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兵戈 第208章 歸途(下)

作者 ︰ 易水丹心

當欽察草原的很多地方還是千里冰封,一片雪國的時候,雄踞草原的羽族之都項城已經逐漸的熱鬧起來。

城門于卯時啟開後,商旅士民爭相出入城門,一時車馬喧逐,鬧哄哄一片。

羽族在草原之上休養生息六百年,將項城由一片豐茂原始的水草地一磚一瓦的發展成龐大帝國的四大中心之一,比任何城市都要繁華緊張。

項城雖是東大陸極西北的草原城市,可在雄渾古樸之中,中州的那些煙花繁盛之氣也是絲毫不少,這里同樣有腰纏萬貫的富商公子,世家貴族子弟,也有自命文采風流的名士才子,擊劍任俠浪蕩俠子、草原勇士。中原的游學之士和異族各國的豪俠之士在這里可以同時體會到異域的風情景色。

城內市集街肆,滿布其間,其中又以仿照中州格局的東西兩市最是興旺,這個時節,進城的人還不是很多,街巷之間也不會顯得很擠,往往這個時候,那些不怕寒冷青春活力的太學子弟便會乘著這個時候出來游玩。

然而,太學之中,卻有這樣一群世家子弟,他們不再流連于熱鬧的街巷,不再進行著閑暇之時的玩笑和玩鬧,只要一有空,他們便會騎著自己的戰馬跑出城來,一個個望著城外的官道和遠方的草原,無論男女都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這不,城門剛剛啟開沒有多久,項城東面便有數騎戰馬馳出,很快便來到城門左近一座因築城之時遺留下的小山崗,站在高處,也是希望能看的遠些。

當先一名女子身著素白武士勁裝,英姿颯爽,自有一股動人的美麗,然而其年紀輕輕如畫的眉目之間卻總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濃濃憂愁,雖令這少女平添幾分西施皺眉之時的美態,卻很明顯與她本身的氣質不是那麼的融洽。

「楓葉千枝復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馬上的女子忽然悠悠念道,表達著自己盼人不至,一述相思之情。已經有半年得不到他的消息了,他還好嗎?是否已經不再這個世上了?想起那些可怕的殺手,沈雨彤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一滴清淚不知不覺淌下。

「真不知道那小子交到了什麼好運,讓你能夠每日都為他流淚。有如此紅顏知己,看來他就算死了也舍不得去鬼門關,肯定要回來找你的。」馬嘶聲中,男子以昔日伴當慣常的戲謔語氣安慰著這個每日總要為心上人流下些許眼淚的女子。

「我也相信他是不會死的。」看到少女反而轉頭看向自己,一向冷靜少語的霍家神箭少年鎮定的答道,雖然他心中的信心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有十足把握,但仍想要盡量保持鎮定以安慰少女。

三人並絡立在山崗之上,往東遠遠眺望,項城外的官道一直向前蜿蜒伸展,在雪後初晨的燦爛光輝下,遠處極左近不斷的有車馬商隊趕來,人聲鼎沸笑臉洋溢之中充滿著活躍積極的動態美,讓人見到了頓時充滿了對生活的美好希望。

這冬季城外熱火朝天的景象,無形中讓三人心中或多或少存在的擔憂減少了幾分,可想起半年來日日夜夜的期盼中少年的渺無音訊,心中方才涌起的一分信心和希望頓時煙消雲散,心中的擔憂卻是更增了一分。自半年之前的那一場記憶猶新的慘禍之後,沈雨彤雲滄等人死里逃生之後,陸續回到了項城,只要空閑的時候他們便會分散到項城的各個方向上等待救了他們所有人性命的少年,可是半年的時間過去了,無論他們如何等待,無論城中派出了多少人出去尋找,可在遼闊的草原之中要尋找一個音訊全無的人,終究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遠處遠遠的傳來了號角聲,三人極目遠眺,望著漸漸馳來地紫衣信使,心中又涌起了幾分期待。如今四方並沒有戰事發生,紫衣信使傳遞的都是各城之間定期傳遞的信息,此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們所關注的少年的消息。

信使疾馳而過,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信使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風景線,通過號角之聲和手上的手勢傳遞著令人再次泄氣的消息。

「一月了,還有兩個月時間。」霍驃疾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可三人卻都知道這話的意思。每一次當得到失望的消息的時候,甚至每一天,他們都在算著剩下來的日子。

大陸歷418年的三月,就是來自中州的宗室世家子弟結束歷練的兩年時光,返回中州的日期,而如今已經是一月了。出發返回中州的日子是無可更改的,因為這是歷代所傳下來的祖訓,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天,就是羽族人誓師出發,一路征伐最終攻入中州的日子。不管有沒有尋找到已經失蹤了半年的項寧,他們都必須出發返回。可這些由中州來的世家子弟們,在兩年的時光之中早就將項寧當成了他們的兄弟,他們的至交,更何況少年一次次的將他們從困境之中帶出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想獨自丟下項寧,帶著對少年的牽掛離開欽察。尤其是,那個早已將少年的身影深埋在心間的沈家千金。

