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胡禮成、扈仲康等人不同,李家的當家人李寒亭如今的身家在當日歸附守漢的人中間算是吊車尾的.
原因嘛,也是很簡單,就是他做事比較求穩,比別人慢上半拍。導致很多的機會都眼睜睜的從自己身邊溜走,只能夠跟著別人吃點剩飯,撿別人的骨頭啃啃。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李寒亭站在廊柱下,高聲大氣的吆喝著家人拿著帖子去請自己的姻親,表妹夫扈仲康來家里喝酒議事。
「今天是什麼日子?至于這麼興師動眾的?」
他的妻子安氏很是不解,但是不解歸不解,自家男人的權威是不能挑戰的,只得是懷揣著疑問,指揮著家人擺設桌案,安排果品點心菜肴酒水。
「二哥,這太客氣了吧?咱們兄弟還用得著這麼客氣啊?」
扈仲康被迎候在門口的李寒亭攜手請進花廳,便看到正中的圓桌上一具碩大的銅鍋在冒著熱氣,一旁羅列著大小幾十個碗碟。旁邊的小桌上,一壇子很明顯的內地來的紹興黃酒巍然屹立著。
看到這個場景,自詡為饕餮酒色之徒的扈仲康,越發的坐定了自己的結論,「這個李寒亭,無事獻殷勤,定然有事上門。」
有什麼事且不管他,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老子吃的差不多再說!
打定了主意,扈仲康便高踞上座,同李寒亭二人推杯換盞的喝將起來。
堪堪將一壇子紹興黃酒喝光,眼前的海鮮牛肚鴨腸百葉也都祭了二人的五髒廟,李寒亭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二哥,最近您的生意如何?」扈仲康主動出擊了。
「托福!托福!不過那里比得上兄弟你,財源廣進日進斗金的?」李寒亭半真半假的捧了扈仲康一句,「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幾分炫耀。「今天上午主公倒是召見了我。」
「哦?!」扈仲康的語氣里不由得帶著幾分醋味,誰都知道,對于他們這些最早歸附守漢的舊日官員,守漢都是優禮有加,時不時的會給指點一條發財大計出來。這李寒亭不知道今天得了什麼好彩頭,竟然讓這個平日里居家十分謹慎(摳門?)的人能夠如此的大請客?
李寒亭也不答話,只是朝在一旁伺候的家人微微點了一下頭,那家人頷首示意。不一會就听得院子里一陣嚕嚕作響。
「此物,便是今日上午主公交給我的!」
停在院子里的,是一輛由兩匹果下馬拉著的四輪馬車。
不過,車子的外形很是簡單,只是一個車廂,外加四個 轆,比較吸引人眼球的就是這輛馬車通體是用九轉鋼制成,特別是車軸顯得越發的結實堅固。
「來。兄弟你來看。」從一旁家人手中取過一盞玻璃油燈,李寒亭指給扈仲康看。
車軸和四個車輪上面,安裝著幾個巨大的彈簧,彈簧和長短不一的鋼板構成了馬車的減震系統。
除此之外,還有一處所在是李寒亭沒有告訴扈仲康的,那就是這一輛車安裝了滾動軸承。由四大件︰滾珠(鋼珠)、內環、外環跟保持器構成的滾動軸承,雖然很是耗油,但是卻起到了減少磨損和阻力的作用,可以讓車輛運行起來更加的輕松。
「這是楓樹嶺的那群家伙最近新做出來的,喚作什麼載重馬車,主公說至少可以載重一千五百斤,我讓人試驗了一下,拉兩千斤,也就是主公說的一噸,這兩匹馬依舊行走正常。」
這一次,輪到扈仲康驚訝了,他的腦子在飛快的旋轉,分析著守漢將這樣一輛馬車給李寒亭做什麼用。
回到花廳之中,有家人獻上香茶,李寒亭命人從書房取來一物。
「這是主公給我的。喚作什麼特許狀。」
「你也曉得,主公要求今年必須生產出九萬噸鋼鐵,這九萬噸鋼鐵,便是一億八千萬斤!別的不說,單單相應的礦石、煤、焦炭、石灰石的運輸,便是海一樣的量。」
「主公召見我,便是將南中軍的物資運輸這件事,交給了我來辦。按照各處的要求,將礦石、焦炭、煤炭等物運到,眼下先做這個,日後的糧食運輸貨物運輸等等各類大宗物資運輸也都是交由我來辦理。」
「百里百斤一吊一,恭喜二哥了!」
扈仲康帶著羨慕的口氣恭維了一句。他的心算極快,煉九萬噸鋼,需要的便是至少翻三倍的物資,而且還要有大量的殘渣外運,這筆費用絕對不在少數。按照在內地的運費標準,這幾十萬噸的貨物運輸,絕對是可以讓李寒亭吃的腦滿腸肥的。更何況,以後每年都要有這許多的業務?
