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會辦得妥妥的。」丁嬤嬤一弓身,說道︰「只可惜這一次沒能將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給弄沒了……」話到一半,丁嬤嬤忽地頓住了,忐忑不安的抬頭看著陸湘屏。
孫清然是走運了,可她家夫人的孩子卻因此小產了,還落得再不能生育的下場。
丁嬤嬤的眼中布滿哀痛跟心疼之色。
陸湘屏听到丁嬤嬤的話,面上一閃而過的狠辣,隨即又快速掩去,她死死咬唇,將心底那抹恨意跟怒火生生的壓了下去,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聲音說︰「如今孫清然的孩子,不能死!」
聲音很冷,很淡——
丁嬤嬤乍听之下頓時不解,按說以夫人的性子,這一次孫清然平安卻害她出了事情,是不可能輕易放過孫清然的,更加不可能放過孫清然肚子里的孩子。
難道說夫人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夫人?」丁嬤嬤試探性的喚道。
陸湘屏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丁嬤嬤,斂去眸中的冰霜,緩緩說道︰「我身為主母不能沒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只這一句,丁嬤嬤便立即明白陸湘屏的意思。
陸湘屏是主母,主母的孩子便是府中的嫡子,可如今陸湘屏不僅小產更失去了再育的能力,哪怕她是信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沒有自己的孩子在府中根本無法站穩腳根,以後老來也沒有依仗,若孫清然生下女兒,那麼孫清然跟這個孩子都得死,但若生下的是個兒子,那麼她的孩子就是府里的庶長子,陸湘屏若將這孩子養在自己身邊,那便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哪怕陸湘屏恨透了這個孩子,厭透了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的長遠做打算。
丁嬤嬤的心里像是有根刺卡在那里,萬般難受。
若是沒有這次的意外,夫人生下的孩子,就是府里堂堂正正的嫡子,哪里需要將孫清然的孩子搶來。
可是換別人……
一個孫清然都讓陸湘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她又怎會容忍別的女人進府呢,更別提懷孕生子了。
然而,世事無絕對,並不是陸湘屏不想,這樣的事情便不會發生的,寧瑞遠忌憚信國公府的勢力,不表示所有人都是如此。
漆黑的夜,月下飛檐怪獸,庭院雕窗,濃重的黑影投在院子里,有一種叫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護衛一見丁嬤嬤,立即垂首行禮︰「丁嬤嬤——」
丁嬤嬤冷冽的目光看了眼上了鎖的大門,一個眼神示意,護衛立即上前將鎖給打開︰「嬤嬤請!」
「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再守著了。」
「是,奴才告退。」
一拱手,兩名看守著碧珠的護衛輕輕退了下去。
碧珠犯下此等大罪,本就沒有活路可走,老爺至所以留著她的命,要是讓夫人自己處置,如今丁嬤嬤前來,必定是受了夫人指示,不管是不是要處死碧珠,都不是他們能問的,丁嬤嬤讓他們不用再守,他們乖乖離開就是。
而寧瑞遠留著碧珠交給陸湘屏發落,也讓陸湘屏省事不少,碧珠以為陸湘屏會替自己說話,救她出去,所以並沒有多說,卻不知她不說,今晚過後便再也沒法開口了。
「 嚓」一聲,落鎖的聲音響起,碧珠倦縮在柴堆上的身子忽然一僵,雙目緊緊的盯著屋外,她剛剛隱約听到了丁嬤嬤的聲音,是夫人讓丁嬤嬤來救她了嗎?
