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所言極是!為了我南中的千秋大業,此風斷不可張。」李沛霖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轉過身去又問陳慶華。
「陳鎮長,我來問你,你來南中之前,可曾如同在這里這樣,每日飽暖,每年有糧食吃不完發愁的事情?」福伯作為長輩,自然也不好明著反對李守漢的決定,他只能從側面來進行「觸龍說趙太後」式的勸諫。
「福大人,這一點,小的自然是感念主公恩德,不光是小人感念,便是小的治下數百戶墾民,千余戶土人,家家都立了主公的長生牌位,不敢說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爐香,但是,早晚間的祭拜也是不可少的。所以,小的在接到滾單之後,大為興奮,全鎮上下,就和過年相仿。鄉老們紛紛商議要如何接待主公,方能顯示出我們的感恩戴德之心。于是,有人便說了這道菜。說這道菜是揚州鹽商宴請時的大菜,標下以為,那鹽商乃是一介商人,他們能夠吃得東西菜品,為啥我主公不能吃?于是,便下令將池塘中鯉魚撈起,給主公準備了這道菜。這便是以往的經過,小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忘語。」
「主公,情況很明了。這陳慶華,是表達治下全鎮民眾對于主公的愛戴之心,才一時做了糊涂之事,惹主公生了這麼大的氣。」李沛霖恰到好處的跟上了一句。
「對!大人,平日里您總是說,不可無證據殺人,人頭不是韭菜,割了便長不出來了!」馮清燁敲釘轉腳的跟上了一句。
幾個人的一唱一和,為眼前的這個陳慶華求情,守漢豈能看不出來?但是,他要通過這件事,達到自己的目的。
「方才馮先生說的對,不可不教而誅,不可法外殺人。那麼,陳慶華,現在你沒事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的鎮長職務,便交給你鎮子里的教諭擔任,你暫時在府中听候差遣!」
得知自己從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又回來了,陳慶華不由得喜出望外,跪在地上磕頭不已。「多謝主公不殺之恩,多謝各位大人求情!」
「列位大人,」眼見陳慶華被親兵們帶下去,守漢在座位上掃視了諸多官員,「雖然今日赦免了陳慶華,但是,這個苗頭必須要遏制住,歪風邪氣,斷不可成為主流!」
他將視線盯著馮清燁看了許久,看得馮清燁心中饒是沒有虧心事也不由得有些忐忑,「馮先生,方才你說得對,不可不教而誅,不可法外殺人。那麼,我如果提前教育了,你再犯,是不是可以殺了?我明文規定不可以觸犯的事情,你觸犯了,是不是可以殺了?」
「當然可以。」馮清燁在座位上拱手行禮,「當年孔子誅少正卯,也是沒有證據,主公此言,強勝過聖人百倍。」
「那好!宗兄,煩勞你行文下去!各處軍營、村寨、屯堡,都要進行訴苦活動,便是方才福伯所言,在來南中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對照一下,願不願意失去眼下的這種生活。此其一。其二,在各處進行反奢侈,反貪污浪費,反官僚主義的活動。各級官吏要對照檢查,有沒有尸位素餐的事情!此其二。」
「馮先生,你說的不錯,不可法外殺人,那,便煩勞您和刑房的諸位同仁,依照大誥和大明律,結合我南中的實際情形,起草一部民約合集,作為日常行政司法的依據,同時,也要寫一部**出來,作為母法。」
馮清燁起身向守漢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這是學生的畢生所願,敢不從命!定當竭盡全力,不負主公所托。」
同樣讓無數東林的正人君子唾棄不已的《南中基本法》、《南中民約合集》便在這樣的環境下應運而生。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五天後,馮清燁判處了吳千秋的案子,證據確鑿,吳千秋屬于盜割他人玉米草,被發現之後,揮刀砍傷了何家大兒子,判處賠償各項損失,並勞役三年。
半月後。一道公文從將軍府發出,反奢侈、反貪污浪費、反官僚主義的運動,就此展開。
「在將軍分田之前,俺家每天煮飯,都要加點野菜,才勉強能夠讓全家人填報肚皮,如今呢?昨天俺家煮了一鍋飯,結果沒吃完,剩下了不少,老婆子舍不得糟蹋糧食,早上起來就加了幾個雞蛋,給做成了蛋炒飯,換上以前,哪里敢想這樣的日子?」
「我來河靜之前,壓根就不記得哪一頓吃飽過,不怕各位笑話,來的第一天,在碼頭上吃飯,差點沒給我撐死。如今想想,那頓飯還那麼香,可是仔細回憶一下,也沒有別的什麼好吃的,就是咸魚用油煎了之後炖好。如今你看,吃的是肉,住的是樓,穿的是細布;缸里有米,甕里有油,梁上有肉。這樣的日子,上哪里去找?」
訴苦和三反運動在各地轟轟烈烈的展開,人們都結合自己的經歷和家史說出了對于反對浪費和奢侈、貪污等事情的看法,無形之中,對于李守漢的威信又是一次促進。
「這樣的好日月,是誰給我們的額?只有在將軍治下,我們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對嘛!我算了一筆賬,要是每天每頓不浪費糧食,每天節省一斤米,我全家八口人,一個月就是二百四十斤,一年下來,就是二千八百八十斤大米,這些米可以和山里的土人買一頭牛犢子的了!」
