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精鹽?這無數須也有個大概數吧?!」
「是。小人也是如此說的,他只說,就算是按照400斤一引算,怕不也要有幾萬引!」
幾萬引?便只按兩萬引算,四百斤一引,便是八百萬斤,鹽幫們便是每斤只賺七十文,扣去各項損耗、開銷,也要有三十文之多,八百萬斤,便是兩千四百萬文!不對!是兩億四千萬文!如今的銀價越發的賤了,一兩銀子換一千文銅錢,這樣算來,便是二十四萬銀子。
如果是單單只是二十四萬銀子的數字,鹽商們還不會如此的緊張,須知,人的嘴都是越吃越刁的,那些升斗小民們吃慣了便宜的好鹽,還會吃自家那又貴又摻雜了泥土沙石的官鹽嗎?!
此風斷不可長!
很快,鹽商們便達成了一致意見,由鹽商總會出面給兩淮鹽運使、淮揚巡撫、漕運總督、戶部衙門上公稟,陳述今年的鹽課不能繳納了,原因便是私鹽泛濫,官鹽銷路不暢。如果要繳納鹽稅,則朝廷必須加大查緝私鹽的力度。
並且,按照各家的窩本和引岸數額,分攤了公費,剎那間便湊集了四十五萬兩白銀,準備打通各個關節,犒賞河防營緝私官兵之用。
這邊正在飲茶說話,談笑風月之間,何府的管家和鹽號的大掌櫃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老爺!出了大事體!」
昨晚一夜之間,分處在如皋、大豐、鹽城、海門等處的鹽場,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海匪大肆炮擊劫掠,堆積在庫房中準備發售的鹽,被傾倒在海中。
「這許多的鹽,便是半年也產不出來!」
一位鹽商哭喪著臉,大聲哀號。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自然集會也是無法再進行下去,各人告辭,前去查點自家的損失。
方信中在轎子中盤算著自己在這次的風波中會有多少的損失,「還好!老子的錢沒有都放在鹽上,生絲、絲綢、茶葉可以讓老子度過這次關口,不過,姓何的你就沒有我這麼好運了!」
猛然間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如果,我也能夠和鹽幫一樣,得到那許多的精鹽,那麼,何家是不是很快就完蛋?這江南江北鹽業,便是以我為首了?!」
河靜的鴻基港最近又新修建了五個泊位碼頭。土人勞工和戰俘奴隸依靠火藥從橫山上開采的條石,配合著原始土水泥,將泊位修建的速度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鴻基港外,一個巨大的船隊正在沿著水道緩緩的駛入港灣。這支船隊的桅桿上清一色的都插著一面碩大的四方形軍旗,旗幟上,鐵血十八星圖案在海風中搖動。船隊的領航艦只是一艘剪式船。放眼望去在一片雙桅桿海船組成的船隊中,剪式船顯得分外顯眼奪目。
「一二,三,四,五,六,七……」在港口炮台上值勤的炮隊官兵們用手點著船隊的數字,「四十二艘!拋去左長官帶走的五條艦只之外,一共帶回來了三十七艘!」
「轟!轟轟!」按照炮台的戰斗值班條例,炮兵們開始鳴炮示意,所有的船只在港外停泊。很快,船隊中的一艘剪式軍艦越眾而出,桅桿上的水手一邊向炮台上打著旗語,一邊手忙腳亂的升起了一面李字大旗。這是李守漢水師的旗號。其余的四艘軍艦依舊在船隊中保持著警戒。
「大人,小鵬回來了!」左天鵬略有些得意的向李守漢報到。
「這次北上,你和部下的兒郎們辛苦了!」
「雖是有些辛苦,但也是頗有收獲!」左天鵬臉上略帶著些疲憊,但是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和喜悅。
這次的精鹽走私,在李守漢看來,鍛煉水師的軍事意義,要遠遠大于獲得幾十萬兩銀子的經濟意義。畢竟,一兩千海里行走下來,水手們對于海洋和船只的了解和掌握,遠非在港灣訓練可比。
「有什麼收獲,說來給我听听?」
「大人,四千噸精鹽,售與鹽幫,八十文一斤的批發價,每噸應得貨款十六萬文,四千噸便是,便是六億四千萬文!折合市價便是合銀六十四萬兩。不過,我們沒有拿回那麼多的銀子。」
「卻是為何?」守漢知道,這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不過,看著港口外那數十艘雙桅桿海船,守漢又心中頗為寬慰,就算是一文錢沒有拿回來,單單這些水手、炮手們的經驗,就足以值得這些鹽價了!
