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朝議、搬兵

作者 ︰ 猛將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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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氣已經是十月初冬的天氣,一陣北風刮過,將地面凍得堅硬無比,彤雲密布的半空,偶爾幾朵雪花飛落。

從京城朝陽門外通惠河碼頭上沿著往運河的大道上,數十個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和人數眾多的京營將士,個個胯下駿馬,甲冑精良,系著鮮紅的披風大氅。

而在人群,最為顯眼的便是那輛裝飾的十分華麗夸張的玻璃馬車,馬車的周圍,二十幾個內操太監各自警覺的往四外望去。

曠野無人,一片寂靜,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們這一支人馬在行走。這一帶本身都是平原,河渠眾多,土地肥沃,本是京畿附近村鎮密布之所,只是崇禎年,這一帶的村落便被清軍焚燒過一次。

原本以為兩年過去了,可以過些安分的日,不想剛剛從戰爭創傷喘息過一口氣的百姓又一次面對清兵來襲的風暴,剛剛建起的家園,再一次被烈火焚毀,剛剛積攢下的家當又一次變成了清兵的繳獲。遠處隱約可見的村落不是仍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便是殘留輕煙的殘垣斷壁,原本的居民大多成為了建奴的俘虜;僥幸逃月兌的百姓,只能是哭哭啼啼扶老攜幼的逃入京城之內,一邊用一雙淚眼回望著殘破的家園。

「公公,奴婢看過了,左近沒有建奴軍馬游騎出沒,我們便沿著這條大路往天津去,加快速度的話。兩日內邊可抵達天津,那里的軍馬會護送我們去泥沽上船。」

「嗯,知道了,你們這班猴崽都給咱家打精神來!」

車廂里頭戴三山帽,身穿蟒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端起放在紅泥小炭爐上溫著的一壺熱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接到河西務城陷落,運河被切斷的消息,之後更是一連串的壞消息傳來。大同鎮總兵王樸戰敗。宣府鎮總兵楊國柱戰敗。薊鎮兵馬潰散,玉田鎮兵馬潰散。

至于說京營的兵馬,那就更不用提,只能夠背靠堅城才能夠放心。出城十里便是心驚膽裂。

無奈之下。崇禎皇帝只得再次召見盧象升。

他想要听听這個打仗、屯田都很有辦法的宣大總督的看法。同時被召見的便是有著楊相之稱的楊嗣昌和陳新甲二人。

「陛下,如今勤王軍馬較之兩年前已經有了很大長進了!」盧象升語出驚人。

一旁的楊嗣昌雖然已年近五十歲,身體卻極為壯健。須發烏黑,雙目有神,眼簾偶爾有一絲精光射出,顯得此人頗為精明能干,一身熨燙的十分挺括的大紅官袍穿在身上,更顯示氣度雍容。與盧象升的麻衣草鞋相比,相去何止數里。

听了盧象升這話,楊嗣昌驀地一驚,他雖然執掌兵部,但卻從來沒有帶過兵,更不用說上陣拼殺了。

這位盧大人,可是有著上陣殺敵的經驗的!

雖然楊嗣昌在內心很是與盧象升不對付,但是,對于盧象升的戰場經驗他還是很佩服的。

听了盧象升這話,崇禎面帶不悅,「卿家何出此言?」

「陛下,臣受命奪情從軍,總督天下兵馬,近日來,雖各處戰敗聲不斷,然檢點作戰書,我大明各路軍馬已非膽怯避戰之敗!多有各部將領領所部家丁與建奴周旋而力有不逮而戰敗者,雖戰敗,亦有斬獲。驗看諸軍報功首級,雖真奴人數仍舊不多,然雜胡數量頗多,除雜胡外,所獲漢人首級大多也為剃發已久之人,絕非殺良冒功。」

「既如此,為何各鎮軍馬紛紛戰敗?」

崇禎听得盧象升說的頗有道理,听得有些入神,不由得發聲詢問。

話甫一出口,這才發現楊、盧、陳三人皆跪在暖閣的地上回話,急忙招呼當值太監,「快!快給兩位先生賜座!」

「老先生請坐!」

「盧大人請坐!」

「陳大人請坐!」

三人謝過恩之後各自落座,崇禎急于要知道各鎮為何戰敗之原因。

「陛下,軍馬作戰,除了盔甲刀槍糧草之外,無外乎精氣神,所謂士氣膽略便是。如今我軍與建奴對陣,缺少的不是堅甲利兵,而是可以令將士飽暖,不至于枵月復殺敵。缺少的是將士的勇氣,之前我軍與建奴對陣,未曾見面先自膽怯了,這如何是那些以殺戮為耕戰的建奴敵手?」

