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具尸體被島津軍從城頭丟下,在空劃了一個弧形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在又一次付出了千余人的代價之後,幕府軍終于將城下全部障礙物平整掉,把城外的幾個島津軍據點一一拔除。
在城下炮火的掩護之下,幕府軍各個大名開始了對城頭的圍攻。
這一次,南軍的炮火不再是出工不出力,而是讓城上城下的雙方都領略了一番什麼叫做炮戰,什麼叫做精度,什麼是速度與激情!
兩門臼炮也姍姍來遲的加入到了戰團,對城頭的各個鐵炮櫓和石灰牆進行了逐一定點清除。
在南軍炮隊軍官的統一指揮之下,幕府和大名的大佛朗機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度,在炮隊測距手的報數下,大佛朗機調整諸元,開炮,再裝填銃,再開炮,較之之前的射擊效果而言可謂又準又狠。近乎完美的火炮技術,看得幕府軍上下無不大開眼界,原來火炮是這樣的用法!
這樣一來,之前據守在各處工事內的島津軍便倒足了大霉。炮彈落在了他們頭頂的工事上,沉重的炮彈劈頭蓋臉地將土木結構的城樓擊穿,那些鐵炮櫓的衡量坍塌下來,砸在了據守在其的兵士身上,這些兵士或是被房梁砸,或是軀體被炮彈打成兩斷,粉紅色的血霧四下里噴濺,腥紅的血肉到處亂飛,或是身體上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內盤居的內腸斷裂。或是整條大腿,整條胳膊被打斷。血液像噴泉一樣涌出來,斷肢血肉,血霧彌漫,在這寒冷的天氣更顯得冷酷。
炮火過後,城頭上出現了數個巨大的缺口。在整齊雄偉的熊本城上顯得十分的不協調,猶如美人露出了豁牙齒一樣。
「破城便在今日!」
黑田忠之在城北,德川義直在城南,不約而同的高聲嗥叫,鼓勵部下奮勇進攻。
黑壓壓的人群轉眼間便撲到了城下,昔日能夠令無數人望而卻步的武者反。在雲梯面前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一些悍勇的武士,在城頭坍塌下來的磚石鋪就的斜坡上呼喝舞蹈,揮動著手指的長刀長矛試圖做第一個沖上城頭之人。
在先登者重賞的巨大誘惑之下,人們迅速地將一架架雲梯,立起倒向城頭,一架雲梯被城頭守軍奮力推下。很快便又豎起另一架雲梯。
終于,一架架的雲梯豎起,幕府軍的兵士們蜂擁而上。
城下的幕府軍陣響起潮水般的歡呼聲,大名們個個彈冠相慶,開始憧憬著城破之後的美好日了。
「長槍手列陣!」
鍋島勝茂將自己的另一張王牌打了出來。
數千長矛手在密集著攻城雲梯的地段列陣完成,眼楮里滿是嗜血的烈火和殺戮的**,有人用猩紅的舌頭舌忝舌忝干裂的嘴唇。讓嘴唇在寒冷的風不那麼干燥。
一個幕府軍士兵出現在了城頭,他口歡呼著,揮動著手的長刀和旗幟,「我黑田家的足輕頭十二郎,成為了第一個……」
話音未落,三四根長矛的矛頭已經抵到了他的胸前。
他的身體被四個長矛手合力挑起,狠狠的沿著城頭雲梯丟了下去,滾落的尸體充當了滾木礌石的作用。
這架雲梯上的人們慘叫著從半空跌落。
如出一轍,附近的幾個雲梯,武士和足輕們還如螞蟻般攀附而上。便被城頭守軍掀翻了雲梯,一連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開火!」
趁著城下一時陷入混亂,無法向城頭發起攻勢之際,城頭的鐵炮們又一次組織起了對城下密集的人群進行攢射。
