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原本還打算死扛到底的王良,竟然也露出了一絲尷尬,道︰「姐——先生這真怪不得我,交白卷的可不是我們一個,魏博士顯然是不想我們考過,是以那問考卷上的題目,我可一個都沒見過,又如何做的出來呀!」
「那你說說,都是出的什麼算題?」
王良面露遲疑,猶豫道︰「听一個高昌學生說,好像考的是九章什麼來著,一共有九道題,有「方田算」、「粟米算」「衰分」、「盈不足」「勾股」等內容!」
王元寶一听,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扇在王良的腦勺上,氣罵道︰「你還找借口,什麼衰分勾股,我怎麼未曾听說過!」
王元寶一巴掌扇下,頓時讓王良矮了半截,原本他也沒怎麼記清楚,此時被王元寶一罵,更是不確定自己所說的是否正確,一時訥訥,很是心虛。
王元寶又要扇他,李劍凌連忙止住了王元寶,道︰「那算學監的博士可有題外之話?」
「自然有!」
王良有些忿忿的說道︰「魏博士說,我們商賈子弟,今後也就是一身銅臭,跟這高深的算學佔不著邊,學了也浪費!」
李劍凌冷笑一聲,道︰「看來這魏博士,對商人子弟進國子監讀書很是反感呢!」
王韻听的糊涂,忍不住問道︰「劍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良並非信口胡說,而的確是問考卷太難的緣故,這次問考的內容考的大概是《九章算術》,乃是大唐《算經十書》中最重要的一部,集合了戰國、秦、漢時期,數百年時間的算學成就,內容很是龐雜,可以說是算術界的一部經典,王良他們根本未曾接觸過,又如何做的出來!」
李劍凌冷笑道︰「也不知道魏博士自己有沒有學全,竟然拿《九章算術》來問考,而且還是九題,這明顯是在為難人的!」
《九章算術》是算學監的課本無錯,不過卻不是基礎課本,在問考當中,便以九章為題,很欠公平!
王韻一听,頓時愁上眉間,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雖然王家人•••包括王韻,都是一眼熱切的看著李劍凌,但是李劍凌卻是不再說話了,他也沒辦法,現在是王良沒有考過,臨陣磨槍卻也是無用了。
就在這是,王家的老管家老王頭匆匆的趕了進來,走到王元寶身邊,道︰「老爺,剛才一個自稱是國子助教的人來府上了。」
王元寶一驚,道︰「人在何處,快帶我去見!」
「他留下這個,一刻也不願意多留,早就走了!」
老王頭遞給了王元寶一疊紙張,道︰「那人說,三天後讓少爺帶著這個去復核,如果再不通過,便要被休籍!」
王元寶接過去一看,看了兩頁眉頭便皺了起來,將紙遞給了李劍凌,道︰「劍凌,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說的《九章算術》?」
李劍凌接過去,快速的翻閱了一遍,頓時放心了下來,笑道︰「內容是《九章算術》的內容,但是問題倒不是很高深,都是最基礎的算法,那魏博士是欺負你們沒見過《九章算術》,但是現在卻將考卷送了過來,卻也太小看人了!」
王韻走了過來,湊上來看了第一個考題,小聲念道︰「有四方田一畝,秧苗四百五十束,一束廿五株,五株一尺,問秧苗缺幾何?余田成方,內置小圓,周從幾何,面積幾何?」
想了一會,王韻有些喪氣的搖頭道︰「算不出!」
李劍凌笑道︰「這題便是《九章算術》「方田」算的內容。」
「方田一畝,便可看作是廣十丈,從六丈,面積六十平方丈;五株一尺,一束廿五,便可知一束秧苗,可植田一平方尺,而一畝是六十平方丈,從而可算數一畝田需要六百秧束,題中言明,僅有四百五十束,是以還缺秧苗一百五十束。」
「余田成方,便可知道余田廣三丈,從五丈,內置小圓,便是以余田廣三丈作圓,至于周從和面積,則又要根據「徑一周三」以及《九章算術》中的「半周半徑相乘得積步」來計算了!」
李劍凌盡量說的簡單,但是還是讓眾人听的是一腦子的漿糊,不知所謂,不過王良卻是听的「雙目發光」,站起身來,拍著李劍凌的肩膀道︰「李大哥,你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了!」
