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錦年抿唇一笑,眉眼彎彎,衣袖間一種莫名的甜香彌漫開來,活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親切地令人發指,偏那雙在火光下流光溢彩的眸子依舊清晰地寫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看的受寵若驚的夜長留一秒就從天堂回到了地獄,尷尬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蠻夷民風一貫豪邁,皇家之人也沒有那麼多禮數,就在夜長留站在這里與諸葛錦年對峙的時候,前方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的蠻夷可汗自發的站起身來,龍行虎步的帶著幾個侍衛向這邊行來。
「這就是奇兒新娶的王妃?」
這位草原出身的可汗能講一口流利的中原話,年齡在三十二歲上下,正是草原男子力壯之時。自他上位以來,靠著狼王悍不畏死的發動內戰,以及廣泛采納吸收中原軍師型人才,以一己之力收復蠻夷十一族,另外六族雖拒不投降,但也承諾了保持中立。蠻人性情粗野,只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得到眾人的尊重,雖說是靠著狼王的力量,這已經是歷屆可汗中做的最為出色的一位了。
夜長留恭敬地照著草原禮節行了一禮,微微頷首︰「正是。」
可汗哈哈一笑,漫不經心的在夜長留臉上一瞥,視線落在那雅致風流的容貌上,便再也沒能轉開,擺出一副君王的架子,毫不避嫌的在夜長留肩上拍了拍︰「好女子。」
諸葛錦年不動聲色的攏了柳眉,態度溫和的淺笑道︰「可汗有所不知,這位王妃與我乃是舊識。」
數十米外,露珠兒合著可汗的一眾後宮一起坐在布滿酒菜的矮案前,靜靜地凝視著可汗的一舉一動,在看到對方不自覺的笑意時,指尖不由自主的捏住袖口,仿佛看到歷史又一次重演,心中恐慌的幾乎要流下淚來,根本來不及鑒賞那個美麗的兒媳,而消失不久的狼王千歲正坐在她身邊。
那三人似乎親切的正交談著什麼,露珠兒心如擂鼓的站起身來,拉著劍眉緊皺、不情不願的狼王迎了過去,巧笑嫣然的對著可汗福了福身︰「陛下,有和碩公主這樣溫柔知禮的兒媳,奇兒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這話說的叫人挑不出毛病來,精致的妝容也叫人看不出露珠兒的真實年齡,撒嬌般的話語中,卻重點強調了‘溫柔知禮’和‘兒媳’二詞。
一邊的狼王千歲一張俊顏黑如鍋底,由于娘親是中原女子,簡單的中原話他也是會一些的,對于露珠兒如此貶低他的話語自是千百個不忿。想到下午被人氣出府去,更是青筋直蹦,還溫柔知禮呢!怕是蠻夷女子都比她更懂什麼叫以夫為天!
可汗臉色變了變,不悅的哼了一聲,側頭去看強自鎮定的露珠兒,再看看恭敬矜持,卻淡雅如蓮的夜長留,兩相對比,心中更加不爽了兩分,礙于狼王這個金牌打手在場,只能勉強附和道︰「露珠兒說的有理。」
諸葛錦年神仙般的人物,見氣氛冷落下來,立刻拉著可汗講起了兵法布局,听的後者雙眼放光連連點頭,隨著他慢慢的走回了矮案旁邊,二人推杯換盞,像是眨眼間就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
站在原地的露珠兒雙腿一軟,靠著狼王攙扶才沒有失態的栽倒下去,容顏慘白,心有余悸的大口呼吸。
夜長留心思電轉,忽視掉狼王怒火燃燒的瞳孔,對露珠兒送上一抹感激的微笑。並非是露珠兒疑神疑鬼,連兒媳的醋都要吃,實在是這個可汗做事太不地道。
在妖孽要她背熟的那個小冊中,就清楚的交代過這樣的宮廷秘聞︰露珠兒本是上代可汗的妻子,便是如今這可汗的親嫂嫂。當年還是王爺的可汗見露珠兒美貌,不惜發動政變,還沒等哥哥咽氣,就將露珠兒強行收了房,而狼王也並非現任可汗與露珠兒所生。
雖說這種事情在蠻夷並不少見,但哥哥還沒咽氣就強娶了嫂子的,還真是只有這一份。
過分的美貌,卻沒有自保的能力……夜長留同情的對著露珠兒施了一禮,在狼王鄙夷的目光中,攙著露珠兒坐了回去,時不時瞄一眼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的諸葛錦年,呼吸間那屬于他的異香縈繞不去。
晚會過後,可汗果不其然的對夜長留的美貌大加贊賞,很給狼王面子的賞下了為數不少的駿馬牛羊。在露珠兒的威脅下,不得不與夜長留一起回府的狼王一路上對夜長留百般挑釁,都被對方若有所思的忽略過去,氣急之下自然又是一番全武行,灰頭土臉的進了王府大門。
坐在產自中原的梨花木椅上,紅毛變態只著一身雪白里衣,血瞳圓睜的瞪視著絲毫不給回應的夜長留,默默的散發著滔天殺氣,心中暴戾之氣快要達到頂點,手指無意識的在價值千金的椅背上按來按去,按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小坑。
夜長留坐在床邊,抽著鼻尖在自己衣服上嗅來嗅去,那股勾人心弦的暗香不知何時變成了誘人食欲,害的她在晚會上都沒吃過幾口,回來的路上還要被迫自衛,現在正餓的渾身無力。
可究竟是什麼這麼誘人呢……
抬頭瞥了一眼簡直快要燃燒起來的紅毛變態,夜長留還是決定無視對方,繼續低頭在衣服中翻翻找找,一寸一寸的搜索過去,才發現這令人食指大動的異香來自胸口。
她伸手進去模了模,模出一塊染了血跡的白色錦緞,異香的味道立刻充盈起來,引的她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細細嗅著那對她產生了無限誘惑的殷紅。
此時正拿了茶杯在手中破壞的狼王一個抬頭,正看到他的王妃對著那塊讓他無比惱怒,卻偏偏搶不過來的錦緞無比著迷的撫模,明明對他的東西愛不釋手,卻偏偏懶得多看他一眼。
思維似乎被什麼東西制住,夜長留雖然心知不妙,卻也多了兩分好奇,當下也不特意克制,只是要求自己別真的啃到錦緞上去就好。制住的思維指揮著她一遍又一遍的輕撫那塊綢緞,末了靈光一閃,猛地抬頭,看向這芬芳血跡的主人。
這眼神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情緒,充斥著盎然的食欲……看的狼王千歲當即打了個寒戰,再看夜長留在那塊錦緞上要舌忝不舌忝的猶豫著,終于忍不住生澀的開了口,聲音如性格一般滿溢暴力因子︰「你……變態!」
夜長留登時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被這紅毛變態說成變態的打擊似乎太大了些,令她馬上失去了對那異香的胃口,軟綿綿的倒在床上,在紅毛變態錯愕的目光中,將那錦緞團成一團,又重新塞回了胸前。
夜深,諸葛錦年略帶酒氣的回了房間,第一時間月兌上那異香撲鼻的錦衣,屏住呼吸將其卷好,自床下拉出一個密不透風的瓦罐,匆匆的將其塞了進去。
他略略的松了口氣,想著此時是否備受煎熬的夜長留,眸中掠過一抹真正的笑意和憐惜,卻是半點睡意都無。窗外烏雲遮月,卻繁星滿天,距離那陰氣極重的月圓之日,等不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