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一百八十章 南澳島

作者 ︰ 猛將如雲

閩粵之交的南澳島,從澄海的萊蕪渡口到南澳島的長山尾渡口平底畝船需要搖晃50分鐘。這是個讓人感覺輕松愉悅的小島,平靜,安詳,仿佛一個世外桃花源。

但是,這只是它的外表。事實上,在歷朝歷代的史記記載中,關于這個小島的的記錄都不是平靜柔和,而是桀驁不馴。不是田園牧歌,而是刀光血火。是「海賊」的同義詞,是不時驚擾閩粵地方官員乃至朝廷的一個噩夢,特別是在隆慶開海後,這里海盜活動的頻繁程度與規模,稱得起是「中國之最」,成為了東南沿海治安的一處「毒瘤」。

究其原因,還是這里的地理環境所致。這里距離大陸的距離不遠也不近,既足以和官府保持「安全距離」,又方便隨時到大陸上「侵犯」一下;南澳島上的居民在洪武年間被強行遷徙,留下大片田地可供耕作;島上山勢險峻,利于築城修寨,有險可據。最重要的是,這里地處國際貿易的航道要沖,距離太平洋主航線不過幾海里。因此,這里從南宋時期起,便成為了海盜淵蔽之處。到了明朝後期,南澳一帶的海盜勢力已大到了動不動就「戰艦數百,聚眾萬余」,橫行海上,向過往船只征稅,儼然一海上王國。嗯,怎麼听著和豬腳的做法有點像?

吳平、林國顯、許棟、許朝光、林鳳、林道乾、曾一本是這一期間活躍在南澳島的眾多海盜首領,都是把南澳「先後據為窟宅」或活躍在附近海域。他們彼此之間有錯綜復雜的關系。比如,林鳳是林國顯的族孫,吳平是林國顯的佷婿,林道乾的船隊里有林鳳的船只,曾一本承接了吳平的部眾……

而眼下,這里更是成為了劉香的目的地。

原因沒有別的,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這里還具備著適合海盜正常需要的一切條件和群眾基礎。

雖然因為海禁的原因,不能明目張膽的下海,但是「賠本買賣沒人做。殺頭買賣搶著做」。在巨大利益的誘惑面前,沒有幾個人能夠扛得住。沿海許多豪門、官員、官員親屬都與海盜有著關系;明里暗里通過南澳島與劉香和招安前的鄭芝龍等人交易。而對于那些依靠海上貿易謀生的升斗小民來說,不能「通番」則無疑于對生計有著巨大的殺傷力,于是就常常參與和海盜的私通接濟活動。以「一葉之艇。送一瓜。運一,率得厚利」,有的干脆加入「組織」。把海盜當成職業。在這種情況下,海盜就具備了「民眾基礎」,官兵來圍剿海盜時,沿海民眾的反應則是「每見官兵動靜,則星火徒報,官府密令哨探,則推避不從」。

在這里,劉香團伙可以得到人員、物資、裝備的補充,修補破損的船只,緩一口氣,以便于迎擊鄭芝龍的再次攻擊。

看著南澳島出現在遠處的海天相接處,劉香在船頭不由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到了這里,便是到了一個安全的避風港了。地處閩粵兩省交界處,就算是鄭芝龍有著天大的膽子,越界作戰,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而且,劉香團伙同廣東省的各級官吏們也是有著明里暗里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雖然從萬歷三年(1575年)開始,這里就設立了副總兵衙門,有一位副將大人,率領水師三千在此駐防,但是,在孔方兄的幫助下,這里依舊是海盜的天堂。

「傳話下去,告訴各位船主和兄弟們,到了南澳,就有了足夠的就和肉,還有漂亮的妹子在島上等著兄弟們!但是,記住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不許犯花案!只許去嫖!不準奸婬!」

沒辦法,這南澳島上的居民同海上各個團伙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密切、也太復雜了,說不好哪個妹子就是某位船主的遠房親戚,光棍劈竹不傷筍,為了不得罪同在海上謀生的伙伴,紀律也是要強調一下的。