一絲驚喜之色在她的眸中一閃而過。
她霍然起身,對應的,是丁嬤嬤推開柴房的屋門。
一股寒門趁機鑽入屋里,冷得叫人瑟瑟發抖,碧珠卻難掩臉上的激動之情。
「丁嬤嬤——」
丁嬤嬤微微勾唇,目光柔和,讓碧珠見狀眼眸越發的明亮了。
她走進屋里,將門關上後,便向碧珠走來︰「碧姨娘,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一翻安慰的話出來,碧珠心里越加肯定丁嬤嬤是受陸湘屏之命前來救她出去的,當即連連搖頭︰「不委屈,只要夫人念著妾身,妾身受這點苦不算什麼。」
丁嬤嬤微斂的眸中忽地閃過毒意,隨即又像個沒事人似的拉著碧珠往屋里唯一的一張方木桌上走去。
「夫人痛失孩子,又從此不能再身孕,心中郁結難消,氣憤難平,這一個月來難免顧不上你,如今她想通了,平靜了下來,第一個關心的就是你,這不立即叫我前來看看你可好。」
丁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食籃放在桌子,端出里面一盤盤精致的佳肴,看得碧珠眼珠子睜的滾圓,眼里放著綠光。
在被關了一個月的柴房,每日只有一頓飯菜不說,連送來的吃的都是冷菜冷飯,別說碧珠成了姨娘之後每天山珍海味吃的滿嘴流油,就是之前跟著陸湘屏的時候沒有受過這等虐待,一個月下來早被味得嘴里淡而無味,如今見到這麼多好吃的,饑餓的肚子一下子唱起了空城計,碧珠只覺得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坐了下來,端起一碗飯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丁嬤嬤坐在另一邊,嘴角含笑的望著她,許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的碧珠沒有看到丁嬤嬤眼底彌漫著陣陣陰氣。
「你慢點吃,夫人說了,待明白她去找過老爺之後,就會讓你出去,今晚就委屈再在這里住上一晚。」丁嬤嬤柔柔的聲音說道,碧珠更是感動的連連點頭。
她的嘴里一邊感念著陸湘屏的好,一邊風卷殘雲般解決眼前的美食。
吃完飯,丁嬤嬤收拾好碗筷,又細細安慰了碧珠一翻,這才拎著食籃離去。
碧珠打了個飽隔,窩在柴堆上躺下,想著明天的重見天日,想著即將重新得到的錦衣玉食,紅唇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突然,月復中一片翻天覆地的攪動,疼的她的連五髒六腑都快要暴裂。
碧珠驟然瞠目,一瞬不瞬緊盯著屋門,眼中寫滿驚懼。
毒——
飯菜里有毒——
到這個時候碧珠哪還有不明白,夫人跟本沒有想過要救她出去,不僅沒有,反而要產她滅口。
「來……噗……」
碧珠想要開口呼救,只是才剛開口,一口鮮血重重的噴了出來,在門框上灑下一片血花,最終睜大了眼楮倒在地上,一副死不瞑目的資態。
這是第二日進來替她收尸下人們說的,想起他們初進柴房時看到碧珠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模樣,他們就冷不丁的打了個冷顫,當時他們可是嚇得差點腿軟。
也有人听了這話不屑的撇嘴,替陸湘屏說話︰「碧姨娘這根本是自作自受,夫人待她這麼好,竟想恩將仇報,活該!」
「可不是,夫人也算是顧及了碧姨娘的面子,沒有當眾處置她,否則碧姨娘的丑惡行為暴露在眾人面前,更是恥辱!」
于是乎,陸湘屏的這一私心舉動,竟然替她塑造了一個好人的形象。
寧子衿听到這翻言論的時候,無語的搖了搖頭,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繼續認真的繡著手頭的衣物。
那是給孫清然月復中孩子準備的——
寧子衿原以為陸湘屏痛失孩子又造成身體上的缺陷必定會采取一切手段跟報復,卻哪知她和藹淺笑一切如常,除了眼中藏著千年不化的寒冰,面上的溫和與慈愛甚至更勝從前,就是孫清然那里,也半點也不去沾染,也不踏出院門半步,每天窩在錦墨堂內,偶爾她跟寧子嫣去請安她會見上一見,待她兩一如既往,好似曾經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事無反常必有妖,太過平靜的陸湘屏反而叫她有種不安的感覺,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風平浪靜的表面向藏著洶涌波濤。
寧子衿每每面對陸湘屏,都得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個女人不是許氏,她是從大家族里走出來的女子,手段凌厲狠辣,就是楊氏也在信國公府被她壓的掀不起風浪,寧子衿可不敢小看輕瞧了她。
時值深冬,天空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雪,天氣越加的冷,凍得人束手束腳,還有兩個月不到,便要過年了。
雪從最初的稀落到後來的密集,直到了傍晚,竟下起了鵝毛大雪,不稍片刻的功夫便將整個世界給抹成了個雪白,大街上空無一人,不少店鋪都紛紛關門,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鬼才上街啊。
與滿大街的寂靜相比,卻有一處熱鬧非凡,歡聲笑語,鶯燕綠柳!