人們在熱火朝天的討論,作為始作俑者的李守漢卻一頭躲進了後宅。
楓晚亭上,守漢滿臉笑容的看著眼前的鹽梅兒。幾個月下來,鹽梅兒的肚子已經是高高隆起,「還有多久?」
兩世為人,守漢都是第一次面臨著做父親的感覺,這感覺里,夾雜著惶恐,喜悅,期盼等等。
「郎中和接生婆都說胎位很正,大概還要一個多月。」鹽梅兒也是一臉將要做母親的幸福,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
「如今你身邊幾個人跟著?」守漢將椅子挪到了鹽梅兒的對面,幾個親兵、丫鬟急忙過來將小茶幾移動到兩個人之間的空地上。
「除了蔡婆子之外,還有四個丫鬟。」
「人呢?都叫過來?」
一聲令下,五個人誠惶誠恐的站到了自家老爺面前,盡管這個老爺只有二十出頭。但是一股威壓之氣還是很明顯。一個歲數較小的丫鬟已經開始有些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幸福、興奮還是害怕。
「你們幾個服侍太太,已經很盡心很辛苦了,但是,還要繼續辛苦些!直到少主子出世,」守漢有些虎著臉,「太太身邊只有你們五個人近身服侍不夠,蔡婆子,你在這府里上下去挑選,挑不出來就到外面去雇,再給我挑八個人過來,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要給我瞪大了眼楮注意著!等少主子降生,太太平安,我必有一番心意。還有,從這個月起,太太身邊的人,一律雙份月錢。」
守漢一遍說,蔡婆子一邊如同雞啄碎米一般點頭,點著點著,饒是蔡婆子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睜大了眼楮,大為驚訝。
守漢很自然的撈起鹽梅兒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伸手月兌下了鹽梅兒的鞋子,看了看鹽梅兒的腳,「梅兒,你的腳有些浮腫呢!」的確,鹽梅兒的腳腕和腳掌因為懷孕的緣故,有些腫脹。
「誒!沒關系的,大白天的,……」饒是鹽梅兒膽子、見識比一般的女性大一些,但是,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自家相公握著自己的腳,這個,似乎有些超出別人的想象了!她的聲音比起蚊蟲來也大不了多少。
「不會是我不在家這段時間,有誰給你氣受了吧?」守漢一邊戲謔的問了一句,一邊開始給鹽梅兒按摩那浮腫的部位。
這句話雖然語帶戲謔,卻嚇得蔡婆子等人魂飛魄散,老爺不在家,回來之後發現懷孕的妻子身上有浮腫的地方,這樣的疑問自然是難免的,可是,誰敢給她氣受?一旦追查起來,怕是倒霉的先是這些身邊服侍的人。
「老爺明鑒,老身們可不敢有半點對太太的不敬!」
「老爺明鑒,婢子們侍奉太太和侍奉自己母親一樣,絲毫不敢怠慢!還望老爺明察!」
五個人跪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一陣陣砰砰的響。
「都起來吧!哪個也沒有說你們服侍的不盡心,我只是順口一說而已。」守漢如今越來越喜歡這種上位者的感覺了,一言出口,可以決人生死窮通富貴。
幾個人戰戰兢兢站立在一旁伺候著,那個年紀小的丫鬟,剛剛從恐懼中擺月兌出來,看著守漢給鹽梅兒揉捏著腳上的浮腫,不由得滿眼都是小星星。
「太太的腳腫了,你們到庫房里挑一下,看看有什麼軟和的料子,給太太做幾雙拖鞋出來,一定要軟和,舒服的。」
守漢一邊囑咐,蔡婆子一邊點頭,沒口子的稱贊,「主公對太太的情意,那真是天高地厚。」守漢自然是很坦然的全盤接受,倒是鹽梅兒,雖然和守漢做夫妻已久,房中各種各樣的花樣招數都試過,但是在眾人面前,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卻令她羞紅了臉頰。
倒是那個年紀輕的丫鬟見機的快,從一旁搬過一張矮凳,將鹽梅兒的腿放在上面,又尋了一條岡薩雷斯等人獻來的薄呢子毯子,給鹽梅兒搭在腿上,這才稍稍緩解了鹽梅兒的尷尬和羞澀。
「外面忙活的四腳朝天的,你怎麼有空回來和我聊天了?」一邊享受著丈夫的按摩,一面關切的問著他,鹽梅兒可不想因為自己讓丈夫丟掉了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那可是用了多少的心血、精力和人頭才換來的啊!
馮清燁等人組織編寫民約合集的事情,鹽梅兒在內宅也是听說了,而且,丈夫遠赴暹羅處理鳳凰營的事情,再加上暹羅的賠款割地等事情,往返下來,也是幾個月的功夫,當日,那兩個暹羅公主和三個號稱是貴族的女孩到府中拜見她的時候,她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一般女人會有的吃醋等反應,「唉!他在外面打仗,我又是這樣的身子,身邊沒有女人服侍又如何得了?何況,府里不是還有一個馬上就要娶進門的?」
「那些公務?我的天吶!」守漢很是夸張的叫了起來,「堆得和山一樣,我就和愚公一樣,不停的處理,可是,他是挖山不止,我的這座山,卻怎麼挖也挖不完。真不知道,這段時間這些家伙們是怎麼撐過來的。」在鹽梅兒面前,守漢有時候表現的就如同是一個大男孩在寵溺自己的姐姐面前一樣,他和鹽梅兒兩個人都很喜歡這種感覺。在外面威風八面,言出法隨,回到屬于自己的一個小空間,卸掉外殼和甲冑,都是需要別人呵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