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畜寺 第十八章︰保山大王

作者 ︰ 古月小玉

「把這兒說的像個工廠似的~」範紋笑笑,雖然同意弗生的看法,但也沒有肯定這項說法,畢竟無法證實,誰也猜不到事實情況到底是如何的。

站在大樹底下許久,三人也總算沒再看見那龍魚的影子,這庭院當中只有這顆樹,往後走便是廂房了,想來那黑白無常日理萬機,加上那白無常還有個鬼妻,要建造廂房卻是必須的事兒。

這里的臥房與古式建築沒有多大的不同,不過這邊的格局更偏向于漢代,床榻比較低矮,還有華麗的紗簾掛在柱子兩旁,房屋中央還擺有一尊青色銅鼎作為裝飾,這間臥房是這里最大也最為華麗的,看來是為白無常和無常娘娘準備的地方。

面朝左的房屋有些簡陋,僅有一張床鋪和一張矮桌,里面的格局也比較小,而右邊稍大,但也大同小異。範紋此時在想,那些的冥界的鬼官,它們是否需要睡覺?至少在他死了之後,完全是沒有一絲困意的。

「看來就算是地府里的鬼神,住宿條件也不過如此。」銀發男孩嘲弄了一下那黑無常的住處,身型如此巨大的家伙,它本身就是一個死物,住在哪里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此時模了模肚子前面的口袋,這件衛衣是套式的,前面有個非常大的雙口袋,他將那木牌放在了里面,那塊令牌不大,只是比手掌長了一點,寬度是手掌的三分之二,這麼小的東西對于那黑無常來說,可能只是佩戴在腰間的配飾。

「沒發現麼,這里沒有柴房。」弗欒接著範紋的話說到,她走出了屋子,朝外面四處張望,卻再沒有找到其他的通道了。

「當然,鬼又不需要吃東西。」範紋放下了手,說。

「這里也就這樣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好像也沒有類似出口的地方。」弗欒朝著屋內的人喊著,她的金色眼楮一直盯著河水上方的龍魚,那家伙在上面悠閑的蕩來蕩去,它可能在下面存活了數千年,卻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是多麼長的一段時間。

「要不然回去看看?我們現在已經死了,能不能順著冥河飄出去?」男孩踏出了門坎,提議道。

「沒用,在冥河中的靈體只能下沉。」弗生在最後說道。冥河與普通的水不一樣,它的密度更高,而且具有力量,雖說在過去,道家人都把冥河當做為一個傳說,可如今他們真的遇見了,也只能相信那些神話書中所道的定律了。

「可這里是冥河底下的結界,離開陽界更加遠了。」範紋無奈道。他可不想半死不活的呆在這里一輩子,而且這一輩子恐怕會長到他無法想象。

「而且那些鬼官能出去,我們也一定能出去啊。」黑白無常本就是夜夜出門抓獲那些幽魂的鬼神,它們每晚都要出去工作,這里也必定會有出口才是。

弗生站在門口想了一會,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但希望渺茫,只是他還是決定試他一試,他隨即說道︰「鬼神恐怕可以劈開轉移結界,不然就算從這里出去,也只是到往豐都,不能去全國各地辦事。」

另外兩人的表情略有失望,但弗生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看過轉移結界的陣法,我想可以試試。」

是的,他記得那個陣法。那是在幾個月前,他被送到長生泉時候的事了。那是陣法導師姜知意演示給他的陣法,他雖在空氣中畫陣,聰明的弗生也能記牢這陣的走勢,只不過他沒有那老人深厚的功力,所以遲遲沒有嘗試那陣法的機會。…,

範紋和弗欒都知道這件事,這也是弗生在回來之後與他們交流情報而得知的,只是因為那陣法無法被實現,所以都拋擲腦後了。

姜知意的陣法雖然好畫,但難用。劈開一道轉移區需要巨大無比的能量,而姜知意獨創的八卦紋身可以保存他的氣力,這樣他身上的力量比普通人多出一倍或更多,他可以消耗那些加上自身渾厚的氣力來實現轉移陣術。

最主要的難題就變成了氣力的大小,他們不知道人在死後氣力會不會變成了無限,如若是這樣,那麼他們只要畫好陣術,就能馬上離開這里。

範紋望望四周,這里雖然地勢寬廣,但沒有畫陣所需的筆墨,然後他想到了正殿當中那干裂的毛筆,他呼喊另外兩人往著正殿回去。

黑白兩件長衣就像兩個幽靈似得飄蕩在大殿的中央,它們為何把那衣服釘在上面,這是個誰也解不開的謎題。

正前方的案台上有筆墨,而他們本身就處于水下,為何這里的筆墨卻是干的?