在鄴城有一條街道,整條街都是紅瓦勾欄,大紅的燈籠高掛于門口,各色美人不畏嚴寒只著紗衣露著香肩在門口樓上揮著手絹,媚眼如絲風流無雙。
而這里,由數怡春樓內最是熱鬧。
今夜,花魁清淺姑娘大展才藝,這難得露一面叫無數人削尖了腦袋往怡春樓里鑽,看著滿堂的賓客,花娘一張嘴笑的都快要合不攏了,一雙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好像眼前一顆顆腦袋都變成了一個個金元寶。
這真正的叫虛無坐席。
即使有人無福承受清淺這等美人恩,但能听到她的琴技,歌聲,欣賞到她的舞藝,也不枉來此一趟。
堂內一片熱鬧之景,而後院,兩道人影正鬼祟著窩有假山後面。
背影望去,是一男一女。
穿著粉色緞襖,下著碧色刺繡妝花裙的女子正是留香,而她的身側,一名錦衣少爺正笑容猥瑣的摟著她,另一只手模著留香的臉蛋不斷的吃豆腐。
留香並不惱,只是咯咯笑著躲開,那欲拒還迎的模樣叫少爺越加的心癢難耐︰「嘖,小妖精,再躲信不信爺在這里就辦了你。」
言語粗穢,留香只是嬌媚的嗔了他一眼,那軟軟的眼神直叫那錦衣公子一顆心都軟了,恨不得真一個惡狼撲食,把留香就地正法。
留香雙手推著錦衣公子的胸膛,嬉笑著道︰「王公子,奴婢不過是個下人,姿色平平,哪比得上我家小姐呢。」
錦衣公子又模了一把留香的臉蛋,細滑的手感軟玉生香,臉上的笑容越加的浪蕩︰「你這丫環的容貌雖不及清淺,但本公子喜歡就行,今日那清淺不在,不如就由你陪陪本公子如何?」
留香在他火熱的注視下整個人骨頭都酥了,軟軟的靠在了錦衣公子的胸前,青蔥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的胸前畫著圈圈,燎起錦衣公子體內那股欲-火︰「小姐容貌非凡自不是我等能相比的,奴婢今日能入王公子的眼是奴婢的福氣,就怕來日公子見了小姐身邊其他婢女的美貌將奴婢給拋到腦後去。」
錦衣公子執起留香的手,輕啄了一口,眯眼笑道︰「小丫頭這是吃醋了,放心,本公子可不是那薄情之人,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說話的同時,另一只手不安份的在留香的身上上下其手。
留香輕啐他一眼,扭動著身子道︰「公子就會哄人家開心,奴婢可是瞧著真真的,公子每回離去都會別有深味的看玉縴一眼,分明是看上她了。」
一提到玉縴的名字,錦衣公子眸中忽地一亮,閃爍著極為邪惡的光芒,留香清楚的听到他「哧溜」一聲吸口水的聲音,表情猥瑣到了極點,壓下心中的厭惡跟恨不得跺了他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掌,強堆著媚笑。
他是咸寧侯府的三少爺王從,雖是庶出,但到底是出身侯府,身份也比一般人來得尊貴,可是此人太過風流,口卑向來不好,留香自認是個清白之人,就是想要找個靠山為妾也絕不是王從這種膿包。
王從出身侯府,孫清然自然將他奉為上賓,成性的王從沒少在留香身上佔便宜,只是一直未曾得過手而已,留香又礙于他的身份不敢過份反抗,但每每也都讓她成功從他的魔掌之下逃過。
然而今天,留香完全是自已送上了門,王從見狀,自然不會將到嘴的肥肉給吐出去,哪能放過這溫香軟玉在懷的機會。
他一邊吃著留香的豆腐,一邊笑道︰「那玉縴一直以面紗示人,難免叫人好奇不已,我多看兩眼也不為過啊。」王從只看到寧玉縴臉的上半面,明眸秋水,盈盈動人,好似明珠璀璨,一個回眸,都仿佛要將人的魂魄給吸了出來。
只是看一雙眼楮都如此勾魂,真不知面紗下的容顏,該是怎樣的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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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嚶……今天又晚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