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流言最能傷人于無形。尤其是身高位顯的家庭,平時最注意一個謹言慎行,翟媽沒想到,自家竟然娶了一個往自家人扣屎盆子的兒媳婦。
翟媽忍不住有點後怕,這幸虧自己听見了。就王英這腦子和王母那嘴巴,一旦亂說,不管別人信不信,流言傷人,一著不慎,到時候不僅毀了三個孩子,甚至是還有翟杜兩家。這是得給芽兒有多大仇,給芽兒扣這麼一個紅顏禍水的帽子!
翟媽氣的臉色發青,端著牛女乃的手直抖,要不是尚有最後一分理智在,翟媽都想當頭把牛女乃潑在王英頭上,給她洗洗腦子。
芽兒就是翟家另一個孩子,耀揚他們一直把芽兒當成親妹妹疼。別說芽兒和耀揚他們之間兄妹感情光風霽月,就是真的,翟媽長吸了一口氣,趕緊呸掉,自己怎麼也傻了!
翟媽在外人眼里向來是溫婉和煦、雍容大度,第一次被人氣的熱血涌頭。哪怕那年,政治形勢突變,老爺子和丈夫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那時候翟媽三天兩頭被帶走隔離審查,面對退避三舍的世態炎涼,翟媽也沒這麼生氣過。
虧得自己不放心上來瞧瞧,竟然不知道心思如此齷齪!小芽兒到底哪兒招她惹她了!翟媽如何听不出來王家母女針對的是誰?翟媽承認自己偏心,翟家上下都偏心,偏疼芽兒,但翟媽絕對不承認自己虧待了王英這兒媳婦。
眾人偏疼芽兒,是因為芽兒值得疼!這麼多年下來,芽兒早已經是翟家的骨肉至親。而王英這兒媳婦,所有人都沒虧待她一分半毫!她只看到眾人疼芽兒,怎麼不跟芽兒學學,以心換心的對翟家人?
翟媽深深的望了形容憔悴只知道囁囁不語的王英一眼,轉身就要走。
「媽!」王英下意識的又叫了一句。
注意到婆婆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王英像是掉進萬年冰窟里一樣,渾身冰涼而顫抖,只覺得心髒仿佛被人緊緊捏在手里,窒息的喘不上氣來。
婆婆到底進來了多久,到底都听見了什麼?諸般雜念紛擁而至,王英臉色忽青忽白,腦子里空白一片。
自己到底被什麼迷了心竅?自己怎麼會以那麼齷齪不堪的心思去揣度丈夫和杜萱瑾?自己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原來的自己不是這樣子的!
王英狀若癲狂,第一次這麼冷靜清晰的直視自己都快不認識的偏執不堪的內心世界。很可惜,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覆水難收!說出來的話,再也收不回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看到婆婆面色如常,王英當時就猜測,丈夫沒告訴婆婆,婆婆似乎也不大同意離婚。可以說是,翟媽是王英最後一根稻草,只是王英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被自己親手給燒掉了。
翟媽倒是收住了腳步,但是壓根不打算給王英解釋的機會,扭頭定定的看了王英一眼,「王英,翟家並沒有虧待你一分半毫,你好自為之。對了,我敲門之後才進來的,剛才也喊了你好幾聲!」
說完,轉身離開。
眼前的背影和昨天晚上丈夫決絕離開的背影重疊起來,王英睚眥欲裂,「媽!」
王英這一聲喊的有些淒厲,有一種聲嘶力竭的悔,想要開口,想要解釋,偏偏不知道從何開口。
直到房門從外面重新虛掩上,王英笑容慘然,呆呆的站著,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可能是一室清冷,也可能是翟媽離開時眼神里冰涼的失望,在這一瞬間,那根刺似乎連根拔了出來,不過,似乎已經晚了!王英手捂在臉上,默默流淚,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大徹大悟後的平靜和寥落。不過,想到離婚兩字時,依舊萬蟻噬心般的鈍痛。