王元寶二話不說,直接又是一巴掌扇過去,差點把王良拍進了李劍凌的懷中。
「好在還有三天時間,當務之急,是過了這入學一關,今天晚上,我便把這套考卷作完,屆時交過去便是了!」
「可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呢!」
王韻有些擔憂道︰「國子監可是每十天旬考一次,每月月考一次,每年歲考一次,那魏博士定然不會每次都將考卷給你來做呀!」
李劍凌想了片刻,道︰「那便只能在這三天,先給他講一下算術的基礎知識,以後再有針對性的來授課了!」
當晚,李劍凌便給劍閣書院新開了一門算術課,為了方便計算,李劍凌別出心裁的用「籌碼」數和漢字數字互換,然後「引進」了乘法口訣、勾股定理等等算術基礎知識,一股腦的教給了他們。
好在這些商人子弟好賭,對籌碼的換算很是在行,理解起來卻也不困難。但是這些算術原理,卻是難以理解,學堂里面八十多個學生,听天書一般,硬是撐到了第二日午時,筆記更是作了厚厚的一疊。
然後都是腳步踉蹌,眼皮打架的被家里的馬車接了回去,此事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過,在回去之前,卻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那些商人家長雖然心痛子嗣,但是見李劍凌同樣也是臉色蒼白,嗓子嘶啞如刮沙罐一般,而且「小李先生」的年紀也比他們那些子嗣大不了多少,卻是如此盡心盡力,心中也甚是感激,也不顧那些學生走路都能睡著的疲憊,一個個拎起他們的耳朵,行了學生之禮方才回去。
至于一些有心的家長,耳提面命的告誡子嗣,要好生敬重「小李先生」這卻是李劍凌所不知的,受著那些學生的大禮,李劍凌也是感到了一種從所謂有的驕傲。
善為人師者,有驕傲的資格!
三天時間轉眼即到,李劍凌再一次的坐到了偏房那靠窗角落的位置,等著王賢放學,以及王良的問考結果。
這一次,李劍凌卻明顯的發覺,別人看他的目光和上次大不一樣,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緣故,不由暗自感嘆,武覺靈的氣場竟是這般厲害。
不過也好,有了武覺靈不經意的「招呼」,倒也沒人敢來打攪李劍凌這個「背景厲害的書童」,李劍凌也樂的自在。
喝了一口酒,細細一品,卻是發現國釀坊的蒸餾酒,品質是越發的好了,同時又想起王良那邊的問題應該也不是不大,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劍凌接連想到兩件喜事,臉上總算是泛起了一絲笑意。
不過,若是李劍凌知道現在算學監的情形,估計他就笑不出來。
國子監的算學監,人數雖然不多,只有一百人,如今卻是熱鬧至極,王良倒沒有說謊,算學監交白卷的並不止他一人,確切的數字是有八十七人,剩余交卷的十三人卻都不是大唐人,而是東瀛、高昌、高麗、百濟等國的「留學生」!
那一套「問考卷」是算學監博士魏賢所出,雖然是面向整個算學監一百名學子,但實際上,魏賢喜歡「留學生」勝于商賈學子,所以出題的範圍雖然廣,卻全是他們所學過的內容。
鄰國學子地處「蠻夷之地,民智未開,教化不興」,他們仰慕大唐文化,不遠萬里前來求學,乃是「好學」的表現,為了傳播天朝文明,魏賢卻是沒少花心思。
是以十三個「留學生」都是問考成績優異,早早便被魏賢確定了算學監的學籍。
而此時,除了王良和那十三名他國學子以外,其他人都是在奮筆疾書,紙條滿天飛,卻都是從王良手中抄出去的答案。
眼見快要到上課的時間了,那些還未抄完的學子都是急的滿頭大汗,這時,一個少年沖了進來,道︰「魏博士來了!」
那些沒有來得及抄完的人,也顧不得摘抄過程,直接寫了一個答案了事,然後快速的把考卷上交到了講案之上。
門被推開,進來的卻不止一個人,而是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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