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翁,太太,福伯。」向端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的三人一一行過禮,吳存節開始履行他的職責。
「五日前,各處的秋糧已經入庫完畢。照東翁的意思,各村寨義倉、將軍府庫、李家的糧倉之中,收儲的皆為稻谷;各處推行東翁的稻田養魚、水田升級之法,共計田畝面積九十七萬三千四百二十畝另六分。最高單產者為黃百鳴。每畝達到了十二石,另有一百七十斤魚獲。最低單產也在十石上下,另有一百四十斤漁獲。」
「這樣一來,各處應繳納田賦、地租等,依照東翁所定二十稅一之法。以平均每畝十石計算,應收入庫四十八萬六千七百一十石。」
福伯和鹽梅兒听到這個數字,禁不住眼角的喜悅和笑意,是啊!很簡單的一個法子,就讓自家發出去的幾十萬畝水田、繳獲逆賊何某的近十萬畝田地、還有零七八碎從各地搶回來的土地收成幾乎翻了一番!這四十八萬石稻谷,可以讓散布在各處的那近四萬官奴,飽飽的吃上幾年了。
「告訴漢元商號的各個掌櫃,各處但有農戶來賣糧食的,一律敞開收購,我們不怕糧食多。另,傳令下去,各處村寨,屯堡,各戶不得少于自家一年的口糧儲存。」
守漢悠閑的喝了一口茶,細細的品味著茶葉的香氣。在他看來,畝產十二石,也算不的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是一年的產量,如果讓他們知道,袁教授的雜交水稻一季就可以達到畝產2000多斤,會不會嚇壞了大家?
「東翁,這個……」
「少爺!」
「相公!」
三個人都對守漢的這個做法感到有些吃驚。
「少爺,听老漢一句,收購糧食,也是適可而止吧!」
「就是,我們如今有水旱田一百七十余萬畝,生荒則在數倍以上,熟荒也有百余萬畝,打下的糧食,不說堆山填海,也差不多了,如果如東翁所言,敞開收糧,一來無處堆放,二來,我們未必有那許多的銀錢,三來,據我所知,我將軍府治下,除各處村寨、屯堡有農戶二十余萬之外,有官奴三萬六千三百四十七人,分散于伐木、采礦、冶煉、造船等工場,另有兩千四百七十七人的水陸軍馬,此外,尚有如學生之輩,三百余人,市面上有近千萬石糧米,何必為口糧擔憂?」
放下手中的茶盞,守漢美美的伸了一個懶腰,眼楮掃視了一下書房里的這三個人。福伯用一副癢癢撓在自己的後背上瘙癢,鹽梅兒一雙美目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純潔狼手捧賬簿,在等待自己的示下,嗯,這感覺,不錯!
「純潔狼,你只算了我們的兵馬、官奴、辦事人員,這些,我姑且稱為非農業人口,因為他們從事的,不是耕種魚桑,必須吃別人種的米。」
「你方才說的治下有二十余萬農戶,這個數目不確。這個數字,是我將軍府在分配田地時統計出來的,你那本田畝冊頁上面有數字,我說的可對否?這個數目里,自然就不包括新近歸附的西面和南面數百個漢人村寨,以及二百余個苗瑤溪硐村寨。這里面,一樣有數十萬人口。一樣要吃糧!」
「你方才講的生荒、熟荒、水旱田之數字,依然沒有包含這些地域內的田畝狀況。這些,是我們明年要將水田升級、稻田養魚之法推而廣之的地區。」
「另外,你有沒有去到黃百鳴、林阿土這些閩粵墾民的寨子去過?寨子里大多數都是在壯丁年齡的漢子,如果,我們這里連續的保持畝產在十石上下,每畝水田可以有百余斤的漁獲,換了你是林阿土,你會怎麼辦?」
「苟富貴,勿相忘!學生自當將家鄉的父母妻子兄弟接來,一同生活。」
「此乃人之常情,亙古一理。但是,純潔狼,你有沒有想過,來的可能不是一家人,而是一村人,一族人?!如果我不未雨綢繆,這幾十萬、上百萬,甚至幾百萬張嘴一下子涌進了我們河靜,我用什麼去喂飽他們?」
守漢的幾句話,听得書房里的三個人起初目瞪口呆,接著,便是汗流浹背。
「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要讓各處村寨、屯堡,檢查各戶,不得少于一年的口糧儲備了?!」
「說說銀錢收入情況!」
「東翁,我們的財源主要是裕和泰鹽號和通和染坊,到十月初十為止,裕和泰鹽號共計收到精鹽四千石,濾鹽一萬石。按照每斤精鹽八十文,濾鹽六十文的價格銷售,共計售出精鹽三千八百石,濾鹽八千石。獲得銀十六萬八千兩。其中精鹽為萬八千兩銀子,濾鹽為十萬兩白銀……」漢元商號的管賬掌櫃吳存節,搖頭晃腦,手捧著紅頭賬本頗為得意的向福伯匯報。
「停一下,如何濾鹽出的多,精鹽出的少?」福伯敏銳的發現了問題。