範紋馬上翻開那矮桌上的書本,再次看了看那里面的內容,他的臉色隨後變得煞白,說道︰「原來如此,連筆墨,都是用的怨氣,我們要用那樹上的果子才能畫陣。」

「這冥府真是怪的可以,但是那果子一踫就會釋放怨氣啊。」弗欒的擔心是對的,何況就算打下了果子,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將它弄成墨水來畫陣,古時的鬼官們必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辦法將它們化成水墨,他們至此也無從得知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得試試。」範紋拿起了那支巨大的毛筆,他不得不用整只手掌才能將它握住,三人又小跑回了黑菩提之處。樹上面那幾顆孤零零的小果,躲藏在枝葉下面唯唯諾諾的,弗生又掏出了金行槍,砰砰兩聲,又是兩顆黑色的果粒落了下來。

範紋蹲,嘗試用毛筆將那果子碾開,一股黑氣從里面飄了出來,他躲都來不及。身後的弗生馬上一抓,將範紋往後拎了回去,正好躲開了那條細細的黑氣。

黑氣就像是一只蜉蝣一樣緩緩的往上飄去,它越走越高,最後消散在了水里。範紋長舒一口氣,轉頭對弗生說了聲謝謝,接著又蹲正了身子,看向那顆破裂的果子,它的內部流出了少許的黑色汁水,也許是果子沒有熟透的原因,那汁水真的少的可憐。

「這麼點,寫一個字就沒了。」範紋失望透頂,把那毛筆扔在一邊,抬頭望樹,這上面也只有幾顆果子了,完全不夠畫一張陣術的。

「唉…」弗欒也嘆了口氣,本來終于有那麼點希望,現在又落空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弗生凝視著自己的右手,那團黑氣仍然呆在里面不想離開的樣子,他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想做什麼,自己不痛不癢,但卻被刻上了一塊黑色的印記,這讓他始終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然後他抬起頭,也朝著上面望去,金色的眼楮里映出了黑色的倒影,那條龍魚悠然自得,它盯著下面那兩顆果子,卻遲遲沒有游來,怕是剛剛已經吃飽喝足,現在還沒有那個心思吧。

弗生的眼里突然抹過一絲腥紅,他想到了一個極其夸張的辦法,連他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只是這辦法雖不是個辦法,但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圍繞在他腦中的思緒像是繞口令一樣來來回回,但對于外界,僅僅是過了幾秒的時間,他一邊推著眼鏡,一邊說︰「當那魚再來吃果子的時候,我們攻擊它。」…,

另外兩人都有些不明白,他們沒有說話,等著弗生解釋︰「它身上一定有血吧。」

弗生平淡說著。

是啊,那條魚是活物,不像是靈體,那麼它身上一定有血,可能那血是黑色的,但只要是液體,就可以。

弗生那家伙,居然把腦子動到了魚的身上,他們要對一條無辜的龍魚下手,為了離開這里。範紋有些糾結,那條魚在這里存在了上千年,不是為了被三個陌生人活殺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要殺死它,行不行?」範紋在向弗生請求,他知道弗生做起事來為了萬無一失,一定會不保留任何的可能性,如若他們只是打昏、困住那條魚,它很有可能掙月兌逃跑,屆時就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

殺了它才是最能保證取到血液的途徑,弗生沒有說話,表示他不想答應。

「這麼大,能不能擒住還是個問題。」弗欒插了進來,她看見範紋哀怨的眼神,如果弗生不同意,那男孩肯定不會幫忙,還會出手阻止。實際情況下弗欒同意弗生的做法,但在感情方便她還是想尊重範紋的決定。

「既然能用行術,我嘗試用木行拖住它一會,範紋你取血,怎麼樣?」弗欒做了個中肯的建議,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困住這麼大一條魚,而那家伙性格雖然溫順,畢竟也活了幾千年,力量一定不小。