「我今天請兄弟你來,一是咱們兄弟兩個許久未曾一起飲酒,二是想問問兄弟你,有沒有興趣參上一腳?」
李寒亭同胡禮成、扈仲康相比,簡直就是老狐狸同天使之間的差距,這二人都是久經商場模爬滾打的人物,但也是如此,李寒亭的話更加容易讓扈仲康覺得可以相信。
「這是哥哥你搭幫兄弟發財啊!這等好事,我自然不能放過的。哥哥單講無妨,需要兄弟我出多少銀子?」
「這天底下的錢是要大家一起賺的,飯也是要大家一起吃。老實說,銀子不用兄弟你出多少,不過,麻煩的是。」
麻煩的是,李寒亭手中的運力也是不足。
他計算了一下,要滿足各處的要求,至少手頭要有一百五十輛一噸以上的載重馬車才可以勉強支應的開。按照果下馬的運力,便是至少要按照一車四馬或者六馬的標準配備。如果要是換成騾子或者普通的滇馬,數字就要更加的多了。
「我手里沒有那麼多的騾馬。所以,得兄弟你把手里的騾馬拿出來一部分。然後,還得想辦法把不足的部分解決掉。」
「誰說老實人不會給人挖坑?」
這就是如今扈仲康心里的真實寫照。
李寒亭將一部分收益拱手相讓,但也將最大的一個難題交給了他。
「我手里各處商號買賣有大約二百余匹騾馬,除了必要的之外,全部交給二哥你,明天便讓管事的過來辦理交割。」
雖然說二百匹騾馬相對而言只是杯水車薪,但是對于李寒亭而言已經是雪中送炭,加上他自己擁有的二百余匹騾馬,已經可以將八十輛左右的四輪馬車投入運轉。
「好!兄弟,有你這句話,哥哥我便放心了!我明日便命人去工廠訂這車子!先定他一百輛再說!」
扈仲康擺了擺手,「二哥您先听我說完。明天您寫一個說帖,把這邊的情形給主公在說帖上說明,請求他幫助解決一批騾馬,哪怕是從各處營伍中退役的騾馬都可以!」
「這是為何?」李寒亭有些模不著頭腦。
「二哥,要不說你是老實人呢!你不大清楚,在削平鄭家之戰中,據我所知,大大小小的騾馬繳獲了不下幾千匹,除了分配到各營之外的,至少還要一兩千匹在主公手中掌握著,除此之外,各營退役下來的騾馬,雖然不能繼續上陣,但是用來拉車問題還是不大的。我和你打賭,這個說帖上去,至少主公會讓你價購幾百匹騾馬。這樣一來,便有了近千匹騾馬。」
「如此一來,便可以勉強敷用了!」
李寒亭有些興奮了。
扈仲康撇撇嘴,這位爺的格局未免有些太小了。「二哥,且听我說完。」
扈仲康給李寒亭出了個主意。
「你的意思去找那個老狐狸?」李寒亭有些不太情願。「他可是說過了,放出風聲來,這幾年的馬匹都是給主公的額,一匹也不敢往外面賣啊!」
扈仲康的主意就是去找眼下在富瑯山區為整個南中軍養殖繁育馬匹的胡禮成家族。看看從他們手里能不能搞出一些騾馬出來。
「我知道,老狐狸對外說的話我也听過。但是,他說的是賣,我們又不打算買。」
「那就更不可能了!老狐狸怎麼會白白的送給我們騾馬呢?」
「我們租!」
扈仲康的主意是這樣,從胡禮成手中花錢租借騾馬,來把這個運輸貨物的買賣搭建起來,開張之後,再慢慢的想辦法去內地采購馬匹來補充這部分缺口。
「沒法子,時間就是銀子啊!早一天開張,便早一天有銀子入賬啊!」
扈仲康一連串的做法令李寒亭有些眼花繚亂,他不由得出口要求扈仲康逐一的向他解釋一下。
「老狐狸那里養殖繁育的,除了從內地廣西雲南引進的果下馬、滇馬之外,便是毛驢,另外還有從那些紅毛夷人手中買來的什麼大食馬,將這些馬匹混在一起,或是繁育騾子,或是培育新的馬種。」