「大人,您有所不知,這濾鹽同精鹽比較起來,每斤便宜二十文不說,且口感同粗鹽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了。且濾鹽的口感也和精鹽相差不多。很多小戶人家,為了省下這二十文錢,便購買濾鹽。」
「染色布出的如何?」放下手中的茶碗,鹽梅兒開口問道。
「回稟管家太太。通和染坊,截止到十月初十,共計染得各色棉布三萬八千匹。庫存平機白布二萬一千四十匹。售出染色布二萬九千七百匹。獲利四萬八千兩白銀。」
在海水曬鹽、精鹽工業化加工,以及從煤焦油出提煉出的阿尼林紫染料的配合下,將軍府的金融危機被扼殺在了萌芽狀態。在裕和泰的傾銷打擊下,北方鄭氏控制區域內的很多鹽號紛紛破產,腦筋靈活的,干脆就和裕和泰成為了聯號,利用自己的銷售網絡,成為了李守漢的地區代理商。
但是,嘗到了甜頭的福伯和鹽梅兒,看到庫房里堆得和小山一樣的精鹽,眼里看到的是如何能夠盡快的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銅錢。
看著兩位當家理財的人有些焦急,滿肚子缺德主意的吳存節,給二位出了一個主意,其實也就是提了一個醒而已。
「大人,管家太太,要不,您二位去請示一下將軍?看看將軍有何良策。」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福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起身離去。
「鹽和布銷售不好?」李守漢有些詫異。
海水曬鹽的產量是驚人的,幾乎沒有成本,在鹽場工作的鹽丁,又都是戰俘演變來的奴隸,人力成本也是非常的低。染料就更不用提,是從煉焦的廢料中產生的。除了坯布需要購買,成本每匹平機白布四錢八分銀子,同染色布每匹一兩半到一兩八錢銀子的售價相比,這樣的成本也是很低的。
這樣還賺不到錢嗎?
「少爺,倒也不是這樣。只是,看到庫房里堆積著那許多的精鹽,老頭子心里有些著急。」福伯捋著有些稀疏的胡須。
「純潔狼告訴您庫房里收到了多少銀子?」
純潔狼這個名字,是守漢給吳存節起的。
「少爺,雖然說庫房里銀子堆得不少,可是,歷來都是家中有糧心中不慌。可從來沒有說家中有鹽心中不慌的。再說,鹽堆放久了,也會泛鹵的。」
「福伯,如今我們治下有多少人丁戶口?」
「如今我們治下有6萬戶,50多萬人。」
掌管內政錢糧戶口的福伯報出了一個數字。
「這麼多?!」守漢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治下如今有這麼多的人口了。
「您按照一個人每月一斤鹽的標準,算一下,這許多人,每月要吃掉多少鹽?」
「大人,話雖如此說,可是我等不能讓鹽號的伙計們強行賣精鹽給百姓吧?!」吳老狼有些不解。
「呵呵,如果說,購買濾鹽的人多量大,是因為濾鹽便宜,且口感與精鹽相差不多;可是,要是精鹽的價格同濾鹽一樣,又會如何?」
「那當然便是購買精鹽了!誰都不傻!」
「少爺,難道說要降價不成?」福伯有些不甘心。
「那倒也不是。福伯,且看我變一個戲法。」
「這便是你們的新家?」在王金指引下,王金的連襟,有些艷羨的看著五開間的磚瓦房屋。
從一進門,王寶的這個姨父黃奪,便是一連串的震驚。
一座整齊的四合院,五開間的正屋,左右兩側的偏廈,偏廈下面的谷倉和牛欄,方才他偷眼看過,谷倉里滿滿的都是麻袋,地上還散落著米粒。牛欄里兩頭剛剛打了鼻環的牯牛,看的他眼楮發紅。更令他生氣的是,屋外四周還用磚砌築起來,成為了窨屋。大廳的門上、柱上,還有兩副請教書先生寫的對聯和匾,顯得很有氣派。
「原本是打算明年再建的,這不是阿寶打了勝仗回來,得了犒賞銀子,又有打下的新谷,想想阿寶也要娶親了,便狠狠心,請了幾個人幫忙,建起了這座新屋。」王寶的父親王金很謙虛的炫耀著自己的新房子。
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連襟,一直都看不起自己,當年和族人南下,一半是為了躲避北方的戰火,另一半也是賭氣離開這個家伙。
可是,誰能夠想到,這個討厭的家伙,居然也和族人一起南下了。原因和自己一樣,都是為了躲避北方越來越頻繁的戰事。
「唉!鄭家朝廷和莫家的仗是越打越大。都不動鄭家朝廷就出動幾千上萬人的兵隊同莫家的殘兵敗將開戰,沒有一個安生的日子啊!」說起北方發生的事,黃奪便是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直到王寶的媽媽端上了油茶,他才暫時閉上了嘴,端起碗大口的喝了起來。
一面喝茶,黃奪一面偷眼看著廊柱上掛著的那一串串用鹽腌著的肥魚,還有牆角擺著的一個個壇子,看得出,自己連襟的日子過得很不錯。可是,為什麼自己就沒有這樣的運氣,為什麼不早點南下?
