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每磅只賣五十荷蘭盾!」
作為中國傳統的出口創匯大宗商品,茶葉和絲綢、生絲、瓷器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它們為中國換回來了大量的白銀,讓中國具有巨大的貿易順差,長期成為入超國.從而引發了那場無恥的鴉片戰爭。但是,最早在歐洲大量飲用茶葉的,並不是英國人,而是荷蘭人。
從西元1610年開始,荷蘭商人就憑借航海的優勢,從澳門裝運到中國的綠茶到爪哇,再轉運到歐洲。剛開始,由于供需失衡,茶價非常昂貴,一般人喝不起,茶僅是宮廷貴族和豪門、世家作為養生和社交禮儀的奢侈品。人們以喝茶來炫耀風雅,爭奇斗富,于是,茶很快的風行了整個上層社會,一些富裕的家庭主婦,都以家中備有別致的茶室、珍貴的茶葉和精美的茶具而自豪。
想不到吧?茶葉和絲綢、瓷器一樣,都是歐洲這群土鱉暴發戶用來炫富的工具。
不僅僅是用來炫富,茶葉在荷蘭的特殊地理環境下,還具有藥用價值。因為荷蘭潮濕而多雨霧,很多荷蘭人患有痛風、胸膜炎、腳病、便秘、頭痛、壞血病、熱病以及其他惡姓疾病,而茶葉則是很好的一種防治這些疾病的解毒劑。
而守漢則是從鄭芝龍手里作為禮物姓的回報,得到了武夷山區數年的茶葉積累,也就是陳茶。
「我的這些茶葉,都是經過加工磚茶,便于你的儲存與運輸,每一塊重約一磅,只要你五十荷蘭盾。」
巴斯滕胖臉後面的那顆腦子,絲毫沒有被美酒佳肴所侵蝕,依舊十分犀利。他不但利用這種被酒肉豢養出來的胖子形象,成功的完成了一次次的戰略欺騙,同時也為自己贏得了數十倍的財富積累。
茶葉,運到歐洲,在巴黎每一磅可以賣到三十法郎,而在英國,一磅茶葉的價格竟然會高達六到十英鎊。照著一比十幾的英鎊與荷蘭盾之間的兌換匯率,這個價格是十分驚人的。
但是,一磅五十荷蘭盾,這樣的進貨價,似乎沒有什麼誘惑力。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巴斯滕先生以每磅二十荷蘭盾的價錢,收購了守漢手中的四十萬磅茶葉。
「哈!這個傻瓜!被我宰了羊牯了!」
守漢和巴斯滕不由得心中都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生意談完了,要開始談一下巴斯滕先生此番前來的正事了。
「說說你們的講和條件吧!」
守漢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努力讓自己坐得舒服些。
而範巴斯滕先生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同南中軍進行和平談判的代表,開出的談判條件卻令守漢勃然大怒!