是啊,平心而論,翟家並沒有虧待自己一分半毫,只不過,客氣有禮的近乎于生疏!自己走火入魔了似的嫉妒杜萱瑾,何嘗不是嫉妒杜萱瑾在翟家人隨意自在。不過,說到底,是自己對翟家人先恭而敬之,害怕婆家人看不起自己小門小戶,擔心自己給丈夫丟臉。
王英月兌力一般坐在床上,環視因為不常住還有幾分新婚氣息的房間,這里寄托著自己對婚姻生活的期待,可偏偏最後是自己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嫉妒和猜忌把丈夫推離開。
人在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時候,反倒容易看得開。王英呆坐了好一會,臉色雖然蒼白,卻不那麼失魂落魄,少了幾分昨天晚上的患得患失,人反倒大徹大悟似的。
可是,一想到要離婚,心壓抑的喘不上氣來,就像是一條離水的池魚,痛的無法呼吸。
電話那頭,王母隔著一條電話線看不見听不到這邊的動靜,不過,剛才王英那聲聲嘶力竭的媽,驚得王母心口一顫,摔在地上的電話筒里還在嚷嚷,「這會知道喊媽了,你早干什麼去了!」
王母在外人眼里精明潑辣,可也最會審時度勢,嘴里依舊不依不饒的數落王英,雖然只是一些小精明。
「那話是你能隨便說的嗎?先別說沒有什麼,就是真有什麼你也得給我爛在肚子里!活該耀揚生氣,不是媽故意要嚇唬你,說句不好听的,擱在古代,你這是犯了七出之條里的無子和口舌,早被婆家給休離了。」
電話那頭,王母數落完閨女,听王英半天不吭聲,突然話題一轉,壓低嗓門,「不過,英子,你給媽交一個實底兒,女婿他心里真的對你那妯娌有那樣的心思!我就說,听她說話甜的跟含著糖似的,小模樣長得就像是狐狸精蘇妲己似的,那眼楮笑起來會勾人。耀揚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不奇怪!不過,幸好杜萱瑾嫁給了他兄弟,時間長了耀揚就放下了,你別吃這一門子飛醋!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心里頭還沒一個惦記著的人啊!」
母女同心,王母也是從人家兒媳婦和妯娌的身份中走過來的!見杜萱瑾什麼都比強,王母平時私底下沒少拿話替閨女打抱不平。♀
前一段,電視剛播放完香港版的封神榜,王母當時心里就嘀咕,都說電視劇里蘇妲己美的禍國殃民,可跟閨女的妯娌一比,一個是天上的星星,一個是地上的塵埃。杜萱瑾那才是真正的一笑傾城,紅顏禍水呢!前兩年,在閨女婚宴上杜萱瑾就朝自己笑了笑,自己的心都撲通撲通跳,更別說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說起來,也幸虧她早早的巴上家世顯赫的翟家,要是換做一般的平頭老百姓,可不敢娶杜萱瑾那麼漂亮的兒媳婦。
當然,王母之所以這麼問,還存著一樁心事,如果是真的,這也算捏著女婿的命門,也不怕女婿對閨女不好。
王母說話又快又急,王英心神不屬慢半拍回過神來,嚇得心差點沒從嗓子眼跳出來,下意識的往門口瞧了一眼,疾聲厲色的喝止住,「媽,你瞎說什麼呢!你可別胡說!婆婆她才剛走!」
一想到婆婆離開時冰冷的眼神,王英就忍不住打一個激靈。這次沒被嫉妒沖昏頭腦,王英緊抿著嘴唇,後悔的差點扇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怎麼就告訴了母親。王英冷靜下來,比王母看得透徹,話不能隨便亂說!