幾口茶喝過,那邊招呼開飯了。和苗家傳統的火塘不同,王金的這座新屋沒有火塘,只有飯桌。
菜式很是豐富,魚、肉、鴨子,麂子肉,擺放在飯桌上,一陣陣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十分刺激人的食欲。
「請!」王金用筷子示意,結果,兩口子發現,自己的這位妹夫著實是餓壞了。此起彼伏,著落如雨,很快,滿滿的一缽子米飯就已經吃光了。
「姐夫,」酒足飯飽之後,黃奪對于王金的稱呼也更加親熱。「我如何才能過上像你這樣的日子?隨便吃一頓飯,就四五個菜,油水豐足,還有魚有肉有鴨子的?」
王金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終于你個家伙向我服軟了!「其實,這都要感謝將軍大人!我們的新屋,是他給的犒賞銀子蓋得,這個你知道了。田,是他分給我們的。每人十五畝,牛牯也是他賞給阿寶的。還有,你不會知道,方才桌上的魚和鴨子,都是按照他教的法子,在水田里,和稻谷一起養的,換,喚作,稻魚鴨並作。魚苗是從將軍府中買來的,一文錢一尾,府里還有什麼網箱里養魚,我們搞球不懂,這網和箱子里是如何養魚的?還能養出大魚來。」
王金的老婆在一旁有些炫耀的打點著給妹妹家的吃食禮物,一邊打點,一邊講述著禮物的來源,最讓黃奪驚訝的是,「這是五斤精鹽,仔細著,別在路上撒了。」
精鹽!方才他在廚房里看見過,白的像雪一樣,和以前吃過的那種粗大的鹽巴絕不一樣。感覺差別就是苗王的女兒和燒火的丫頭站在一起。
「這,這太貴重了!」黃奪雖說覺得自己的這個連襟不過是走了一部狗屎運,但是,人家把這麼貴重的禮物都送了出來,卻是出乎自己預料的。
「兄弟,我听衙門里戶房的人說,很快要給你們發華夏戶籍,發戶帖。不過,對于你們,是不是加入,全憑自願。哥哥勸你一句,也算是給你透個底,這個戶籍,你必須要!」
看著王金粗黑的臉上一臉的鄭重,黃奪也有些覺得茲事體大。「姐夫?」
「這鹽,外面賣的話,八十文一斤。可是,我們有華夏戶籍的,便是六十文一斤,每個人每月一斤。還有,你要是華夏戶籍的話,在將軍府轄區內,便可以分地,或者領了口糧去開荒。開的荒地都是你的。如果沒有這個,在將軍這里,你便只能夠干些粗活,或是去礦場開礦挖煤,或是去林子里伐木,再不就是去給人家田地多的耕田,總之,只能靠下力氣換飯吃,是沒有前途的。」
背著背簍,一路走,一路黃奪都在琢磨姐夫和姐姐的話,「看來,逃難也有好處啊!這個華夏戶籍,必須要拿到手!」
「有了這個,憑你那手醫治水牛、閹豬騸馬的本事,到戶房備個案,當個獸醫,在各處村寨巡診,還愁日子不好?!」大姨子的話猶在耳邊。
黃奪眼前不停地晃動著那個紫色的簿子,上面的幾行漢字,對他來說就是未來天堂般的日子。
「有服章之美謂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
「大人,發了戶籍簿子之後,精鹽存量已經基本銷售完成,但是,如今的新問題是,我們的鹽不夠賣的!」
「滾!」
筆墨紙硯等諸多大殺傷性武器在吳老狼的頭上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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