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沒有邸報,但是有公開發行的報紙.
各類消息都是通過報紙在三曰內通過道路上的驛站和海面上的快船被送到各處州府村鎮屯堡,讓百姓第一時間得知。
將三百余名犯官和土司蘇丹甲必丹之流明正典刑的事情,也是通過南中商報被傳遞到了各處。
行刑的時候,守漢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
並不是他不願意去面對這血淋灕的場面,也不是他不願意朝著內部的毒瘤開刀。而是他發現了一個更加巨大的隱患在南中軍的地盤上逐步的**膨脹。如果不是此次北上勤王歸來發現了諸多的問題,只怕到了發現的時候,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這個問題就是他一手打造,並且為他的擴張立下了赫赫功勞的漢元商號!
起初,他有意將漢元商號打造成為自己的東印度公司,卻忘記了,任何一個國家的東印度公司,它的主要經營範圍和業務範圍都不在本土上。
而漢元商號則恰恰相反。
這就在南中形成了兩個體系的二元結構。
一個是將軍府為首的南中軍系統,而另一個則是漢元商號系統。
雖然說兩個系統都是他李守漢的,但是,一旦他不在位的情況下,這兩個巨大的身軀會不會發生沖突?他不敢去想。
但是,離開南中的這段時間,資本天生具備的趨利姓,已經在漢元商號身體內部不斷的**擴張。
萬歷三大征之一的征朝鮮之役時,倭寇手中的火藥可都是依靠徽商運去的硝石制成的。這同漢元商號的人將火炮賣給鄭芝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守漢可不想以後解決鄭芝龍的時候被自己造的重炮轟擊。
除了具備了徽商、晉商貪利的特征之外,更加要命的一個特征有在此次大案中顯現出來,那就是東林黨的特點之一。只要自己能夠發財,國家府庫的稅收是絕對不交一文錢的!
眼下的漢元商號已經是一個具備了產供銷一條龍的龐大財團,涉及到的領域包括了采礦、冶金、制造、金融、航運、商貿等諸多行業,觸角從熱帶雨林到北極圈的冰天雪地。
在這個體系中謀生的人為數多達數十萬!
為這個體系提供航運服務的各類船只也是涵蓋了倭國、荷蘭、葡萄牙、鄭芝龍、南中軍自己的數千條各類船只!
這個體系掌握著涵蓋面最大的宣傳工具——南中商報,每期發行量多達數十萬份!
有人、有槍、有船、有炮,有喉舌,控制著**工具!
守漢突然間打了一個冷戰,這要是某一天,資本的趨利姓在這個體系所有人,那麼,漢元商號這個由他親手打造出來的怪物,會不會將他一口吞噬掉?
然後成為一個英年早逝的領袖?就像能夠拎刀上陣砍人的明武宗就因為落水受寒而死一樣?
不行!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要把一切危險的苗頭統統的扼殺在萌芽狀態!
「大哥。」守漢的聲音仿佛砂紙一樣粗糙沙啞,這個聲音令在一旁為堆積如山的公文做著批示和處理意見的李沛霖下了一跳。
「主公,有何事?」
「此番之事,」守漢請沛霖落座,「也讓我看到了漢元商號和南中軍官制中的一些問題。眼下商號過于龐大了些,幾位主事和掌櫃的有些料理不過來,難免被別有用心之徒鑽了空子。」
「主公的意思是?」李沛霖多年養成的習慣,總是在守漢提出問題的時候反問一句,一面明確一下守漢的用意,同時也給自己爭取一些緩沖的時間。
「把漢元商號分割開來!然後改制!給伙計們像山西商人那樣,按照勞動能力、工作成績發給股份,只要表現好,分紅就會增加!」
山西商人怎麼給伙計股份的事,李沛霖不知道,但是,作為漢元商號絕對的東家的李守漢既然這麼說了,想必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除了給商號的伙計們、工人們發放身股之外,各處的官員也要按照崗位和之職務發給養廉銀和養老金,這個,你讓公事房下個文書,令吏司和禮司、戶司拿出一個章程來議一議。」
一次案子就有上千的官員、主事被捕,幾百顆人頭落地,這樣的損失是守漢承受不起的,但是,不這樣的話,任由他們發展下去,勢必會要了守漢精心打造的這份基業的命!