「他會回來的,對嗎?」沈雨彤將頭轉向了雲滄,她相信,她能夠從少年自幼一起長大的伴當那里得到最有信心的答案。

半年的時間,足以讓雲滄的心中也會產生對少年生死的動搖,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夠簡簡單單的回答會與不會。「他那個人,恐怕想要他的命很難。就算去了鬼門關,那些小鬼判官或者閻王的也會被他的那張嘴給煩死,然後乖乖的把他送回來。再說了,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幸變成草原上的孤魂野鬼了,恐怕也會先來找你的,你最近可曾在夢中見到他。」

沈雨彤雖然知道雲滄固然說的什麼鬼啊閻王的,但終究還是拐彎抹角的想要告訴他項寧還沒死,于是老實的搖了搖頭。說來也奇怪,項寧生死未卜了半年的時間,沈雨彤卻從沒有夢見過少年哪怕一次,這當然不是因為她的心中沒有少年,反而是因為白天的日日思念晚上的擔驚受怕使得一向巾幗不讓須眉的沈雨彤每晚都睡不好,人也清瘦了許多。

「等到他回來了,我一定要好好的問問他。」沈雨彤忽然嘟著嘴有些憤憤的說道。

「不錯,是該問問他,這半年是不是被草原上的那些美麗女子迷得神魂顛倒了,連夢都不托個給我們的沈美女。」自從項寧走後,雲滄卻似乎取代了友人的角色,說話的口吻都帶著調侃的意味。

「嗯,不錯,肯定是流連忘返了,等他回來,我們大家一起幫你討伐他。」這時候,似乎為了緩和氣氛,連一向穩重的霍驃疾都開了一句玩笑話。

玩笑歸玩笑,卻引起了某些人的感應。

這時不遠處一個隱藏在進城的隊伍中的少年忽然「阿嚏阿嚏」的不斷打起了噴嚏,但隨後又怕被發現的強行抑制住。

項它和項勝兩個少年人忽然看著眼前的少年,都不明白他為何越靠近城門越低頭哈腰的變得鬼鬼祟祟的,仿佛是個敵國想要混入項城之內的蹩腳奸細般。

「喂,你,你是干什麼的?」項城雖然是欽察都護府的中心,但每日城門口人流量極大,一些常規的宿衛和檢查都是必須具備的,這時門口的守衛有眼尖者,發現了三人中鬼鬼祟祟的那位,也無怪他不被發現,就這少年此刻低眉順眼遮遮掩掩的樣子簡直就是不打自招,就怕別人不知道他不是個普通百姓般。

「沒,沒干什麼?小人是進城探親的。不信,您可以問我的兩位同伴。」被問到的少年吞吞吐吐的,故意壓低著聲音回答道。

「探親,我看有些不像啊,說,你們到低是干什麼的?」盡職的守衛再次喝問道。

「軍爺,我們真的是探親的。」這時項它和項勝一見不妙,也只得過來幫腔。

像這個時候,慣常的做法便是遞上些許茶錢給那位守衛以便息事寧人,順利進城,低著頭似有所顧忌的少年自然也不例外。

「什麼,你想賄賂我,看來必定有什麼企圖,走跟我走一趟。」沒想到大楚的軍人卻是恪守職責,發現手中忽然多了些物事之後反而更加惱怒和懷疑。

少有顯然有所顧忌,不敢動用自己的武功,只得勉強與守衛拉拉扯扯,不防一不小心抬了抬頭,更是偏了偏頭向山崗上看了一眼。

「等等,那好像是項寧。」沈雨彤夜有所想,日有所夢,卻以為自己看錯了。

此刻正有其他的守衛向同伴趕過去,城門口的秩序受到了一定的影響,造成的騷亂已經引起了山崗之上三個少年人的注意,恍惚間卻好像看到了他們日夜擔心思念的少年人。

「沒錯,就是那小子,他怎麼在這?」雲滄與項寧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雖然這兩年他變了很多,卻依然化成灰都認得出項寧的背影。

「不錯,是項大哥。」神箭少年再次確定。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騷亂發生的地方。

「額,雨彤,雲滄,還有霍驃疾,呵呵,你們好啊,我本來想給你們個驚喜的。」當發現最怕被他們發現的三人的馬蹄出現在眼前,少年知道躲不過去,只好抬起頭在三人能夠將他生吞活剝的目光中縴笑著和三人打著招呼。

「項大哥,你……」沈雨彤再也說不下去,千言萬語終究還是止住,投入了朝思暮想的人兒的懷抱之中。

美人在懷,項寧卻還要面對兩個好友凶神惡煞的目光,他們時時刻刻的擔心著他的安危,可他呢,卻裝作沒事人是的,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溜進城,為的只是一個所謂的驚喜,這是不可原諒的,所以,他欠了所有關心著他的人一個交待,一個大大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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