「所以,以臣下以為,若要建奴退去,或是另有大計,首先必須要痛殲建奴,令他知道利害!」他看了一眼旁邊正在欣賞著手茶碗的形制、質地的楊嗣昌,與側身坐在錦墩上的陳新甲對視了一眼,他口所說的另有大計,指的便是二人提出的議和之計。

「而如欲痛殲建奴,以臣愚見,眼下勤王兵馬雖多,然卻缺少一支敢戰、能戰的精銳忠勇之師。若有這一支人馬在此,臣敢斷言,諸軍勢必人人奮勇,建奴勢必倉皇退去!」

「盧大人的意思是調洪亨入京勤王?抑或是令左良玉所部北上?或是調秦良玉所部白桿兵入京?」

楊嗣昌腦飛也似的轉動著,不停的搜羅著明軍能夠與建奴對陣的軍隊。

「閣老,您卻是疏忽了。洪大人與孫白谷如今正在洗蕩陝西流賊,正是畢其功于一役的時刻,豈能做那為山仞功虧一簣之事?左昆山將軍所部雖俗稱善戰,然其所部正在江淮漢水之間監視數家招安流寇,此時檄調左昆山所部北上,無異于撤去樊籠,一旦虎狼出柙,大人一番心血,豈不是付諸東流?至于說秦良玉總兵所部土司兵,雖俗稱忠勇。然多年來隨軍征戰,精銳殆盡,已非天啟年間那支白桿兵,何況從石柱到京師,巴山蜀水,路途艱險,又有奢安余黨在彼,一旦調動,臣恐怕尚未抵達京師,建奴已經飽掠而去。」

「那。以盧大人高見。這樣一支可為全軍主心骨的軍隊難不成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在一旁一直低頭侍立在側的監軍太監高起潛,抓住了盧象升說話的空當,出言譏諷。

「倒是叫高公公見笑了,雖然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但是如若指揮運用得當。奇兵突出。未嘗沒有神兵天降的效果!」

「台公莫非說的是那支兵?」

站在崇禎身後的王承恩語調里有些興奮的顫抖了。

「不錯,王公公,下官說的正是那支兵!」

「那支兵果然是好。只可惜太過于遙遠了。遠水難以解近火啊!」

眾人如同老僧打機鋒一樣的話語,倒是令高起潛等人一時有些模不著頭腦,但是看崇禎、楊嗣昌、陳新甲、盧象升、以及老祖宗王承恩等人都頻頻點頭,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終于,楊嗣昌開了口,為高起潛等人解開了這個謎團。

「陛下,若是李總督的南軍能夠從兩廣海運一路人馬北上,護衛京畿,定然可以令入衛各軍如虎添翼,勇氣倍增!」

「只是,李衛儒的軍隊雖然器械精良,作戰勇猛,然而卻遠在兩廣、南,這個?」

「高公公多慮了!盧某在宣大屯田,每每在京城李大人麾下商人商號簽了契約,購買鐵制農具,盔甲、布匹等物,至多月余便可以在京城見到這些貨物。南有大海船,用于運載貨物與兵馬,最是便捷不過。」

「這一點,奴婢也是有所心得。每年春秋兩季往宮里送的供奉,李大人上供的錢糧,都是用大船運到天津,之後再由小船接駁轉運到朝陽門碼頭入庫。損耗極為低微,若是如李大人所言,將運河拓寬,使大船能夠直接進入通惠河,那麼一來,錢糧轉運便更加便捷,損耗更低。」

說話的正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王德化,他的干兒便在負責這件事情,每年賺的錢財車載斗量一般。

而另一位王公公王承恩,也在南漕海運當賺取了很大的一部分利潤,這二位王公公和他們各自的心月復都賺得不亦說乎。

不過,一人向隅滿座不歡,換成另外一句話就是,「我不高興,我就要讓所有的人都甭想舒服了!」

這個人就是高起潛!

