兒的尸體被人在湖中發現,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斷氣了,所有人都當得香兒是不慎掉入湖中,淹死的,誰也沒有將香兒是被人害殺的。
「二小姐,這里是五百兩銀子,奴婢給拿回來了。」阿蠻將一只碎花包袱放在梨花木圓桌上,說道。
寧子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道︰「紅妝,給三小姐還回去。」
能湊到這五百兩,也不知道寧子嫣要當了多少東西,只怕屋里幾本沒什麼值錢的首飾或物件了吧。
「是。」
紅妝取過包袱,出了行雲閣,往寧子嫣的雨軒走去。
而此時的寧子嫣,剛剛得到香兒溺死的消息,在驚懼的同時,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死了……香兒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她了。
一想到此,寧子嫣的眼中便閃過一抹笑意。
「柳荷,消息確切嗎?」
「奴婢一听到消息便趕了過去,是親眼瞧見了柳荷的尸體,才來稟報三小姐的。」柳荷小聲的說道。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寧子嫣下意識的拍了拍胸脯。
柳荷替寧子嫣倒了杯熱茶,笑道︰「三小姐,連老天都看不慣香兒那個賤婢,替您收拾了她呢,只是可惜了那五百兩銀子。」
寧子嫣端過茶杯,心情輕松的抿了一小口,道︰「也算因禍得福罷,五百兩損失便損失了,總比往後天天擔驚受怕強。」
「三小姐說的是。」
忽然,有丫環大聲稟報︰「三小姐,紅妝求見。」
寧子嫣端著茶杯的手忽然一頓,看著柳荷,疑惑道︰「紅妝?她怎麼這個時候來了,難道說二姐懷疑是我殺了香兒滅口?」
柳荷听到寧子嫣的猜測,一顆心也咚咚的跳了起來,瞠目道︰「不會吧?」
「讓她進來。」
頓了一頓,寧子嫣說道。
柳荷跑過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紅妝時,不知為何心里猛然打了個突。
「奴婢見過三小姐。」紅妝進屋,對寧子嫣行禮道。
「免禮,二小姐可是有什麼吩咐?」寧子嫣的表情有些僵硬,看著紅妝的眼中有一絲慌亂,寧子嫣也不明白,明明她沒有做過的事,為何會有這種心虛的情緒出現。
紅妝看了柳荷一眼,寧子嫣會意,道︰「柳荷,去門外守著。」
待柳荷出去,紅妝才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打開包袱包裹著的藍布,露出里面的碎花布包,寧子嫣見狀,一雙眼立即瞪直了,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這……這是……」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紅妝,怔愣過後立即明白過來,香兒的死不是意外。
是二姐,是二姐幫她處理了香兒這個大麻煩,她還怪二姐不肯借銀子給她,原來二是真心替她著想的,是她誤解二姐了。
看著那原分不動的五百兩銀子,寧子嫣的雙眼微微發燙,心中更是涌起陣陣熱浪。
二姐為了幫她不惜殺了香兒,這一招雖然狠,但卻是永絕後患的唯一辦法,她不是沒有想過要香兒死,可是她不敢,她沒有這個膽子。
寧子嫣沒有害怕寧子衿的殘忍,此時心里更多的是對寧子衿的愧疚。
原來,這個家里,還是有人會不惜一切的幫助她。
「二小姐要奴婢帶的東西,奴婢已經帶到了,三小姐,奴婢告辭。」
紅妝微一福身,便在寧子嫣的呆愣中離開。
沒過多久,寧子嫣便匆匆來了行雲閣,這一次,她沒有避開屋里的丫環,在寧子衿的錯愕下跪下,磕了個頭︰「二姐,你的恩情,子嫣莫齒難忘。」
寧子衿愣了一下,忙將寧子嫣攙了起來︰「快起來,叫外人見了多有**份。」
「二姐,這一次真的謝謝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
寧子衿不以為然的抿了抿唇︰「我不用你的回報,以後別魯莽行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不過做什麼之前都先動動腦子再說。祖母只剩你我乘歡膝下,我會幫你,只是不希望她傷心難過而已。」
寧子嫣受教的連連點頭︰「恩,二姐,我以後都听你的,再也不亂來了,這一次是我豬油蒙了心,以為抓住了機會能叫許氏一命嗚呼,卻不料最後替自己惹來了麻煩,若不是二姐,我還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能滿足香兒的貪念,而你卻偏不听。」
「我……我……」寧子嫣忽然羞愧的低了頭,喃喃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如果不給她五百兩,她會立即去母親那里告發我。」
寧子衿想,如果不是她重活一世,怕也會如寧子嫣這般,不夠機智,不夠有心機,只會看得到眼前的痛快,看不到以後的麻煩。
或者,她還沒有寧子嫣的狠心,不敢對敵人下手。
如果當初她的心腸夠一點點的硬,也不至于叫寧玉縴爬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
想到前世的她所遭受的一切,寧子衿的心髒驀然一抽,像是一把尖刀將她的心劃開,鮮血淋灕,同時也在提醒著她,許氏,寧玉縴,孟如風他們如今所受的,遠遠都不夠償還她當初受的罪。
已漸漸入春,通往山上的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木上已長出新綠的女敕芽,路旁的野草也在風中隨風飄搖。
在綠意盎然的樹林之後,掩藏著一座不起眼的庵堂,灰敗的顏色使整個庵堂看上去殘破不堪,不過門前的石階上卻打掃的干干淨淨,一塵不染。
突然,庵堂里響起一道石破天驚的尖叫聲,仿佛一把匕首將天際給劃破了。
那聲音響徹雲霄,震的林間的鳥兒紛紛撲騰了翅膀,飛向高空。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從庵堂里傳來,聲音恐怖而又磣人。
驀地,大門被人拉開,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從里面跑了出來,那人的臉上滿是鮮血,駭然到了極點,就連那雙黑眸,此時也像是被血給浸染了,布滿了腥紅之色。
一出門,那人便沒有目標的逃跑,手中的匕首沿路滴著紅,嘀嗒嘀嗒的聲音落在耳朵里宛如雷鳴……
而此時的庵堂里,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具尸體,正是剛剛逃出去的那人所殺,血流成了河,將地給染成了紅色。
突然,一道巨聲響起,供著佛像的桌子下面,一道石門緩緩移開,從里面爬出來兩名尼姑。
「怎麼樣,人……人還在嗎?」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尼姑問道,她看上去約模四十來歲,臉上長著細細的皺眉,因為害怕,面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白紙。
年輕的尼姑探出腦袋,四下看了看,才回頭對著年長的尼姑說道︰「師父,人好像走了。」
「你先出去,把整個庵堂都看一遍。」年長的尼姑推了小尼姑一把,說道。
她是這座靜堂的師太,法號靜安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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