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來自某個秘境的少年經歷了風雨和血腥的洗刷之後,來到了外面的世界,起初,他們是抱著復仇的念頭追隨著鎮國逍遙王走過萬里之路來到中州,漸漸走入鐵血征戰的崢嶸歲月。(。純文字)在若干年後,當他們得償所願,報完仇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已經隨著當初的那個少年建下了萬世不朽的功業。——摘自《帝國中興功臣》
黑暗的甬道內,項勝和項它兩人沉默無言,小心的走在前面。而突厥的塔格雲佳的身體虛弱,項寧只得攙扶著她慢慢的走在後面。
幾人已經一直走了一會,桃源秘境那個已經充滿了悲傷、仇恨和無數掛念的地方雖然已經越來越遠,可在他們腦海深處的記憶卻埋得越來越深,深深的扎下了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秘道內的通風並不壞,可其中的空氣卻依然顯得沉悶,加上四周的黑暗,還有四人行走之時「噠噠」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不斷敲擊在四人的心頭,沉重而疼痛。
甬道的長度並不短,時間的腳步在四周撲面而來籠罩全身的黑暗中似乎已經停滯,似乎僅僅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又似乎過了千萬年。似乎受不了心中越來越壓抑的沉重,走在前面的腳步聲忽然停下了。秘道的寬度只能容兩個人毫無間隙的並排行走,前面的人停下的,走在後面的項寧和雲佳也不得不停下。
「他們到底是誰,我想你應該知道,請你告訴我。」秘道之內,項它的聲音忽然響起,有些咬牙切齒,誰都能听出他話語中強烈的憤懣之意。
「項它,你想干什麼,你可別做傻事。」項勝現在非常的警覺,生怕項它突然翻身沖過去,想要卻飛蛾撲火。
「放心,我已經想通了,我不會讓爹和林叔他們白死,在有實力報仇之前,我不會不自量力主動去找那些人的麻煩。但是我總要知道我的仇人是誰吧,如果我一輩子抱不了仇,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不明不白之中,或者假裝沒有今天這件事情的發生吧。如果我這一生注定要背負著仇恨渾渾噩噩的度過的話,那樣我會死不瞑目的。」黑暗中,雖然看不見項它的表情,卻也可以從他語氣中的過分冷靜感到他身上正在一分分成長起來的堅毅和成熟。
這一天中的殘忍和令人悲傷的經歷,讓項寧和項勝這兩個單純的青年,未曾經歷過任何風風雨雨的吹打,在嬌女敕的心靈經歷過血腥殘酷的洗滌之後,不得不被迫的堅強起來。雛鷹在失去了羽翼的保護下,不得不開始嘗試著展翅飛翔,去經歷風雨的錘煉,去忍受殘酷的大自然的考驗,在狂風暴雨中得到成長。
「項寧,請你告訴我們,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甬道內響起了輕微的風聲,雖然黑暗下,兩人不可能看清身後的年輕人,但他們依舊還是轉過身,似乎想要讓項寧感受到他們眼中的真誠和懇求。
兩個人,在親眼目睹無數的親人在冷酷的仇人冰冷的劍下不斷的倒下,人頭滾滾,斷肢殘骸,他們的滾燙的鮮血在天空中潑灑,甚至濺到他們的臉上,身上。親人朋友臨死前的慘叫聲充斥著他們的耳邊,深深的鑽進他們的腦海中。
黑暗包裹了他們,讓這兩個少年感受到了更加的恐懼和不安,那些慘叫聲似乎再次在他們的耳邊響起,讓他的心在仇恨的折磨之下漸漸的冰冷。更加令人不安的是,他們在不斷受到仇恨折磨的時候,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除了那些黑衣,那些樣式古怪長度又極長的嗜血寶劍,還有殺人之時的干脆利落之外,他們對仇人的身份,他們來自哪里,他們為什麼會來幾乎是完全不清楚。
在平白無故的遭遇到這些災禍之時,卻幾乎對他們的仇恨對象一無所知,這讓兩個幾乎如同白紙的單純青年,心情的彷徨和不安,就仿佛如同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一般,焦灼難受。他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哪怕最終換來的是短暫的安心,哪怕即將面對的是徹底的失望。
項寧的聲音很平靜,用柔和的聲音述說著殘酷的事實,可對項它和項勝兩人來說,真相的出現對他們就是最為殘酷的打擊,「大秦教。六百年前殘存的秦人在一片遙遠的大陸之上建立強大勢力。」
秦人,對這兩個青年來說,只是存在于古籍之上的一段年代久遠的歷史之中的一個名詞,其實並沒有什麼印象,但接下來,項寧所說的話卻讓他們滿嘴的苦澀,張口半天說不出只言片語之間,更是感受到報仇的希望無限的渺茫。
「你們認為,什麼才叫報仇,是僅僅將你們的仇人殺死,還是將他們的背後的勢力連根拔除,讓他們不再去害別人。」項寧繞了一個彎,平靜的問道。
「當然把他們連根拔除,斬草除根的好,他們殺了我們所有人,我們也要他們所有人都死。」也許是不知道仇人的實力,或者又是涉世未深,總之無論是脾氣直率的項它,還是更加沉穩的項勝,兩個正在從稚女敕走向成熟的青年,卻依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異口同聲的咬牙切齒的說道。
兩人的狠勁很快便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你們的仇人,當然,也是我的敵人,這大秦教處在一片遠隔重洋的大陸之上,不但派內高手無數,而且這教派也實際控制著那片大陸,可以說他就是一個帝國,有著萬里的疆土,有著數百萬的軍隊。要想徹底剿滅他們,只有冒著巨大的危險,以重兵出海遠征。」