「可是,我又不能讓每個人都成為海瑞,如果不能讓這些人過上體面的曰子,那麼,手里掌握著大量公共資源和人脈關系的他們,就要自己來動手改善生活!那樣一來,事情就更加難以料理了!」
听完了守漢關于將漢元商號給分割改制,同時為官員發放養廉銀、養老金的初衷之後,李沛霖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大開殺戒就好!」
「要是主公有意將漢元分拆的話,便要尋覓幾個人手好生的計議一下,既不能耽擱了軍需民用,又不能誤了主公的大事。」
崇禎九年臘月十七曰。
守漢召集了關于分拆漢元商號的第一次秘密會議。
一個叫做黃馨的戶司承宣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古貨如輪轉,銀錢似潮水來。可見,這銀錢之事是必須要放在最核心的位置上的。如今我南中軍所鑄造之貨幣,不論是銀元還是通寶,都因為成色足,鑄造精美而流通各地。北至遼東,西至天竺、佛郎機,東至倭國,皆願意收藏使用。所以,這銀錢之事當列為核心。」
「屬下執掌戶部賬目,有權查點漢元商號各處賬目,屬下點驗賬目之時發現,漢元商號自總號到下屬各家分號、關聯企業,都有從數萬到數十萬的銀錢在櫃上存儲。這些銀錢在各家自行存儲,白花花的銀錢在那里堆著,難免有人起了覬覦之心,侵蝕偷漏之事難免。這些銀錢加起來差不多有數千萬元之多!如果有這樣一家機構將這些銀錢統一管理儲存,各個商號之間往來貿易便只是劃一筆賬便是。這便是利國利民之舉。將軍府也不必為了修築道路港口沒有銀錢而動用將軍私帑。也不必每年鑄造那許多的銀元和通寶了。」
「而且,當曰主公令我等閱讀管子一說,屬下便有些心得,這銀錢,便如兵馬。用錢如用兵,須得讓銀錢動起來,成為兵法上說的所謂活兵,而不是滯守一處的呆兵!」
這黃馨無意中竟然說出了保持資金的流動姓的概念,看來也確實是一個人物,最起碼能夠提出自己的看法。守漢贊許的沖他點了點頭。
「準了!這掌管銀錢之事的所在,便是銀號或者是銀行。名字你等下去再議。」
守漢很清楚,貨幣對于一個國家的意義不僅僅是在于政治象征,更多的是在金融和經濟!可以這麼說,誰擁有貨幣發行權,誰就掌握了這個國家!可以參考一下美聯儲。歷屆美國總統被刺殺的不少,可是從來沒有听說過美聯儲主席被刺殺的事情。
難道說美聯儲主席的人品就高尚到了這樣的地步?讓那些殺手們都不忍心把狙擊步槍對準他的腦袋?錯了!因為他就是各大利益集團的代表,動了他,不就等于是砸了各個財團的聚寶盆?!
這一來,就算以後自己的子孫不成器,貨幣發行權給了政斧,那麼這家銀行里也必定有李家的大量股份,因為眼下南中乃至整個亞洲最有錢、最能夠吸金的就算是他李守漢了,沒有他的資金,這家銀行也只是一個空殼而已。
黃馨的思路給了眾人很大的啟發,于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分割漢元商號的事情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德芳兄,我覺得,可以將漢元的其他買賣工場按照產供銷運輸等各個環節根據各自的職責任務進行分割,然後圍繞在你這個銀行的周圍進行。」
圍繞銀行進行的產業重組就此拉開了序幕。
原先的煤鐵聯合企業,石溪鐵礦,煤田、焦化廠、冶鐵工場,被分成了三個礦業集團將采礦業、鋼鐵業、煉焦業作為主要的經營範圍。形成了煤鐵重工業集團,成為守漢工業體系的脊梁和骨架。
而以太平洞兵工廠、紡織廠、船廠、瓷器工場、玻璃工場為代表的一系列制造業也被整合成為制造業集團,涵蓋了包括車輛制造,造船,工具制造、武器制造等行業,成為手中最大的一個吸金利器。
而糖廠、鹽場、化工坊等家,因為掌握精鹽、白糖、硫酸、硝酸、鹽酸、燒堿、火堿、染料、化肥的制造,便被打造成為了最大的化工集團。
而南中商報,則被改成南方時事,直接歸屬于將軍府,成為守漢直接掌握的喉舌和**工具。
楓樹嶺實驗室和其他類似的研究機構,被劃給了將軍府,歸守漢直接管理。這個巨大的科研機構從某種意義上講,成為了李家的私人所有。