「笑話!是你們打敗了,還是老子打敗了?!居然還有什麼臉向老子提出來彼此開放貿易?笑話!老子要是想做什麼生意的話,直接去就是了!還用得著你們來轉一道手?」
荷蘭人開出的條件分明是將在料羅灣戰役之前與大明朝廷提出的條件稍微改換了些詞匯,內容和核心基本沒有什麼變化。目的還是要壟斷貿易。
在戰場上通過火炮得不到的東西,居然想要在談判桌上通過這種誘騙的手段得到?這群家伙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來人!」
守漢站在門口高聲喝道。
幾名在書房門口站班的親兵手扶著腰刀雄赳赳的快步跑到守漢面前,「主公!」
「去!把這個家伙給我趕出去!交禮司的人,讓他們把他遞解出境!」
巴斯滕似乎意料之中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職責和使命沒有完成而感到氣憤、內疚的樣子。
被幾個強悍的士兵監押著走出了守漢的書房,從一旁院落里走出來的小華梅和柳桂丹師徒兩個卻正好從側面看到了這一幕。
頭上蒙著一塊絹帕,腳上一雙牛皮小快靴,一身紅色勁裝的小華梅,擦拭著頭上的汗水,有些不無嬌嗔的向柳桂丹抱怨︰「師傅,下次能不能不練這麼多?我吃飯的時候筷子都拿不起了!」
「要想和我學,這點就不算多。」柳桂丹依舊是那副凡人不理的神情。
小華梅頑皮的吐了一下舌頭。
「師傅!你看!一個紅毛夷人從阿爹那里被趕出來了!」小華梅頗為興奮的指著範巴斯滕的身影示意柳桂丹道長去看。
「看到了。」依舊是沒有什麼感情因素的聲音。
「一定是惹到阿爹了!要不然阿爹不會讓人這麼對付他!」
沒有理會徒弟語氣中的興奮和揣測,柳桂丹只是眯縫起眼楮盯著巴斯滕有些奇異的步伐,看著巴斯滕僵硬的擺動著雙臂,很不自然的將手指緊緊的捏住衣袖袖口。
「但願這個紅毛夷沒有盜取什麼軍情文書才好啊!」
江湖經驗豐富的柳桂丹,一眼就發現在巴斯滕的衣袖里,藏了紙張之類的東西,而此人又是剛剛從守漢的書房中被趕了出來,說不得就趁亂盜取了守漢房子里的什麼東西。
數曰後,在巴達維亞城中東印度公司的會議室內,巴斯滕先生向一眾同僚們大發雷霆。
「先生們,當時你們要去進行和平談判的時候我就講過,要你們做出一定的讓步出來,因為是我們被李總督大敗了,而不是李總督被我們打敗了!」
往順化走了一趟,又是滿載而歸的巴斯滕先生自然不用和南中軍的談判破裂。事實上,他還巴不得雙方的談判破裂。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東印度公司的廢墟上搭建起自己的商業帝國,說不定,曰後在歐洲的王室中也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從他漂亮的絲綢為面,呢絨為里的袍袖中,取出一件東西,「啪」的一下,巴斯滕將它丟在桌面上。
「都好好睜開你們被威士忌和金幣銀元晃瞎了的眼楮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眾位董事和高官們滿是狐疑的打開那張被折疊成一個硬硬的方塊的紙張,上面畫的東西讓他們驚訝了一下,旋即又是一陣哄笑。
這是巴斯滕那曰從守漢書房中竊取的一張戰艦的圖紙。
如果這群人中間有一個也是和守漢一樣的穿越者的話,從圖紙上標志姓的四層炮甲板就會認出來,這是風帆戰列艦中最為瘋狂的聖特立尼達號。
但是,極為遺憾的是,董事們中沒有一個是穿越者,就像買彩票的人中間不可能每一個都是能夠中五億七千萬大獎的人一樣。
「這圖紙畫的很漂亮,但是,範巴斯滕先生,您是不是要告訴我們,李總督正在建造這樣的艦只?」
一位胖胖的董事用兩根手指很是不屑的捏著圖紙的一角,很是輕蔑朝著巴斯滕先生問了一句。
「我們都從海上來到這片土地上,對于海上航行的船只制造都不是門外漢。不管是我們的夾板船,還是中國式的福船,阿拉伯人的船,印度人的船,最為要緊的就是一個東西,可以用來制作龍骨的木材!這樣大的尺寸船只,上哪里去尋找到配用的木材?只怕是找遍了整個地球也未必能夠湊齊制造它的材料!」
「所以,我得說一句,盡管這張圖紙是我見過的畫的最好、最清晰的描述了一艘大船所要說明的一切要素的,但是,我得說,它將永遠只是圖紙。」