何況,島上還有一座南澳副總兵府,雖然說都是往日里用銀子打點好了的,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大家面子上須不好看。

「明白!」

「明白!」

「嗨!島上的暗門子、半掩門那麼多,俺們何必要費那個勁去用強的?!」

一群人發出粗野狂暴的笑聲,望著不遠處的南澳島越來越近。看著遠處正在撒網捕魚的小型紅頭船慌慌張張的收起漁網,掉頭往島的方向狂奔而去,幾個海盜頭子更是嘲笑起來。

「咱們是到你們的島上補充鮮菜淡水,修理船只。順便讓兄弟們睡上幾個好覺。又不是不給錢的陸地上土匪,你們慌個啥?!」

在笑聲中,一條快船從後面疾馳而來報信。

「啟稟船主!後面殿後的十七舍人劉九打來旗號,荷蘭人的船隊也敗退下來了!後面似乎還有鄭家的追擊隊伍,十七舍人詢問,該如何處置?!」

听到這個緊急軍情,幾個頭領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個鄭一官,當真是拼命啊!他一家就把荷蘭人給打敗了?!」

「現在荷蘭人還有幾條船?」

「啟稟船主,各位老大,荷蘭人的九條船,只剩下了五條,另外還都是受了不小的創傷,兄弟們從遠處看,很多的帆都只有一半了!」

「距離我們還要多遠?」

「大約有兩個時辰的水路吧?!但是,兄弟們說,眼下荷蘭人的炮船傷痕累累,跑得慢。怕是得三個時辰到四個時辰才能攆上我們!」

「打旗號!告訴各船,扯起滿帆!加速前進!有槳的都給我用上!」

「船主,咱們是要快些跑嗎?」

「不!咱們是要快些跑到南澳島,到了那里。四個時辰,各船補充糧食蔬菜鮮肉水果清水,足夠了!等到荷蘭人到了,咱們就順風揚帆走他娘的!讓鄭芝龍那個叛賊去和荷蘭人拼命!咱們只管到廣東海面去尋個島嶼休息,睡覺!」

大小將近六十艘海盜船扯起了滿帆,從船舷兩側伸出了長槳,奮力的向著南澳島的方向趕來。

眼看已經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島上的房舍輪廓,看得清房頂的顏色,忽然,隨著最後一支打魚小船繞過南澳島進入了港口。一抹白色帆影從島的背後隱現出來。

緊接著。一片,兩片,三片、五片,十片。白色的帆影如同海上台風來臨是卷起的雲朵一樣。迅速的卷起升騰。隨著帆影的出現。一條條炮船出現在青澳灣海面上!

「媽的!是誰的船?!」眼下劉香的狀態,頗有點龍困淺灘遭蝦戲的心情,好不容易從官軍和鄭芝龍的圍攻下逃出來。卻又在這里被人攔住去路,當真是老虎不發威,你們便當老子是只病貓不成?

「看看旗號!是不是南澳副總兵衙門的那些破船?!」

要是那些南澳副總兵府的破船,劉香不介意將他們統統的送下大海,去洗洗澡清醒一下。

「沒有發現大明水師的旗號!」

在桅桿頂上的瞭望台上飄下了這樣的聲音。

「船主!船的形狀也不是大明的福船!倒是有點像佛郎機人的船!」

一個頭領指著遠處隱約可以分辨出輪廓的炮船,聲音都有些變形了。

不是大明水師,船只又是有些西洋人的風格,在這一帶的水面上,便沒有人有如此龐大的艦隊了。難道說是荷蘭人的援軍從巴達維亞趕來了?!