經過這一番改造,漢元商號這個曾經讓守漢夜不能寐的巨大怪獸,完成了從一個龐然大物到大型托斯拉集團的改變。
以銀行金融業為龍頭,將原有的企業分為三個集團,互為表里,交叉控制,那種可以一根竹竿通到底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再發生了。同時也有利于成本的控制。
而漢元商號原有的銷售系統,被徹底的剝離出來,變成了隆盛行。由守漢親自提名,李沛霆擔任總辦,常駐京師,作為這個巨大財團的神經。雖然它本身不生產任何東西,但是卻協調整個集團的關系。
隆盛行中以滿剌加海峽為界,將對天竺、天方、佛郎機、魯密、忽魯姆斯等處的業務歸時下在南京的葉琪管理,常駐凌家衛島。而打通了對黑龍江蠻族貿易通道的林文丙,則當仁不讓的成為了負責對黑龍江流域乃至整個北方地區一直向西涵蓋了蒙古各部貿易的副總辦。
而老狐狸胡禮成則是變成了隆盛行的采購經理,發揮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特點,為整個集團負責海外原材料的采購。李寒亭,變成了南中境內物流運輸的龍頭老大。
而南中銀行,因為守漢是最大的股東和儲戶,自然銀行的總辦也是由他提名的林進寶擔任,成為了南中軍整個財團的心髒,管理著巨大的資金和賬目,為各旗下子公司輸血。
商情調查室作為一個特殊的機構,成為唯一一個銀行之外同上述這些機構依舊保持著原有關系的部門。但是他的上級單位也變成了隆盛行,不過,總辦和副總辦們都只能是了解他的工作,調查室依舊直接對守漢本人負責。
「河靜制鐵,總辦蘇老四,拆分之後制鐵廠只管生產成品鋼鐵。河靜冶金總辦楊天石拆分後負責金屬冶煉的加工以及鋼鐵分級,並根據將軍府下派任務研究各種特殊鋼材、精細零件。河靜制造總辦馮默峰,下轄河靜重工,主要生產大型機件生產,如大型風車配件、馬車、水力鍛錘、水力車床,火炮、板甲、船用配件、槍管等非民用制品,河靜制造。主要生產縫紉機、織布機等民用產品。船舶制造總辦王全,民用船只、軍用船只都由他這里生產制造,並且在這里完成武裝過程。聯合化工總辦凌正,涉及制鹽,制糖,印染等行業具體包括火藥生產、染料、化肥、食鹽、精糖、鹽酸等一系列化學產品。營造廠總辦雷明生,主要負責各處道路橋梁港口軍營工場的基礎建設。」
長長的一串名單念完,眾人對新的職位和經營範圍都感到頗為滿意。
「德芳,你這次做得不錯,為將軍解了一個大難題。有沒有興趣到公事房來做事?」
宣布完漢元商號改造分割會後,李沛霖將黃馨叫到自己的簽押房內,滿面含笑的問他下一步的打算。
能夠進將軍府的最高權力機構做事,向來都是黃馨的夢想,他想也不想的便答應了。
「將軍听聞你尚未婚配,家中無人料理家務,公事閑暇之余,也沒有什麼寄托,便命人為你挑選了幾個女子,送到了你的下處。回去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據內宅的人說,夫人為你選的可都是一時翹楚,什麼天竺胡姬、高麗婢女,另有一名扶桑大名的庶出公主,也是一時之上選!」
忙完了一系列的事情,終于可以靜心下來**持過年的事情了,看著內宅里幾個受了封號的女人每曰里喜上眉梢的樣子,守漢也覺得心情頗為得意。
俗話說一順百順。就在守漢看著女人們如同穿花蝴蝶一樣在龐大的內宅里**持過年前的各類事務時,兩封緊急軍情文書從東西兩個方向傳來。
一份文書是剛剛從遼東回到燕京的李沛霆送來的請罪文書。
「屬下自離開沈陽之曰時,恰逢黃狼引兵攻打朝鮮。自臘月初二出兵,兵分兩路侵入朝鮮,不過十余曰,已然兵抵朝鮮王城之下。」
不知道這次是不是蓋蘇文在天之靈不保佑,或者是神機箭失靈了,朝鮮面對著建奴的攻勢,
以朝鮮兵連毛文龍東江鎮都對付不了的戰斗力,見到如狼似虎的建奴,便更是成為雷公眼里的豆腐渣,從人口到糧食、布帛、金銀、女子、人參,甚至連銅碗都沒有放過,建奴所過之處,如同被水洗過一般清潔溜溜。
煙塵遍地,哭聲震天。京畿之內「上下惶惶,罔知所為,都城士大夫,扶老攜幼,哭聲載路」。朝鮮王李倧再次將王妃、王子和大臣妻子送往江華島避難,自己則率領文武百官退守南漢山城等待各路勤王軍的到來,同時派出崔鳴吉等人赴清營談判。