擁擠的人群,亂糟糟的場面。鐵炮手們根本不用瞄準,只管朝著人多認旗多的地方打去便是。
「放箭!」
鐵炮隊退下裝填彈藥之際,一群弓箭手蜂擁上前,拉開長弓對著城下人群開弓放箭。
雖然日本的竹弓弓力不足,但是城下觸目所見密密麻麻都是攻城的幕府軍,根本不需要強勁的弓力。無數箭矢雨點般落下,城下頓時平地生出有如刺蝟般的箭矢。
不過越來越多的雲梯靠上來,許多雲梯頭上還有飛勾,一勾住城牆便怎麼撞都撞不倒。勾頭以鐵制,便是守軍揮動著刀斧猛砍,也不是那麼容易砍斷的。
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城牆上的諸多鐵炮櫓和天守閣後面的隱蔽處,用大鍋不斷的燒煮著開水,沸滾的開水冒著騰騰熱氣。眾多的守軍用棉布小心的纏裹了手臉,用長長的大木瓢滿滿的舀了一瓢開水,劈頭蓋臉就沖正在雲梯上的幕府軍們倒下去。
不似人聲的嚎叫聲響起,隨著開水不斷潑灑下來,一個個幕府軍士兵暴露在外的皮膚瞬間變成了大紅色,之後立刻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有那倒霉的被開水直接淋,登時燙掉了整片皮膚,露出了皮膚下面鮮紅的女敕肉。
自古水火最是無情。
「先請他們喝茶,再請他們烤火!」
隨著樺山久守一聲令下,城下頓時火光沖天,城上的島津軍不斷將一捆一捆的稻草拋落下來。
那些稻草里都撒上了火藥,被水淋濕,點燃後火光伴著濃煙在城腳下翻滾,一架架雲梯燒起來。無數的幕府軍士兵被稻草引著身上衣服,或是一個個全身冒火在地上翻滾,或是帶著一身火光尖叫著沖進人群之。濃煙之,更有許多人咳得喘不過氣來,一雙眼楮更是被燻得紅腫幾乎睜不開眼楮。
趁著混亂,一架架雲梯被推翻,緊接著頭頂鐵炮再度打下,密集的箭矢更是從空落下,城下一陣陣滲人的嚎叫聲不斷響起。
如雨點般的鐵炮與箭矢交替落下。攻城的幕府軍越發顯得混亂,蝟集城下的人不是被鐵炮擊,就是身上被幾只箭矢射,這些兵士普遍沒有鐵質甲冑,頂多是一件竹甲在身上充數。面對著從城頭落下的箭矢鐵炮,顯得蒼白無力。到這個時候,眾人先前的勇氣已經是被消磨殆盡。
不論是義兵隊的浪人,還是隸屬于各個大名的足輕武士,無不是扔下手的雲梯或是兵器認旗,亂轟轟如無頭蒼蠅一般往回逃去。
之後在經過短暫的整頓之後。有人被斬首,有人被責令切月復。在南軍的炮火支援之下,各個大名和幕府直屬旗本們又一次組織起對城頭的攻勢。
長矛攢刺、鐵炮轟擊、弓箭拋射,甚至開水淋燙,燃燒的稻草捆都成了守御利器。這些招數被城頭的島津軍反復使用。令攻城的幕府軍一籌莫展。
送往南軍大營的傷兵數量一次多過一次。
熊本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絞肉機,無論是進攻方還是守城方都對巨大的傷亡頭疼不已。但是又不得不咬牙堅持下去,一旦支撐不住,便是給對方以可乘之機,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城牆下到處是一堆堆的肉泥零件,各種狀態的殘肢斷臂,散亂的大腸小腸更是應有盡有。尸體層層疊疊。而令熊本城驕傲的特色城垣——武者反上,更是被鮮血覆蓋。許多位置上鮮血還未干涸,便又是一層鮮血覆蓋上來,從石垣上向下沉默的流淌。城下連綿不絕的尸體一層連著一層,很多尸體已經變形不可辨認,顯然是逃命時被活活踩死的。