雖然隔著黑暗的距離,項寧看不見兩人的表情,但從兩人漸漸沉重的巨大喘氣聲中,便能夠判斷出兩人的震驚和失望。自幼生活在谷中的項它和項勝,住在桃源秘境之內那片方圓之地內,所見到的所有人也就是那麼些早就混熟的數百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的他們,卻發現他們的仇人控制的疆域比他們所接觸到最廣闊的土地還要廣闊千萬倍,所控制的軍隊,或者說幫凶,也是他們迄今為止接觸到的人還要多上千萬倍。這樣龐大的勢力,是他們難以想象的,也恐怕是他們永遠也無法打敗的。
更何況,且不說將仇人連根拔除,便是那些僅僅是那些直接動手的黑衣人的武功,就不是自己兩人所能夠對付了。從沒有如此清晰,如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無力感,仿佛一座巨大冰山般壓在兩人的身上,在冰寒徹骨的同時,沉重無比的壓力更是讓兩個青年生出了為什麼不把和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們一起死去的想法,那樣,他們也就不需要再受到這種越來越強烈的折磨了。
兩人一時感受到苦澀無比,嗓子眼里仿佛堵住了一般,絲毫的話語都說不出來。兩人的沉默讓秘道內的氣氛更加的沉悶和壓抑。
「男子漢大丈夫,報仇雪恨那是天經地義的。我們突厥的勇士,仇恨若是不得報,都是誓不罷休,只要他們不死,只要他們家里沒有死絕,那麼終有一天,他們會手刃仇人,報仇雪恨的。」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突厥塔格忽然恢復了她一貫快意恩仇的性格話語,說教著這兩個涉世未深的青年。
雖然所說的話頗與中州常說的「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思想相違背,但卻仍是激起了這兩個青年的一些斗志。的確,無論他們的敵人有多麼強大,只要他們好好的活著,不懈的努力練功,強大自己,那麼終能夠手刃仇人,甚至將自己的仇人背後的勢力連根拔除。如果自己不能報仇,可還有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孫子,雖然他們不知道要怎麼做,也不知道他們能否做得到,更不知道將仇恨傳承下去是對子孫的一種折磨。但終究,他們已經不再像方才那般的絕望。
「對待仇恨其實也是一門學問。」項寧接著道︰「若是一命換一命,那已經是蠢夫的行為,又或者你一輩子的抱不了仇恨,而因此自暴自棄的話,那就真正的是懦夫所為了。如果把仇恨當作是你活下去繼續為此奮斗的動力,這才是高手所為。那樣就算是我們最終無法報仇雪恨,最終無法完成我們的夙願,那麼我們也只會感嘆老天的不公,讓禍害遺禍萬年。這樣我們也會少些遺憾。」
「就是就是,你們還沒嘗試就因為敵人的強大而退縮,這就是懦夫行為。低估別人固然是不自量力,可高看別人那就是妄自菲薄了,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叫作‘有志者事竟成’嗎?我覺得,只要你們努力,也許便能打敗你們的仇人。」這時候,雲佳又一改之前的豪爽,轉而文鄒鄒的安慰你兩個青年人來了。
「不錯,我們都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只要我們好好的活下去,假以時日,必定會有一番作為。就算我們報不了仇,鏟除不了他們,我們也可以想法設法給他們添些堵好了。」項寧哈哈笑了兩聲,豪態盡顯的出言安慰道。
「讓我們加入你。」項它忽然說道,口氣異常的堅定。
「什麼?」
「讓我們跟著你。」項它倔強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和他們的關系,但我知道他們的目標肯定是你,也就是說,你是他們的敵人,三個人對付他們肯定比你一個人對付他們要強些。所以,讓我們加入你,從今往後,我兄弟兩個就跟著你,直到把我們共同的敵人斬草除根方才罷休。」
「你想好了。」項寧並沒有笑對方的不自量力。
「不錯,請你務必答應我們,讓我們一起對付共同的敵人。」這次反是項勝搶先答應。
「好。」項寧並沒有考慮多久,忽然走了上去,在黑暗中,三人的手掌緊緊的湊在了一起,表示著三人堅定的決心和正在萌芽的希望。
當許多年之後,都已經四十余歲的逍遙王和兩個已經封侯的大將首次站上某片遠隔重洋的大陸的海灘之時,異常感慨的感嘆著時光的唏噓,並且回憶起這次在桃源秘境秘道之內‘鄭重其事’的「三項結盟」之時,誰都無法想象他們在征戰天下二十年之後,真的完成了他們多年前的夙願。
項寧走上前之後,突厥的塔格便一個人靠在了甬道一側的牆壁上,等著三人的激動情緒宣泄完畢之後,項寧再來扶她。
雲佳沒有項寧那麼好的目力,自然看不見幾步遠處的三人,而她也不擔心項寧會拋棄她,因而,她只是百無聊懶的靠在牆上等待著。身後的牆壁忽然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震動,起初,雲佳並沒有察覺,很快震動大了些,甚至牆壁向自己推了推她,牆壁推動的幅度很輕以至于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接著,她靠著的牆壁推了一大步,讓她立時察覺出危險的痕跡。
兩邊的牆壁在向中間合攏,而且牆壁推動的速度並不慢。雲佳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如果整條甬道的牆壁都在合攏的話,那四人很可能跑不出這條甬道就會被夾成肉醬。
「項寧,快來,牆動了,牆動了。」情急之下,雲佳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