「大人!小鵬嘴笨,一時難以說清,慢慢講便是了。」
廣東巡檢司的一艘福船在海上閑逛,這是一艘二號的福船,這艘福船已經很破舊了,船板的顏色不一,到處是修補的痕跡,高七八米,船首有一門紅夷大炮,兩側有重型佛郎機火炮3門,以及20來門小炮,巡檢司千戶高正剛正懶洋洋的在船艙里乘涼,一邊有2個侍女在給他扇風,一邊的茶幾上還有一杯香茗在冒著熱氣,「千戶大人,有船?」,「是肥羊不?」高正剛懶洋洋的道,「千戶大人,是從沒見過的船」士兵驚叫道,「什麼」高正剛一驚,他擔任巡檢司的千戶已經多年了,手下都是老油子了,什麼船都沒見過。連紅毛鬼的戰船都爛熟于心了。高正剛走了出去,一看,只見遠處果然有六條大船狂奔而來。
「千戶大人,我們要攔截嗎」李百戶道,「啪」他被高正剛重重的打了一個耳光,「你活的不耐煩了,沒看到他們的大炮嗎」「放行,放行」他叫道,「千戶大人,我們在他們的航道上,」話音剛落,轟轟炮聲響起,福船的不遠處激起高高的浪花,「他們開炮了」「快掛白旗,落帆,落帆!」
福船掛起白旗,落帆,對面果然不開炮了,高速從一側駛過,「有事在身,著急趕路!還望各位官爺見諒!」對面的船上有人喝道,然後,在海面上拋下幾個木盆,盆中放置上幾百兩白銀。「他們不是海盜,而是海商,是哪家的商號,有如此強大的勢力和海船?」高正剛心道。
巡檢司不過是漫漫長途上的一個插曲,那一日到了松江府上海縣外洋面,李沛霆棄舟登岸去尋找他的鹽幫舊友,六條貨船停泊在外洋洋面。
鹽幫幫主司馬峰正愁眉苦臉的在賬房內看賬本,今年來,鹽幫的日子不大好過,陝西鬧民變,直接把青鹽的來源給斷了,直接造成的鹽幫活計急劇下降,鹽幫百萬人眾,全靠鹽為生,雖然有江淮山東等地的海鹽可以維持,但是,海鹽苦澀,遠不如青鹽白鹽味道純正,而且洗漱對青鹽的用量很大。
「老爺,有人持名刺求見」,管家道,司馬峰表面的身份是松江府的一個富商,幫眾皆以老爺相稱,「是誰求見」,關老管家臉色非常的古怪道︰「是李家的李沛霆。」「什麼,是他!」,司馬峰驚訝道,「他不是被發配煙瘴蠻荒之地了嗎?」
「老爺,見是不見?」
「斷無不見之理,當年,李家這位二少爺,也是幫過我鹽幫上下的忙的。」
「此番前來,是想和司馬幫主談一筆大生意,不知司馬幫主可有興趣否?」
「大生意」司馬峰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沛霆面帶微笑,卻無比的自信,比之數年前,他更老練成熟了,不再是那個紈褲子弟了,看來家族大變,對他影響很大。
「不知道賢弟有何生意照顧老夫啊?」,李沛霆看了一下四周,微笑不語,司馬峰一揮手,侍候的僕人立馬撤了下去,「幫主,請看」李沛霆一揮手,一個隨從立刻捧著一個布袋走上前來,走到司馬峰面前,打開了布袋,露出雪白的精鹽「這是陝甘的白鹽,咦,不對,不是陝甘的白鹽」司馬峰和鹽打了一輩子交道,一眼就看出這袋子雪白的鹽不是陝甘的白鹽。
「這是賢弟所說的大生意?」司馬峰品嘗了一下精鹽,臉上微微抽動,這鹽的味道之純正,連青鹽都稍有不如。
李沛霆卻把司馬峰臉上的變化收入眼中,喝了口茶曼斯條理的道︰「司馬幫主,這不過是樣品,請老幫主的鑒定一下,貨還在海上。」
驗貨之後,鹽幫上下狂喜非常。如此的精鹽,八十文一斤的價格,足以讓鹽幫上下吃上幾年。
「但是我有條件。」李沛霆的一句話讓鹽幫的幾位管事老大冷靜了下來。
「李公子請講。」
「第一,我要你們一次付清價款,一手錢,一手貨。」
「這個自然,做生意嘛!自然是親兄弟明算賬。」幾位老大忙不迭點頭稱是。
「第二,安排好人手,在江南江北、運河沿岸同時出貨。這樣,你們的利潤才能最大化!」
「這個自然!鹽幫吃的便是這碗飯!」
但是,得知李沛霆帶來的鹽是如此一個天文數字,幾位老大立刻傻了眼。
「八百萬斤?八百萬斤?!八百萬斤!!」
如此龐大的一個數量,還要一手錢一手貨,這確實是有些讓人為難。鹽幫的資產雖說也不只百萬,但是,要是一下子拿出這麼大的一筆現金,的確是有些讓人為難。
更何況還要在南直隸、山東河南、浙江等處同時出貨。
眼看著碩大的一塊香噴噴的肥肉就在眼前,全幫老少都在眼巴巴的等著,卻又無法吃到嘴里,這如何讓人甘心?