範紋還是想了很久,他蹲在那里都不想站起來,那個穿著黑色衛衣的小男孩此時孤獨的可憐,他內心過于善良,把自己的生機與其他的生命劃為了等號,如果弗生下重手,他可能寧願放了龍魚,也不要這樣出去。

平靜的水底突然再起波瀾,範紋知道時間不多,那家伙看見美味的果子,又想下來吃了。銀發男孩跳了起來,遠離那兩顆小果子的區域,他們三人都盯著水上,眼見那黑色龍魚飛快的向此處游來。

「就是現在!」黑色大魚的嘴巴沖向了地面,魚會利用吸力將面前的食物吸進食道,吞咽下去,範紋大喊一聲,隨著青石地面破裂而出,幾根粗壯的樹根環繞住黑魚的頭部,將它固定在了地面上。

弗欒感覺自己的力量十分充足,但也僅僅只能做到綁住魚頭的地步了,她拼命使力,卻沒有那種氣力流失的感覺,變成了魂魄之後,就連心跳聲也消失了。

龍魚的尾巴來回晃動著,三人立即跑向前方,躲在那正對著龍魚的樹下,對著那副巨大的魚頭,範紋甚至能聞到它身上的腥味。魚嘴一張一合,吐出的氣流吹飛了黑菩提上的枝葉,往後院灑去。

男孩看見弗生手里已經出現了一把金色的小刀,那是他用金行變出的,維持氣力以至于它無法消失,那家伙淡定的往魚頭走去,並狠狠的把小刀扎在魚唇上面,魚的下唇被割開了一道大口,黑血不斷的往外流著。

範紋隨即發現他根本沒有裝血的容器,他急中生智,動用土行,將地面的青石板豎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正方形的容器,血順流而下,已經鋪滿了一層石板。

龍魚在感受到疼痛之後,掙扎的更為厲害,它的尾巴不再來回搖晃,而是擊打著地面,想要掙月兌那粗壯的樹藤,尾部的地面被敲的碎成了石渣,板塊下的泥沙也飛濺了出來,在那清澈的水中胡亂翻滾。

範紋沒想到這個策略極其成功,而弗欒的力量也大的驚人,他覺得那魚似乎也沒有真的想要逃月兌,不然初初樹藤,根本綁不住一條連魚頭都有一顆古樹大小的巨魚的。它的眼里仿佛摻雜了別樣的情感,範紋下意識的把手伸進口袋,握住了那枚小小的令牌。…,

他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龍魚,在深山中孤獨的成長,它自幼懷著慈悲的心,想要保護它成長的家園。山不久就被人毀了,山火和獵人將那里移為了平地,龍魚生活的水潭漸漸枯竭,四周的植物也慢慢死去,它被暴曬在戈壁之上,張合著嘴巴,無法呼吸。

隨後它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那個人中意它的特殊,想要帶它離開,龍魚雖然不會什麼術法,但是靈性頗高,它轉了轉眼楮,示意對方可以帶走自己。

它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青色的,廣闊的天地,但是悲鳴不斷。比起過去的家園,這里就像是一個墳墓,沒有清澈的山泉,沒有鳥兒的啼鳴,沒有紅花綠樹。但是它被賦予了保護這里的責任,並且消化這里的罪惡。

它還是非常盡責的,只要那些罪惡呱呱墜地,它就會像風一樣去把它拿下,有時候也會被那白影攔住,讓他取走那些罪惡,用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它在這里活著,工作著,不知道自己早已有了讓世人害怕的身軀,和所有冒犯者驚恐的力量。

但它還是善良的,為了他人的一切,它接受疼痛,在一開始,它消化罪孽的時候,仿佛被萬箭穿心,但是現在,它已經感覺不到了。

本來只是擁有黑色的外衣,血還是鮮紅的,現在的它,連血都變成了黑色。

而讓龍魚一直懷念的地方,那個被夷為平地的山林,叫做保山。

它就是保山大王,一條為地府消化怨氣的龍魚。

範紋流下了眼淚,讓弗生不要再去刺扎那條魚了,而弗欒也因看到男孩的異樣,收回了術法,龍魚張著開裂的魚嘴,依舊吸取了那兩顆小小的果子,接著它拍了拍尾巴,從地上躍起,再次游到了水界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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