他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原來盧大人與南李大人走動的如此親近,難怪啊!難怪盧大人方才將李大人抬舉的如此之高。難怪盧大人這兩年在宣大能夠積粟米數十萬石……」

「大膽!」

「高公公!」

旁邊的王承恩、王德化、楊嗣昌等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出言喝止高起潛。而盧象升臉色被氣的發白,瞬間漲得通紅。他起身離座,跪在崇禎面前,「陛下,臣乞陛下能夠放臣回鄉為老父守制丁憂!」

老不干了!

「高起潛!盧大人在宣大,撫慰流民,修建堡壘,開墾荒地、訓練士卒,三年時光將殘破的宣大地區整治的兵精糧足,這份辛苦和功勞,皇上聖明燭照,早已下旨嘉勉!且盧大人同南商人處采購農具等物,亦是向聖上上過題本,司禮監已經轉承,你這奴才,此時說出這番言語來,是何居心?!」

高起潛自恃在外監軍,對于在宮內的王承恩、王德化等人便不是那麼恭謹尊敬,年節的禮物孝敬常例也不是那麼周全,這二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當下王德化大聲申斥。

宣大各處屯堡,大者有鐵犁數十張,小者也有十余張,鐵制鋤頭、鍬鎬等物更是在屯堡村鎮不是什麼稀罕物了。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鐵制農具,宣大地區的軍戶與民戶才能做墾荒、深翻土地減少病蟲害等事,否則,拿著木質的農具如何將凍土深翻?如何開墾荒地?如何能夠擴大耕種面積,更不要說增加畝產和囤積糧草了!

這些,盧象升在歷次上奏的題本當都向崇禎稟報過。如今高起潛把這個事情往盧象升與李守漢私下里有勾結上去引,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打崇禎的臉嗎?而且,別的不說,每年幾十萬元的銀和幾十萬石粳米可是實打實的都進了崇禎的庫房。

眼下正是要讓盧象升出力的時候,而這個奴才高起潛竟然為了一己私怨而詆毀盧象升與李守漢,這如何讓崇禎能夠過得去?

正要發作,那邊王承恩恰到好處的又給高起潛上了一把眼藥。

「高公公,你如此對待李總督與盧大人,莫非你還記恨當日李總督見你膽怯不敢對東奴作戰時憤然而申斥你的那幾句言語?」

當年李守漢在追擊出關的建奴至清水明月關時,見高起潛坐擁數萬軍馬不敢有一矢對敵。眼睜睜的看著建奴帶著劫掠來的財物人口大搖大擺的出關之後。憤然在關下松樹上留下了一句話,「一個沒卵的領著一群沒卵的!」

這話,便將高起潛徹底得罪到了死。

今天遇到了這樣的機會,高起潛這個本來就心胸不那麼寬廣的太監。豈能不給李守漢和盧象升使絆?

但是。流年不利。此時崇禎正要用盧象升與李守漢二人。

「嘟!你這奴才!如何的肆意妄加評議大臣?到外面跪著去!」

高起潛被崇禎趕到院里去罰跪,王承恩與王德化特意安排了兩個小太監到外面伺候,實則就是監督這位高公公。

東暖閣內。君臣數人繼續討論眼前的軍情。

「盧愛卿,若是檄調李愛卿所部兵馬入衛勤王,這個,這個。」

崇禎有些躊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他很清楚,對于李守漢這個表面上的自干五,若是不給他些好處,他是不會那麼主動積極的帶兵北上的。只是,眼下朝廷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賞賜給他?

封爵?不合適,上次賞賜了他親王的部分儀仗,朝大臣便頗有議論,礙著他斬首數千的戰功上,這些人不好說什麼,如今若是不曾進京便有封爵之賞,唯恐輿論物議。

「陛下,以臣與李大人交往,此人忠心為國勤于王事,又豈能以世俗眼光來評判?糧餉之事,想來李大人是會自備的。皇上只需考慮如何犒賞三軍撫慰有功將士即可!」

犒賞?如今各處軍馬都把眼楮盯到了崇禎手的那點錢糧上!紛紛伸手要錢要糧,打勝了,要犒賞,打敗了要撫恤。每天各處兵馬雪片般飛來的書都是這一類。

崇禎手頭積攢的那點錢,便隨著這些書又流淌了出去。如何找錢糧來犒賞南軍入衛將士?何況,這錢糧本身就是李家送給他朱由檢的?