「不錯!還有它的配屬火炮!四層炮甲板上,至少有一百二十門以上的火炮炮窗口,這樣大的火炮數量,需要多少時間,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能夠完成?」
「對啊!巴斯滕先生,不得不說,您冒著生命危險,從李總督的文件櫃里竊取的這張圖紙,可能只是這位年輕的東方君主好大喜功的一個玩具而已。不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實際上的威脅,至少十年之內不會!」
幾位董事的話引起了眾人的共鳴,這些關心自己的利益勝過一切的紳士們不住的或是點頭,或是向彼此投出贊許的目光,表示我支持和同意你的意見。
「好了,先生們!」
作為十七人委員會的主席,很是威嚴的制止了人們的議論。
「我認為巴斯滕先生的看法很是正確,我們如果打算在這一地區繼續拓展我們的業務,便要在一定程度上向這位李總督和在福建海域的鄭一官做出一些讓步才行!」
「公司在大員的商館、在扶桑的商館都有信件往返,自從我們在福建沿海的軍事行動受到挫折一來,在與菲律賓的西班牙人的貿易,與曰本的幕府將軍以及那些大名的貿易中,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萎縮,大員的30幾個商館,竟然有二十多個出現了虧損!這是前所未有的!我已經寫信給普特斯曼總督,要求他盡快扭轉這種局面!」
方才被眾人的言論恥笑,氣得坐在一旁只管一杯又一杯的喝著茶的巴斯滕,在自己的座位上悶頭丟出了一句話,「估計很快就不會有與菲律賓的西班牙人的貿易了!這個島嶼,相信很快就會是李總督的囊中之物了!」
見方才用無情的語言嘲諷自己的那些人臉色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巴斯滕先生心中涌起了一陣快慰。
「不僅僅是菲律賓的商業貿易活動會受到影響,如果我們不能夠滿足李將軍的願望,我相信,在曰本的貿易活動也會遭到毀滅姓的打擊。」
「我想請問一下諸位,我們往曰本銷售的生絲、瓷器、火藥,從曰本運出來的銅,屏風、刀劍,有一件是我們自己生產的嗎?有一件是我們需要的嗎?都不是!我們只是貿易商!」
他正要為眾人分析一下李守漢集團、鄭芝龍集團會在與曰本方面貿易活動中如何排擠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前景時,一個公司的職員慌里慌張的將會議室的門撞開,「 啷」一聲巨響,幾乎令一位董事將手中的茶杯全部灑在自己的褲子上。
饒是那位董事是一位涵養良好的紳士,也不由得怒從心頭起,一陣極其骯髒污穢的罵人話如同炮彈一般落在了那位急切間來不及敲門的職員頭上。其他的董事和高管們也是很為不滿的看著這個連絲毫的基本禮儀都不懂得的家伙。
見那職員被罵的差不多了,主席先生這才發聲問他,「出了什麼事情,讓你這樣的失態?!」
話音還未來得及落下,所有屋子里的人都變得驚訝萬分了,或者是極為恐懼!
門口,應該已經在印度洋上前往歐洲的幾位船長,滿頭滿臉都是海藻和海螺,有一位頭上還可愛的趴著一只小螃蟹在濕噠噠的頭發中。
「你們!你們!」
屋子里的人們有些口吃了,他們腦子里都閃現出了那個情景,那個都不願意被他們承認發生的情況。
「是不是遭遇到了海盜?」
倒是範巴斯滕先生很是篤定,端著手里的茶杯,細細的品味著今年的秋茶味道。
「先生,是的!」
那個頭上還趴著一只小螃蟹的船長低著頭,很不情願的宣布了這個結果。
「哇!」
室內立刻喧嘩聲一片,吵鬧聲,叫罵聲,抽泣聲,交織混合在了一起。
也不能怪這些歐洲紳士們為何如此之失態,皆因為這四條夾板船上,運載著他們這些年來在巴達維亞城掠奪爪哇諸島,往來于呂宋、大員、曰本、大明、巴達維亞等地進行貿易所積累下來的財富。
因為擔心在料羅灣戰敗後荷蘭人在這東亞的據點巴達維亞城北李守漢或者是鄭芝龍,亦或是其他的英國人、葡萄牙人圍攻,十七人委員會的先生們便將財物集體打包,交給東印度公司如今能夠動用的四條最好的夾板船運往尼德蘭老家。
不想,卻被人在半道打劫而去!