人遇到這種情況時,凡是都願意往好的方面去想。特別是在窮途末路前途不可預測的狀況下,更是願意相信這是荷蘭人的援軍。

眼見得與對面從南澳島駛出的艦隊越來越近,從船只的形狀和船舷兩側黑洞洞的炮窗口可以看得出來,這只艦隊的設計風格和建造技術上有著濃厚的歐洲風格。

不由得劉香心中一塊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這定是荷蘭人的援軍,即便不是,也是英吉利人,或者是佛郎機人過來探風色的艦隊。是誰且不去管它,老子還是先去南澳島補給休息是正事!」

雙方的船隊距離不過數里了,劉香揮手命人上前搭話,試圖了解一下這支船隊的來歷和目的。

一條快船正要從船隊中飛馳而出,對面正在調整隊形的船隊做出了一個令人有些不解的動作。

一面面旗幟在桅桿上升起!

「大明南中軍馬總統官!李!」

隨著這旗幟的,還有別的幾面旗幟,在前桅桿上迎風飄揚的,是南中軍水師的旗幟,鐵血十八星旗。在主桅桿上飄揚的是主帥的帥旗,赫然一個斗大的李字,在劉香眼前灼灼放光,燒得他眼楮生疼。

「我一刀斬你個桃花開!你個李守漢,我同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也不曾劫掠過你的地盤,為何如此對我?!我是把你的兒子扔到井里了,還是搶了你的姨太太?!你這樣的對我?!」

劉香心里滿是怨念。

但是,怨恨,抱怨,有用嗎?南中軍水師練習艦隊的幾艘付波級戰艦的炮窗已經打開,一門門的火炮如同蛟龍的獠牙一般,閃著滲人的光芒。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說不字,爾來觀看,大炮是一炮一個,關轟不管埋!」

在常勝號的船頭上,穩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守漢,故意怪聲怪調的念著從評書里听來的打劫時專用綠林山歌,逗得坐在一旁的小華梅嘎嘎的笑聲不止。

從香港到出發,一晝夜的航程便到了這座距離香港島和料羅灣都不算遠的南澳島,南中軍水師便立刻上島控制了這座坐落在閩、粵兩省交界海面,距廣東汕頭僅11.8海里,東距台灣高雄160海里,北距廈門97海里,西南距香港180海里的海島,將島上的駐軍盡數繳械看管,禁止一切人員出入。

凡是家中有男人在海上謀生的。一律發給布一匹作為安撫,「回頭告訴你們的兄弟子佷,不要跟著劉香瞎跑,跟著我家將軍才是正路!」

劉香在船上看到的那些撒網捕魚的人,俱都是南中軍水師改扮,為的就是觀察海面上的動向,也好為艦隊的出擊打好基礎。

休息了一天一夜的南中軍水師,就在南澳島水域守株待兔,等來了劉香的船隊,後面還有被鄭芝龍兄弟追趕下來的荷蘭人的殘兵敗將。

「我再重復一遍主公的軍令!此戰以俘獲為主。第一不準使用霰彈。第二不準使用火箭,第三,落水之後盡量生俘!都听清楚了嗎?!」出港前,練習艦隊的統領楚天雷黑著臉朝著幾個艦長訓斥了一番。

雖然不明白為啥不讓用海戰利器火箭。也不讓用霰彈。但是艦長們還是很委屈的點頭表示清楚了。

「在龐大的中國國家艦隊攻擊下。我們不得不承認,公司此次的作戰目的和任務,完全的失敗了。我們面對著至少150艘戎克船。其中約有50艘特別大的戰船,這些戰船上配備有性能良好的火炮,而且射擊速度非常快,我相信對面擁有一支經過極其嚴格訓練的炮兵隊伍!在這些炮火的掩護下士兵們的士氣旺盛,躍躍欲試,在這種時刻,他們向我們靠過來,快艇slooterdijck號、快艇brouckerhaven號被中國人的船只鉤住,這些船只立刻不顧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迅速點火燃燒起來。我們的船只一旦被被戎克船鉤住,中國人就會瘋狂的跳進船來,同我們在狹窄的甲板上進行肉搏戰。有兩次我必須親自上陣參與這種殘酷的戰斗,因為你不知道何時會有一件什麼兵器或者是火銃的彈丸從某個奇特的角度襲擊你。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進行殘酷的戰斗,才能將中國人擊退,但是,西卡佩號最後還是被跳進來的人數眾多的中國人所擊破,而被他們奪去了。我們的艦隊司令也被俘虜了。我只能率領bredam號、bleyswijck號、zeeburch號、wieringen號與salm號費盡力氣擺月兌非常多的火船,向外海逃去,去追趕我們的盟友劉香艦隊。並且同他一道返回巴達維亞進行休整。受到這場戰敗影響,我想公司的海上力量已經衰弱到本年度在中國沿海不能再有任何作為了。」