嫁到翟家這幾年,王英雖然接觸的不多,可也多少了解到翟家的權勢,尤其是翟家人特別護短。跟杜萱瑾比,自己就是外人,翟家捏死王家跟捏死一只
鳳穿殘漢吧
螞蟻似的那麼簡單。
尤其是平時最不苟言笑的翟耀輝,想到翟耀輝疼杜萱瑾恨不得含在嘴里,想到小叔子那雙凌厲的直視人心的眼楮,王英突然心里的驚恐一浪高過一浪。
要不是電話那頭王母還在念叨,王英幾乎直接被驚恐吞噬。離婚實實在在壓在心頭,王英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怎麼鬼迷心竅!
王母被閨女的厲聲呵斥嚇得心肝一顫,忍不住嗔怪道,「就咱娘倆說說!你以為媽跟你一樣沒有腦子,這話能隨便亂說嘛!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王母剛才听閨女講完究竟,擔心歸擔心,倒不至于慌了手腳。
翟家高門大戶,最注重臉面。再說了,女婿事業正處于上升期,在這節骨眼上身上可容不得任何污點,離婚不是輕易能辦的事兒。自己先安撫好閨女,讓她給女婿陪一個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弄到離婚的地步,丟的先是翟家的臉。
王母的小算盤啪啪響,嘴里嘟囔著閨女,突然一頓,拔高了嗓門,「什麼,親家剛走?剛才的話都讓讓親家听見了?你是豬腦袋啊,打電話的時候不會鎖上門啊,看見人過來不會掛斷電話啊!親家都听見什麼了,她是什麼反應?親家怎麼能偷听你講電話呢!」
王英被母親一聲高過一聲的責問震得耳朵嗡嗡響,滿臉苦笑,婆婆剛才听見了什麼,至少听見了母親那句疼不到被窩里去。想一想,那句話真的很難听!
至于偷听電話,婆婆剛才講的明白,敲門後才進來的!
這兩天,王英被太多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在丈夫和婆婆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堪,而電話那頭母親依舊嚷嚷不休。王英一時怒火上頭,忍不住埋怨道,「要不是你講電話那麼大聲,怎麼會听得見!」
王母是真的心疼閨女,嘴角的燎泡和腳面子上的燙傷火辣辣的疼,結果被閨女埋怨了,王母心里也有火氣,忍不住回了一句,「要不是你說耀揚要跟你離婚,那話不是你先說的,媽能拿它堵你!你說你,我早跟你說,進門後趕緊懷孩子,你非擔心翟家看輕你,忙著工作。結果,工作沒混出人樣來,肚皮也不爭氣,吃了多少藥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你是豬啊,人家好心給你開了藥方,你接著就是,跑去看什麼醫生啊!真要看,不會回來再看啊!」
王母想起來就頭疼,自己怎麼生了這麼一個缺心眼的閨女。看醫生還專門跑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連自己都知道杜萱瑾她干爹在附屬醫院坐診。要是換做自己,怎麼也不會跑那里去啊!
如果說,芽兒是王英心頭一根刺,那一直沒有懷孕就是王英最不能踫觸的軟肋!
王英好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因為王母一句話而重新點燃。說到底,要不是因為一直都沒有懷孕,自己至于如此杯弓蛇影嗎?要是剛結婚時,自己如果直接讓杜萱瑾給自己切診,要是沒听母親的話,吃了那麼多偏方土方,自己早做母親了,怎麼又會有今天的事兒。
王母的念叨聲猶如魔音穿耳,吞噬著王英的理智,脆弱的神經線崩斷那一刻,王英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要不是你整天讓我吃那些偏方土方的,我能把身體吃壞!醫生說了,我身體都是吃那些東西吃壞的!」
電話那頭,王母愣了又愣,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閨女剛才是對著自己吼的?