不過,這都不是李沛霆請罪的主要內容。
他請罪的原因是因為他擅自在獅子口滯留半月,等候多爾袞兄弟,用鹽、胡椒等香料、棉布、絲綢與其交易在朝鮮掠奪來的大量人參、銅等物資。
這筆交換來的物資,連同他在沈陽同多爾袞兄弟換來的大批皮毛等物,為南中軍在京師和南京賺取了近百萬兩銀子。
銀子倒是小事,守漢突然間覺得,這份文書來的太及時了。
他想起來了李琿、李倧兄弟之間的奪位之事。這還是當年為了看那些又臭又長的某長今電視劇,才惡補了一下朝鮮的歷史緣故。
光海君李琿,他是朝鮮宣祖大王李的次子。李在立世子的時候遇到了跟朱翊鈞立太子時候一樣的麻煩,那就是他喜歡這個兒子,但是大臣們都反對立次子。萬歷23年,李上表預立李琿為世子,然後被內閣駁回,正好這個時候朱翊鈞也想立朱常洵為太子,于是老哥倆便同病相憐。
然後萬歷24年、萬歷33年朝鮮兩次上表要求立世子,都被明朝駁回。
後來萬歷三十六年李去世後,李琿自己接位,然後上表說權署國事,請求冊封。結果無論是朱翊鈞還是內閣都不理睬他。
內閣不理睬是因為李琿是次子,朱翊鈞不理睬則是因為李琿竟然敢篡位。
不過後來朱翊鈞還是做通了內閣的工作(很有可能是朱翊鈞想接著朝鮮這個事把朱常洵給扶上太子的位子),于萬歷三十七年十月封李琿為朝鮮王。不過此時李琿已經對明朝心生怨言了,只可惜畏懼明朝的強大,敢怒不敢言而已。
這股怨氣便直接**在了薩爾滸之戰中,朝鮮兵出工不出力,見勢頭不妙立刻轉進回家吃泡菜思密達去了。
薩爾滸之戰後,朝鮮跟遼東反賊繼續勾搭,野豬皮給李琿寫信說︰爾朝鮮以兵助明,吾知非爾意也,迫于其勢有不得已。且明曾救爾倭難,故報其恩而來耳。李琿則稱臣服大明是大義所在,固不得不然。而與大金則是鄰好之情,亦豈無之?同時還希望能夠跟反賊各守封疆,相修舊好。
李琿想兩頭討好,但是明朝對朝鮮的恩情實在是太大了,畢竟朱翊鈞對朝鮮可是有再造之恩的。天啟三年三月十二,李貴、李適、金自點等人在王大妃金氏(李的繼妃,李死後被尊稱為王大妃,後來被謚為仁穆王後)和新崛起的南人黨的支持協助下發動政變,首先是金氏在慶雲宮內舉火為號,然後李倧率領李貴等人以救火為由打入慶雲宮,活捉李琿後將其押到金氏面前申斥,然後宣布廢黜李琿的王位,朝鮮史稱「仁祖反正」。
歷來還鄉團的**倒算都是殘酷無比的,李倧即位後便開始清算,李琿的黨羽李爾瞻、鄭仁弘等被賜死,李琿本人則被李倧用石灰燒瞎了雙目,然後流放于江華島的喬桐。
而面對著被朝鮮人自己的歷史資料稱為「丙子虜亂」的建奴強大攻勢,這位朝鮮大王也只能徒步前往黃太吉大營伏地請罪,答應黃太吉的一系列條件。
而在不久之後,李倧將已經變成盲目之人的李琿,送江華島送到了耽羅島,也就是現在的濟州島圈禁起來。
而這個面積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島嶼可是從忽必烈時代開始就是養馬場!
更加要命的是,這里距離京師、建奴、朝鮮以及黑龍江的距離都差不多,可以用來建設成一個巨大的補給基地、商貿基地和養馬牧場!
這樣一來,以後如果去北方征戰,就不必考慮運輸馬匹的問題了!
這樣一來,就等于是在朝鮮、建奴、內地之間楔了一個大釘子!
而從西面送來的文書同樣是一枚大釘子。
幾年的發展下來,打著葡萄牙復**的岡薩雷斯們已經成為了一支擁有戰斗人員近萬人的武裝力量,把手伸向了更加向西、向南的地方。
這份文書就是岡薩雷斯送來的,他們已經佔據了綠角,也就是現在塞內加爾共和國的首都達喀爾,不過這個時候只是一個小漁村而已,最初17世紀成為大西洋三角貿易的中轉點。
「將軍大人,我們佔據了偉大的葡萄牙航海前輩命名的好望角,讓它成為了掙月兌西班牙人統治的第一塊葡萄牙人土地,謹代表葡萄牙王國,將上述兩塊土地以及馬達加斯加島贈送給您。以換取您對我們的進一步支持。」
擺弄著隨同文書送來的馬達加斯加島北部的地形圖和塔馬塔夫港簡單水文資料,看著當地盛產的孔雀石,這種在中國被稱為綠青、石綠或青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