普特斯曼幾乎是滿眼噙著淚水寫完了今天的航海日記,對于料羅灣的慘敗,他必須要向東印度公司的董事會作出一個交代,提供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否則面對他的將是極其殘酷的結局。

從巴達維亞出發時的十一艘艦船啊!如今只剩下了五條,都是傷痕累累。還有雇佣劉香集團的那些金幣,武裝他們的大炮和火藥,都是公司財政中支出的款項,如今就這樣的付之東流了,這如何不令普特曼斯心頭一陣抽搐?

幾聲很有節奏的敲門聲,船上的艦長和普特斯曼的副官隨之出現在了門口。

一場血戰下來,船長漂亮的制服被撕扯的一條一縷的,雪白的襯衣上血跡洇紅了前襟,同船長相比,普特斯曼的副官情況更為嚴重,頭上被一發鉛彈的彈丸劃過,還算是萬幸,那枚鉛彈沒有興趣進行對他的頭顱進行深入了解,手臂上被一個垂死的倭人士兵砍了一刀,幾乎砍到了骨頭上。眼下他只能用從棉襯衫上撕下來的一根布條吊著胳膊。

「總督大人,我們已經追上了劉香的船隊,是否要求他們等我們一下,共同編隊前進?」

艦長還是比較專業的,他知道此時不是追究劉香臨陣丟棄盟友逃之夭夭的時候。

「但是其余幾條船上的士兵和軍官都打來旗語,要求對于這些海上的懦夫,臨陣月兌逃的敗類,膽小鬼進行必要的懲罰!否則,他們就不知道荷蘭人的厲害!」

副官的意見代表了殘存的艦隊士兵和軍官的意見。如果不是劉香率領自己的船隊丟下荷蘭人先行逃跑,鄭芝龍也不會集中全部的炮火和火船來攻擊荷蘭人的十一條船,這才是今天慘敗的最重要原因。

「也許用劉老香來做替罪羊是個好辦法。」普特斯曼的腦海里閃現了這個念頭。

「不可以!我們的後面還有尼古拉一官的追兵,這個時候,怎麼可以同劉老香的部隊作戰?要是打,也要等到我們的部隊與尼古拉的部隊月兌離接觸以後,到了安全地帶,才可以想辦法來對劉老香的行為進行懲處!」

「我們現在到了什麼位置?」

普特斯曼不願意再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吵,他眼下關心的是如何才能夠盡快擺月兌後面的追兵。他知道,再往前走一段水陸,便是廣東的海面,鄭一官的水師便不好在這里對他進行追擊。

「前面是中國人說的所謂的南澳島,現在在我們的右側是他們說的龍嶼、虎嶼、獅嶼、象嶼四個島嶼。」

透過船艙的窗戶向右側望去,幾個小小的島嶼在遠處如同一個個黑色的珍珠一般瓖嵌在水面上,已經到了福建海域的邊界上了!

普特曼斯頓時听到了天主的贊美詩。

但是,一聲淒厲的叫聲,從桅桿頂上傳來!

「敵襲!」

一支船隊從南側的兄弟嶼方向快速向荷蘭艦隊的側後方襲來!

為首的一支戰艦艦首上赫然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黃金白銀制成的三頭虎標志。

正是南中軍水師左翼統領張小虎率領的雙桅橫帆船艦隊,內中還包括四艘火箭船!

對劉香和普特曼斯的包圍已經完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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