王母性子要強,當年婆婆本就看不大上自己,又重男輕女,不喜歡自己頭胎生了女兒。越這樣,王母越疼越看重女兒,而王英從小就聰明,王母雖然寵愛小兒子,但是一直以閨女而自豪,沒想到,自己竟然落了不是。
王母心里那叫一個委屈,自己掏心掏肝的為閨女好,最後竟然是落的閨女如此埋怨,語氣也不好了起來,「哦,你還都怪到媽頭上來了。媽不是為你好嘛?你以為媽吃飽了撐的願意求神拜佛,還不是為了你!哎呦,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啊!哎呦哎,氣死我了……」
王英腦袋嗡嗡響,哪怕看不見,也知道母親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不由嘆了一口氣,趕緊賠不是道,「媽,好了,對不起,是我剛才說話太沖!」
閨女是娘的心肝肉!不管王母是不是滿肚子的小心眼,對王英的確是一腔慈母心懷。
「媽不怪你!」听王英道歉,王母語氣頓時軟了下來,緊接著有些抓瞎的連連追問道,「那現在怎麼辦?你,你趕緊的,趕緊去跟親家道歉,全推到媽頭上,說媽口無遮攔。」
王母一直自視甚高,算計也不少,可在婚宴上見識過了親家的八面玲瓏和雍容清貴,王母還真的不敢在翟家人面前斗小心眼。
王英心也軟了,也有些心累,「媽,已經晚了!讓我好好想想!」
的確已經晚了,嫁到翟家幾年,如何不知道杜萱瑾是翟家上下的心肝肉!王英抬手,看了看剛才被掐的血淋淋的手掌心,滿臉苦笑,自己觸到了翟家人的逆鱗!自己連對丈夫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如何求得婆家人的諒解!
王母看不到王英臉上的悵然,但能听出來閨女語氣里的有心無力,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想什麼想!難不成還真的離婚啊!趕緊的,你趕緊去跟你婆婆道歉去!你都推到媽頭上,親家她就是直接打電話劈頭蓋臉的罵媽,媽也忍著!你啊,這女人啊,該服軟的就得服軟,真要是離了婚,你就是二婚頭了,上哪兒再找耀揚這麼好的女婿去!哎,你說媽怎麼生了你這個沒腦子的傻閨女!小時候身上的機靈勁都上哪兒去了!」
王英不願意再听母親念叨,「媽,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好好想想!」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直挺挺的趴在床上,房間里重新陷入一片安靜。
樓下,這會氣氛也不大對勁。
家里沒有外人,翟家大姑姐妹倆一直在樓下客廳等著。離婚是大事兒,況且這件事兒老爺子和老太太還不知道。
尤其是翟家小姑,王英是自己從中牽線搭橋的,身上額外擔著一份責任。
見嫂子上樓才剛一兩分鐘,就陰沉著一張臉下來,姐妹倆面面相覷。嫂子嫁到翟家有三十多年了,第一次見嫂子臉色如此難堪。
翟媽勉強朝兩位小姑子擠出了一抹笑容,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滿腔的郁氣無處排解。為母則強,說的不僅僅是王母。翟媽平時脾氣溫婉大度,但事關自己的孩子,身上自有一份剛強和凌厲。
芽兒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這些年,自己真的是當閨女疼的,耀揚和耀輝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仨孩子誰不能傷他們分毫!
翟媽滿腔郁結,剛才听到的話又不好跟小姑子她們商量。這萬一說漏了嘴,讓耀輝和芽兒听見了,到時候不管孩子間如何光明磊落,難免有不自在和隔閡!翟媽還希望三個孩子可以相親相愛、相互扶持一輩子呢。
翟家小姑小心翼翼的打量嫂子眼簾下的陰影,不由問道,「大嫂,我也算是半個媒人,要不讓我上樓幫著問問!耀揚正準備大刀闊斧的干一場,這節骨眼上離婚不大好看!」
「不管他們!咱們翟家不怕這個!他要是願意離婚就離婚!」
作者有話要說︰前天晚上吃壞了肚子,昨天一天都不怎麼舒坦,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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