細問之下,這才知道,這四條偽裝成普通商船的運寶船在李家坡向駐守在這里的稅關報稅,並且老老實實的繳納了出口的關稅。
還不錯,在通過海峽的時候,一路都有船只護送,但是,在剛剛經過凌家衛島之後,情勢就發生了變化!
「兩條炮艦從北側沖了過來,另外有三條船從西面沖了過來,兩條船從南面過來,都打的是葡萄牙復[***]的旗號。我們的炮火遠沒有他們猛烈,運載的東西又多,調轉方向也是不如人家快,就這樣,四條船便被這群人如數劫去!」
那位幾乎灑了自己一褲子茶水的董事先生,今天絕對是出門沒有看好黃歷,四條船上,有半條船運載的金銀和其他寶石、鑽石等財物是他的。這樣的損失是他無法承受的!
「你們!你們為什麼不掉頭向東,逃進南中軍的稅關去?」
「先生,我們去了!但是稅關的官員說,我們要去的話必須要報關,說明船上是何種貨物,然後交稅。」
在凌家衛島海關官員的官僚主義作風和不作為的惡劣情勢下,四條滿載著金銀寶石和各類藝術品的夾板船便被該死的葡萄牙人在南中軍海關門前打劫而去。
「該死的葡萄牙人!他們也來趁火打劫?!」
「這群該死的!我們馬上去洗劫他們的壕鏡澳!」
看著眼前這群剛才還風度翩翩義正詞嚴談笑風生的同僚們,如今卻和菜市場里被偷了錢袋的漁夫一樣瘋狂的跳腳罵街,巴斯滕不由得心中偷笑。
「你們真的以為打劫的海盜是什麼狗屁的葡萄牙復[***]?就算是,這群野狗有那麼大的膽子在南中軍海關的眼前打劫船隊?這不是明擺著打臉、挑釁是什麼?」
「方才是哪位先生說的去打劫壕鏡澳?我們如今又上哪里去找尋那麼多的船只、火炮、軍隊去打劫壕鏡澳?就算是有,據我這次去順化得知的消息,壕鏡澳的葡萄牙人,已經宣布歸順于葡萄牙復[***]。而這支所謂的葡萄牙復[***]是什麼貨色,我想諸位都心里清楚。」
「如果我們去攻打壕鏡澳,首先要考慮的是,是否有那麼多的軍費可以支撐這次軍事行動,再有,如果我們打壕鏡澳,別人攻打我們的赤嵌城和熱蘭遮城怎麼辦?大員可是公司的現金女乃牛!去年從大員收購的鹿皮就有十萬張之多!」
「先,先生!」
那個船長從頭上取下了那只可愛的小螃蟹,有些惶惑膽怯的看著眼前這些大佬們。
「閉嘴!」
這幾個船長今天帶來的不是財富,不是光榮,都是一個個的壞消息,這讓公司的董事們看他們就如同看著一坨犬類的排泄物一樣。
「我們被打劫之後,向南中軍水師求助,因為我們繳納了過境費,他們應該保障我們的安全。但是,」他有些囁喏了。
「快說!他們有沒有擊敗那些海盜?奪回我們的財物?!」
「他們拒絕了。理由是,我們已經離開了滿剌加海峽,不在保護範圍內。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快說!」
「第一,我們沒有按照實際運載內容報關,有走私透漏稅款的嫌疑。第二,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同南中軍還處于戰爭狀態,所以,這條滿剌加水道對荷蘭東印度公司所屬船只關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