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水。
床上的人褪去沾有涼氣的外衣,帶著花香味道卷入錦被,頗為苦惱的在床上滾了滾,將心儀不已的小面人從懷里掏了出來,那面人一身黑衣,眼神桀驁,神似玉樹,借著月色看了看,戀戀不舍的放到枕邊,又伸手在面人臉上戳了戳,想著方才有趣的所見所聞,許久還未入眠。
猛地,軒轅重華低哼一聲,上揚的唇角繃成一條直線,單手壓著猛然抽痛的額頭,恨恨一錘床板,發出一聲不弱的悶響,木床痛苦的吱嘎兩聲,換來隔壁客人在睡夢中不滿的譏諷之語。他卻全不在意,似乎有些痛苦的蜷縮著身體,努力與腦中越來越清晰地影像進行對抗。
他剛剛按著夜長留的要求,在京城大街上來來回回的散步,他看得出來夜長留是在有意的拖時間,只是不清楚目的,可是,能和夜長留一道散步的感覺也令人迷戀,只恨不得此時永恆,又哪里在乎夜長留心中是否打著什麼主意。
他隱隱覺得如此相信一個人,絕對是天大的錯誤。可他又找不到任何不相信夜長留的理由,除去他對夜長留的依賴不講,倘若夜長留要對他有何不利的話,這些日子他怕是已經死了數十次,再加上夜長留近來已經很少拒絕他的咬嘴嘴,他便更加有恃無恐起來。
只是這一陣陣該死的頭疼!
軒轅重華氣的嘟起嘴巴,不滿的想著執意與他分房睡,此時已經回了雲府的夜長留,腦中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那一閃而過的畫面,卻讓他瞬間手腳冰涼。
爹爹毫無生氣的躺在他面前,母親的鮮血濺在了年幼的妹妹臉上,而妹妹正睜著一雙毫無生氣的眼楮,無聲的張著小嘴,向他這邊用力的伸出手來……
這影像太過真實,以至于他仿佛至今還能聞到至親身上濃濃的血腥,那一如今日的月色,那散發在空氣中的絕望,足以將任何一個人逼得瘋狂。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豈敢一日忘懷?
是了,他沒有瘋不假,可也與瘋差不了多少了。
他辛辛苦苦拜入葬劍山莊,三年中時時緊繃,精神**無一刻休憩,更是裝出一副俠之大者的面目,將血海深仇絕口不提,千辛萬苦得到了葬老先生的認可,一躍成為其入門弟子,葬劍派無人不稱一聲師兄,他受了多少苦才熬到今天的,當他手刃仇人那一刻,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涼與茫然。
大仇得報,他又該何去何從?
之後他一人一劍行走各地,見過各方不同的風土人情,將心中那嗜血的野獸用另一種名為‘行俠仗義’的方式表現出來,一柄長劍染了多少奸邪之血,博得一個他想來都覺得可笑的浮生虛名。直到後來親眼見證青史之亂,那場戰爭的生靈涂炭,流血漂櫓,中原的無助,蠻夷之凶猛,都給了他極深的印象,那一刻,他便明了……
皎潔的月色被雲層遮蓋,軒轅重華努力虛起眸子,他明了的究竟是什麼呢?
他敲著額頭,更努力的想了下去,依舊是一無所獲,倒是出現了另一些不相干的幻影。
桃花澗上,斷水崖下,當他被敵人逼至絕路,終究是有一人擋在他身前的。
那人說著亂七八糟的話,做著亂七八糟的事,可在他墜崖那一刻,是那人毫不遲疑的飛身追隨,以命相搏,他不知道對方為的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這一生能得一人如此相待,此生無悔。
軒轅重華的表情復雜起來,時而怔忪時而冷然,一雙星眸漸漸退去迷茫天真,取代而之的是從不展露于人前的霸氣陰霾。
他沒有死,他被那人救了,那人對他的態度很奇怪,只要不是那些令他舒服的要求,其他事事順他,對他極好……
那人該是沒有內力的,桃花澗水寒森冷,所以……他是怎麼獲救的?
軒轅重華被腦海中堪稱旖旎的影像嚇了一跳,幾乎不敢相信那柔弱低吟的人會是自己!可那記憶明顯被痴傻了之後的自己深深銘記,除了當時偶爾的昏厥,竟是一舉一動都忘不掉,輕薄他那可惡之人的聲音亦仿佛仍在耳畔︰「乖,別怕……」
隨著記憶越加生動,軒轅重華一把捏碎了無辜的床頭,木屑紛飛,手指卻被內力所護,竟是半分都沒傷著。他想著‘自己’近日來的表現,又仿佛听見另一個‘自己’在說著什麼‘嫁給夜哥哥’之類的話語,羞憤不已的咬碎了一口銀牙,破壞了床頭還不解氣,又起身一掌報廢了近在咫尺的桌子,幾腳將桌前的凳子一一踹出,摔在牆上粉身碎骨。
客棧薄薄的牆壁自然擋不住這抄家一樣的聲音,隔壁睡下不久又被吵醒的肥胖商人掙扎的張開他綠豆大小的眼楮,打著哈氣睡眼迷蒙的罵街。
話音未落,一柄飛刀穿透了那薄薄的牆壁,帶著一往無前的霸氣,電閃雷鳴般沖他襲來。
商人那積滿眼屎的眼楮被刀身上的冷光一晃,腿肚子軟成棉花,當即尖叫起來,那叫聲繞梁三日,頓時多了一堆被從睡夢中吵醒,正罵罵咧咧的人們。
那飛刀的主人倒也沒有打著出手殺生的心思,商人一坐到了地上,那飛刀就擦著他的耳邊飛了過去,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商人伸出手來,在耳邊一擦,又是一聲無與倫比的尖叫。
軒轅重華被這兩聲慘叫吵得頭暈眼花,又轉身將怨氣發泄到了木床之上,直到木床哭泣著分崩離析,才算是暫時緩解了情緒。他將從不離身的青霜劍提在手中,身影閃至窗前,一道殘影掠過,人卻已沒了蹤影。
方才被那淒厲的慘叫驚醒過來人們憤怒的嘟囔著,一個接一個的上了二樓,去查看那叫起來如女鬼般的元凶。而真正導致這一切的元凶則在片刻後又返回了自己屋內,趁著其他人還沒搞明白真相,在那一堆本該是木床的破碎木頭里嫌棄卻仔細的找了找,從中掏出一物來放入懷中。俊美無鑄的面上卻是一百萬個不情願,甚至抽空輕蔑的‘切’了一聲,別扭的活像是被誰用親爹的性命逼著才如此一般。隨即矯若游龍的再次從窗戶消失,這次直到其他人闖進屋中目瞪口呆,直到東方天白,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題外話------
應大家選擇~繼續堅定不移的主線劇情……
大萌主變啊變啊變回來鳥~鼓掌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