「陛下,以臣愚見,不如先行派遣天使往李大人處宣召其領兵入衛,至于說犒賞之事,可以慢慢統籌。」一旁半天輪不到他開口的陳新甲,終于抓到了發表意見的機會。

眼下軍情如同野火,建奴正在四處劫掠州縣,還是先把這能打得部隊調來,將建奴趕出關外之後,再行細細籌措商議安頓犒賞之事。

去南傳旨,令李守漢再度帶兵北上勤王,這個差使听上去不錯。南的繁華富庶,眾人也是有所耳聞。而且照著大明官場的規矩和李守漢這幾年的表現來看,無論是誰去宣召這道聖旨,程儀、路費之類合法的賄賂是少不了的。這一趟下來,至少可以弄個幾萬兩銀回來。

但是,銀雖然白花花的很誘人,可是也有有命去花才是。

建奴的游騎不時的出沒于京城畿輔各地,昨日更是攻克了通州的漕運碼頭張家灣,奪走了囤積在那里的五萬石南漕粳米,數千建奴正在那里歡呼雀躍,往來搬運,這個時候往天津去,不是找死是什麼?

既然官不願意去南宣旨調李守漢入京勤王,那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便落到了太監們的頭上。

一番折沖縱橫之後,崇禎力排眾議,拍板決定,命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為宣旨太監往南調李守漢入京勤王。隨軍回京時便是監軍太監……

仰望著馬車頂棚上漂亮的花紋,王德化早已神游天外,一面是暢想著像當年的三寶太監一樣建立功業,一面又擔心未曾到通州便被建奴一刀砍了。那些京營兵馬和錦衣旗校的戰斗力他還是很清楚的,只怕對付京城的流氓混混都未必能夠完勝。

「公公請放心,外面除了您所帶來的護衛,還有我隆盛行的二百保安,這些人都是從退役的兵士選拔而來,雖不如公公手下精壯,但也可以與建奴周旋一二,以保護公公周全。」

說話的正是京城隆盛行商號的田管事。

他負責帶領二百商號的護衛護送王德化到天津上船。

「有勞田大先生了。」

王德化知道外面那些策馬而行的護衛都是與建奴對陣過的好手,自然要對這位田先生客套些。但是,他卻不知,外面騎手手的旗幟更是為建奴所熟悉,黃台吉同多爾袞都有嚴令,不得加害、搶掠持有隆盛行商號旗幟的隊伍。

「商民回頭還要陪同公公南下,這一點也是應該的。公公和隨行的眾位小公公、護衛的將士若是打算在敝處采購些許物品,在下還可以效勞。」

听了這話,王德化只能是報以一陣苦笑,他和他手下的人,除了抱著必死的決心出這趟差使外,更是抱著要發大財的心思。很多小太監不惜向京城的高利貸商人借了印錢準備做本,打算在南采購各類值錢的物事回來販賣。而那些神機營、三千營的將士,身上更是帶了不少的銀錢。

「如此,便有勞田先生了。」

「公公說那里的話。正該報效,正該報效!」

「貴處自李總督以下都是這般急公好義之人,特別是李大人,勤于王事,忠心報國,正是大臣之楷模。」

王德化開始往這個田管事頭上戴高帽了。

「陛下有意在擊退建奴之後繼續偏勞貴主上,咱們這些做奴婢的私下里揣測,陛下大概是打算將閩粵、南直隸等處海上緝私捕盜等事都要交給李大人管理。」

將閩粵浙江等處海上防務諸事交給李守漢的水師負責,正是楊嗣昌和陳新甲二人提出來的。「李衛儒所部水師既然如此精銳,那便能者多勞,將上述海面諸事一並管理起來。也算是陛下對他信任嘉勉。」

作為曾經在留都為官多年的楊嗣昌,自然知曉這一帶海面上的那些事情。

看上去似乎是給了李守漢一件差使,如果做得好,是一樁可以賺得金銀鋪地的買賣,做的不好,那就是粉身碎骨的死路一條。

不過,這些危險,楊大人是不會告訴李守漢的。

一路無話,王德化沿著運河邊上剛剛鋪成的大路平安無事的抵達泥沽上船,之後船隊沿著渤海灣一路乘著北風南下廣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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