少不得與李大公子好言好語的商量。
不過,李大公子的話卻是更讓人心癢難熬。
「這一單做好了,以後,我可以每個月供應你們三萬石精鹽。對了,我說的一石是一百五十斤!」
三萬石!?!一百五十斤一石?那便是四百五十萬斤!按照朝廷的鹽引制度,也是一萬五千引!而且是每個月!換算成年度的話,便是十八萬引!
鹽幫的老大們如同看到一座座金山向自己倒了下來。
「還有,我這次北上,帶來了一千柄絕戶刀五百個喪門槍槍頭還有槍桿。便送與鹽幫的兄弟們了。」
絕戶刀?!喪門槍?!鹽幫的老大們都見過水手們手中的武器,被稱為絕戶刀的四尺長苗刀,端地可以斬釘截鐵,一尺多長的純鋼槍頭,可以破重甲。那上好精鋼打造的刀槍之鋒利,遠非官軍手里的破爛能夠相比。兄弟們手里有了這樣的家伙,怕什麼鹽巡?
「可是,二公子,鹽幫的事情瞞不過您,這兄弟們上上下下都搜羅遍了也是拿不出這許多的銀子啊!還有,您說的江南江北同時放貨,固然是為了鹽幫的兄弟們好,想讓苦哈哈們多賺些銅鈿,可是,鹽是要靠兄弟們一坨一坨的運的,這讓弟兄們上哪里去找這許多的運力?和存放鹽貨的倉庫?」
「你們沒有,可是,有人有啊!」李二公子一臉的壞笑。
「是誰?不是那些鹽商吧?!」
「漕幫!」
李二公子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著哇!鹽幫的主業是販私鹽,可是,漕幫也是利用漕船通行南北的機會大肆的夾帶私貨。
于是,三方基于共同的發財大計,坐在一起進行了親切友好、開誠布公的會談。
會談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鹽幫和漕幫聯手吃下李沛霆帶來的這些精鹽,並且,李沛霆以後每月保證供給三萬石精鹽給鹽漕兩幫。漕幫利用手中的漕船和倉庫運輸儲存精鹽,鹽幫利用手中的銷售網絡銷售這些精鹽,兩幫共同分派利潤。
于是,便有了前面提到的南直隸、山東、浙江等省幾乎同時出現了精鹽銷售的情景。
鹽漕兩幫的兩位幫主也是咬牙接受了李沛霆的大開條斧,不過,二人既然能夠統領無數江湖豪杰,自然不是好相與的,兩人在角落里嘀咕了一番,便提出了相應的要求。
「為了確保我們的食鹽銷售,還請大公子的炮船辛苦一遭,襲擾海邊的鹽城、如皋、大豐等處鹽場,打亂鹽商們的貨源,讓我們有充分的時間佔領市場!」
得!
在鹽漕兩幫的向導帶領下,左天鵬的水師客串了一下海盜,一夜之間大炮轟垮了海邊的鹽堤,隨水師行動的士兵們沖進了鹽場,搗毀了庫房,將庫房里堆積的粗鹽倒回了大海之中。
然後,滿載著敲詐勒索來的生絲、絲綢、瓷器,當然,還有十多萬兩銀子,浩浩蕩蕩的船隊南下。
「那三十七艘海船又是如何一回事?」
「船隊南下,至廣東洋面,遇到了海盜攔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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