城頭上同樣滿地是鮮血,一灘灘的暗紅色血跡、各種顏色的體液在寒風閃著冰冷的光芒。南軍的炮火和城下為攻城部隊提供掩護的鐵炮很好的發揮了效果,鮮血從各個被炮彈和炮擊的傷者和尸體上流出的,在這酷寒的天氣很快便在地面上凝結,踩上去濕滑無比。
被風吹到四處的除了這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便是一陣陣絕望的〞shenyin〞及哭泣聲。很多人開始吐起來。特別那些剛剛放下農具拿起長槍竹弓的足輕,許多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血腥的場面,哪里忍得住,一些人一直吐到連膽汁都吐不出來。
城下還好些,幕府軍各部派出民夫。將各部那些被鐵炮擊被箭矢射被開水燙傷被長矛刺傷的兵士收攏起來,互相攙扶著送到南軍大營去接受治療。
城頭的守軍也懶得在這些手無寸鐵的農民身上浪費精力,任由他們將傷者和死者收走。
而城頭上,那些被炮彈砸斷手腳,砸傷身體,或是被炮擊的士兵們,他們可沒有地方去醫治,有限的醫療力量還要用于武士們的身體。他們只能在痛苦的哭號等死。
很快,令雙方都叫苦不迭的攻防戰事便在太陽落山前進入了尾聲。
總大將的軍帳之,德川義直朝著松平信綱叫苦不斷。
自從開戰以來,不算那些浪人在內,他的第二軍已經陣亡了將近五千人,便是他的本部,也傷亡千余人。至于說歸他指揮的各大名軍隊傷亡還要大。
「是不是請殿下增加火炮數量?當日攻破島原城,南軍可以一日破城,為何我幕府軍在這熊本城下就要耽擱許久?兵法上說,頓兵于堅城之下,可不是好事!幾個外樣大名營,可是有些流言出現。」
「什麼流言?!」
「這些人說,調大名前來州就是借島津家的刀來殺他們的。因為他們和島津一樣,都是當年關原之戰時的西軍!」
「混賬!」
總大將將手的清酒杯丟到了地板上,那杯瞬間粉碎。
「島原城是一群亂民、浪人,能夠與島津家的精兵相比嗎?島原城能夠與這天下三大堅城之一的熊本城相比嗎?我軍能夠與南軍相比嗎?!至于說死傷嘛!」
總大將大人不說話了。
利用州風潮戰爭,削弱外樣大名甚至是一些譜代大名的實力,這是幕府家族心照不宣的秘密。若不是南軍出手收治傷員,又逢冬日,傳染病不容易爆發,只怕熊本城下早就是爆發瘟疫了!
「就是!攻城如何不死人!當年攻克大阪城。我軍也是傷亡慘重!經過數月的苦戰,才拿下了大阪城!」
參加過大阪冬之陣和夏之陣的德川義直,對于逼得德川家康幾乎自盡的那場戰事至今記憶猶新。
「但是,無論怎樣,都要去拜見殿下一番。請他明日務必加大對城頭的諸多鐵炮櫓的炮火,減少我軍的傷亡!」
「對!老大人,還要請殿下再行援助我軍至少三萬發藥才好!」
「總大將大人,主公,殿下派他身邊的侍大將前來邀請二位過去飲酒,說有要事相商。」
帳門外。德川義直的手下家臣傳來了李華宇的邀請。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頗為詫異,有要事相商?希望不要打主意想撤退才好!想到這種最壞的可能,二人立刻投袂而起,領著家臣從人往華宇的大營而來。
南軍的大營佔地極廣,幾乎將原來的竹迫城舊址全數納入範圍內。
整個大營分為內外兩個部分。
外營。上百個軍郎往來穿梭,為那些傷號檢查傷口、清洗創口、上藥包扎。營地內充斥著刺鼻的藥味和傷口被清洗時傷兵的慘痛叫聲。
那些早早因傷被收容到此的傷兵,按照不同的傷情被分門別類的收容,打亂了原先所處的地域藩屬框框,彼此之間互相交流著受傷的經過,講述著養傷的經驗和心得,許多人已經打定了主意。傷好之後便隨南軍的船只到南去謀生。