「但是,雖說馬匹每年都可以生育,但是從生下來到可以使用,也是有時間的。騾子和驢好一些,大概是三年,而馬匹則是要至少四年才可以。但是,這幾年下來,拜玉米草所賜,我知道的,老狐狸手里的騾馬不少了。這些騾子又不能繁育,只是白白的消耗他的草料人工,你以為這頭老狐狸不想把這些騾子換成銀子?但是他又不敢賣,只能是硬挺著。」
「我們花錢租!在合約上注明,只要他需要,提前幾個月告訴我們,我們還他相同數量、品種的騾馬便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買賣便可以提前開展起來。一邊做貨暢其流的買賣,一面派人去廣西、去雲南去緬甸、去暹羅買馬!」
兩個人越說越興奮,索性讓人將各自的煙斗取來,便在花廳廊下支上兩座躺椅,一面吞雲吐霧抽著旱煙,一面斟酌著給守漢的說帖應該如何寫,順帶著提出點什麼新的要求?
扯到後來,兩個人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的事情可以做?!
「這兩個家伙!倒是一對人物啊!」
守漢將李寒亭執筆、扈仲康口述的關于貨物運輸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和困難看了幾頁,不由得臉上露出了笑意,真是資本的趨利避害性啊!這兩個家伙哭著喊著要求自己將平定鄭家以及從暹羅人手里繳獲的騾馬等,哪怕是退出現役的也可以賣給他們一批。
看到後幾頁,守漢不由得一拍大腿,「嘿!人才!」
在這一部分中,李寒亭和扈仲康二人提出了要求開放南中軍轄區內客運的要求,同時提出來的便是將現有的用來運輸貨物的四輪馬車進行改裝,使其適應客運業務。
「著兵房、戶房于不適合軍用之騾馬中價撥四百匹騾馬與李寒亭扈仲康二人。另責成李扈二人進行從河靜經順化至柴棍等地沿線客運業務之調查,調查完成後,另行稟明。」
稟帖連同批復回到李寒亭手中的時候,扈仲康同人稱老狐狸的胡禮成艱難的談判也算是告一段落。
老狐狸的胡氏養馬場,以每天一吊錢的價格租賃給李寒亭扈仲康二人的運輸公司一千匹騾子,二百匹果下馬,三百頭毛驢,為期一年,如果因南中軍有軍需要求,則運輸公司必須無條件交付同等數額的騾馬給胡氏養馬場。但是要提前兩到三個月通知運輸公司。
雖然條件很是苛刻,但是對于順風車行的二位老板而言,就算是再苛刻的條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賬。忘記說了,二位將自己的運輸公司起名為順風車行。希望自己的生意能夠順風順水。
「二哥!車行的事情你就多費心思來打理!」
在從戶房取回順風車行的一應文書之後,扈仲康有些按捺不住。
「我明早便搭船去廣西,我就不信買不回騾馬來!這個老家伙!掐死了咱們的脈,知道咱們要著急開張,咱們等于是替他養著這些牲口不說,還得給他錢!我算了一下,照咱們的運費標準,百里百斤五百文錢,就算是從河靜府到石溪鐵礦、到商埠煤碼頭,從焦化廠到鋼鐵廠這些道路都是燒灰路面,路況良好,頂多一天跑一個來回,這一千多頭牲口,從租金連帶著飼料人工,差不多是賺多少錢便賠進去多少錢!咱們頂多落下一個名聲!」
天啟七年三月初七。宜開張。
鞭炮聲中,由李守漢題寫匾額的順風車行正式開張營業。百余輛四輪馬車運載著鐵礦石、煤炭、焦炭往來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