被燙傷的傷兵同被箭矢射傷的浪人彼此之間很友好的分享著南軍的伙食。他們作為已經簽訂了勞工契約的人,憑借著手臂上的袖標,可以享受南軍民夫的伙食標準,飯菜在他們看來頗為豐盛,是許多平民百姓過年不一定有得吃的完全上好粳米蒸成的米飯,大塊的咸魚和牛肉經過炖制後熱氣騰騰的澆在米飯上,讓在外營的傷兵們更加吃得興高采烈,渾然忘記了自己身上傷口的疼痛。
「攻城受挫,幾位覺得下一步應該如何?」
在自己的大帳之內,華宇很是隨意的問著眼前幾位幕府軍的統帥。
幾天的攻堅下來。外面營已經收容了近萬名傷兵,經過遴選,那些不影響勞動的輕傷員,都被作為勞工對象進行收容,攻堅的一方傷亡如此慘重。守城的一方也未見得好到那里去。
熊本城上第二天守閣和十幾座鐵炮櫓已經在炮火之下變成了一片廢墟,殘余的建築材料成為了燒制開水和丟往城下的滾木。雖然不知道城頭守軍的傷亡程度,但是,從鐵炮越來越少的發射次數,和攻城者在城頭越來越長的滯留時間上看,城內的守軍也是傷亡慘重。
更加要命的是,他們未必有幕府軍這樣的後勤保障。南軍船隊不停的將糧食給養彈藥運來,然後將各部的俘虜作為戰利品運走。
「破城便是在這幾日了!外臣還希望殿下能夠將營內的火炮運到城下,加強對城頭的炮火壓制!」
內營,在寨牆的幾處要沖,梁寬等人設置了炮台,將十幾門大炮對準了進出大營的必由之路。這些大炮,如今成了松平信綱眼巴巴的念想,希望成為打開熊本城的鑰匙。
「攻城是一定要攻下來的,不過,我有一個法,可以令熊本城不攻自破。」
華宇的語氣拿捏的很是到位。
「不過,我需要幕府提供兩千虎賁精銳敢死之士,和一員指揮這些人的大將。此計一出,不但熊本城旦夕之間可以攻克,便是那島津家的老巢鹿兒島,也是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這話听得松平信綱、德川義直、黑田忠之三人精神為之一振,一舉攻克熊本、鹿兒島兩個城池,這是何等戰功?這兩處城池一下,州風潮便可宣告平息。天下偃武以來最大的一場戰事便在自己手平定。
第二天,天色剛剛露出魚肚白,又是一輪新的攻勢展開。
德川家的精銳旗本幾乎全數出動,南軍的大炮也悉數拉到了城下對準城頭。數十輛大車往來不斷的運輸著火藥和炮彈,這些跡象,讓城頭守軍們無不膽戰心驚。
城北,總大將松平信綱的旗號出現在了人們視野內。
城南,第二軍司令官德川義直更是在鍋島勝茂的視線範圍內呼喝叫罵,督促各軍各部往城下運動,
「勝茂君,看來,今日之戰,幕府軍是傾巢而出了。你我二人,今日日落之前若是還能站立在這里,當真是祖宗神靈庇佑了!」
「久守君,何必出此言?幕府軍雖然人多勢眾,火器犀利,但是卻是添油戰術,大炮不肯一次使用,兵馬這些日損耗也是頗多。這座熊本城,便是你我二人揚名于天下的所在!」
「但願如此!」
「為了以防萬一,我已經命人再次前往鹿兒島城求救兵去了!」……
又是一日苦戰,自不贅述。
當一輪慘淡的月光投放到了戰場上時,城頭守軍發現在城下的死人堆有人悄悄的向城頭移動。
當下便將此人擒了送到二位家督面前。
不料,此人卻是第一波前往鹿兒島的使者之一。
灰頭土臉滿身煙燻火燎的使者見到二位家督登時跪地痛哭失聲。
「鹿兒島完了!」
「幕府軍以一艘炮艦為前鋒,四艘炮船兩翼壓制,又有四艘火船不斷向鹿兒島城施放天火,城頭的天守閣轉眼變成了火海!接著,幕府軍的四艘運兵船更是有數千精兵蜂擁而出,沖進鹿兒島城!」
「城除了火海便是幕府軍旗號!」
「島津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