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有人,能有機會向保健局的專家學習觀摩,可謂是機會難得。(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一般人難得一見的那個觀摩對象。
臨時充作醫務室的休息室里,芽兒既然是打著觀摩學習的名號,當然不會隨便開口。
幾位專家當中,年紀最長的夏主任是學中醫出身的,另外兩位中年人專長都是西醫。至于唯一的女性,不出芽兒所料,真的是所謂的營養專家。
因為只是定期常規檢查,而且老者最近一段時間健康狀況也沒出什麼毛病,過程不出芽兒所料,簡易但鄭重。
夏主任在跟首長切脈,女醫生時不時跟沈秘書詢問首長這一段時間的飲食和作息情況,而另外兩位中年人則在整理他們隨身攜帶過來的簡易醫療器械。
休息室里,觀摩學習的芽兒則和老者一起成了背景板。
心跳,血壓等一系列常規檢查後,一行人相視一笑,不由如釋重負。首長的保健醫生,這工作雖然在外人眼里體面又清閑,但是,有誰知道保健醫生的心理負擔。尤其是專門負責老者健康狀況的四個人,常常會草木皆驚。
不過,雖然老首長身體狀態還不錯,各項數據也都正常,但這並不代表老首長的身體素質就有多過關。
很顯然,外面小客廳里,大馬金刀坐那里的那位老爺子才是真正的老當益壯。盡管,沒有給那位老將軍做任何身體檢查,只觀其氣色已經足矣。
「首長,已經跟您講多少次了,您老明顯屬于操勞過度,平時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夏主任負責首長健康保健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了,不管內心多尊重老者,但是作為一名醫者,夏主任十分不贊同老首長不配合的態度,有時難免會收斂不住說話的語氣。
千瘡百孔的爛攤子時獨挽狂瀾,肩負著一國之重擔的老者,這會意外的配合,略顯疲憊的臉上一臉無辜。
夏主任無奈,只好跟沈長鶴這個貼身機要秘書交待首長的健康狀況的各種注意事項。
沈長鶴一邊記錄的認真,一邊不經意的掃了旁邊那個真的當起了背景板的女孩兒一眼。沈長鶴雖然博學,但對中醫卻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夏主任說的陰虛動風跟前些天小姑娘說的有什麼關系,或者兩者是同一個意思?
不過,沈長鶴也知道由杜小同志開這個頭並不合適,「夏主任,首長最近一段時間晚上睡眠狀況並不太好,經常夜熱盜汗,甚至偶爾會下頜震顫,你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夏主任一驚,也顧不上尊重不尊重了,一把拉過首長的手。
時間越長,夏主任神色越凝重,一邊搖頭,一邊嘟囔著不對。首長雖然氣色略顯不足,但脈象上顯示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接著又搖頭,不對,醫者不能輕易下任何結論。
兩位中年人神色也好輕松不到哪里去,剛要收拾起來的簡易器械又拿了出來。
倒是老者,見眾人因為自己的小小不適而都大驚小怪的,不由失笑道,「小夏,放松,不要那麼緊張!我身體並沒什麼大礙,那些小癥狀估計是上了年紀的人難免的!」
說到後來,並不諱疾忌醫的老者感受到一道亮晶晶的視線,突然心虛了,沖旁邊背景板當的相當稱職的小丫頭笑笑,不能否認小丫頭的專業判斷。
老者的聲音不緩不急,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夏主任閉眼凝神,休息室里鴉雀無聲。
十幾分鐘後,才隱約听見夏主任嘴里念叨著,「脈細數無力!難道是顫癥?肝風之生,起于五髒……」
顫癥在古醫書上早有記載,夏主任能在保健局月兌穎而出成為老者的保健醫生,當然也有兩把刷子。
「夏主任,顫癥可就是」其中那位臉上時刻都能讓人如沐春風的那位也一臉凝重驚問道。
跟打啞謎似的,夏主任的回答很簡潔,簡潔到有些凝重,「對!」
夏主任心中雖然隱約有了結論,但顫癥起病緩慢,病狀細微,老首長脈相癥狀並不明顯,所以並不敢輕易下結論。中醫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有時候脈相上只是大同小異,可病理卻有可能千差萬別。
「首長,我學藝不精,不敢妄下結論!小程他們現在手邊也沒有精密一些的醫療器械,我建議還是另組織一次專家會審!」事關重大,在老者面前夏主任倒是能拿得起放得下。
而老者心態很好,沖夏主任安撫的笑了笑,指著當背景板上癮的芽兒調侃道,「顫癥?丫頭,上次你拿D爺爺練手的時候,是不是就念叨什麼動風而震顫,什麼本虛標實之癥!過來,D爺爺讓你丫頭再拿我練練手!」
這小丫頭未免小心謹慎太過,小夏他們雖然有時難免持才自傲,但都是有雅量之人。
芽兒扯了扯嘴角,尷尬的從背景板上走下來,「D爺爺!」
夏主任他們幾乎都忘了這里還有這一號人在,而更令夏主任震驚的是,眼前這小姑娘是何許人物,竟然能得老首長如此另眼相待。最關鍵的是,小姑娘似乎是個中翹楚?
要不是沈秘書長有心提醒,他們幾乎要漏診了。現在想來,小姑娘今天來的這麼湊巧,是有意為之吧!
心里雖然不大舒坦,但夏主任一行人到底沒有失態,哭笑不得,「首長,您!」
「這小丫頭初生牛犢,平時最愛拿身邊的人練手,剛現學現賣從她師傅那里學了一手,就拿我練手了!」老者說的模稜兩可,雖然看不慣小丫頭謹小慎微,但木秀于林風必吹之,不能把小丫頭堆到火堆里烤。
不難听的出來首長的有意偏袒,可听老首長這麼一說,夏主任他們心里到底舒坦不少,要是他們連一個剛念大學的小姑娘也比不過,就太丟人了。
一時間,芽兒成了聚焦點。
「嗯,」夏主任剛想問眼前這女孩的師傅是誰,突然發現他們還不知道翟老的干孫女,親孫媳婦姓什麼,不由尷尬一笑,接著問道,「小同志,請問你師傅是哪一位?你小小年紀就能診斷出如此細微的脈相,肯定是名師出高徒!」
「夏主任,您過獎了!對了,我姓杜,叫杜萱瑾,您叫我小杜就成!」芽兒落落大方,接著回答道,「我醫學上的啟蒙老師是B大醫學院的張澤遠張教授,最近兩年卻是跟在宋老他們身邊學習,能有幸得宋老他們指點一二。」
「杜,杜萱瑾?B大醫學院?宋老?」夏主任總覺得這三個關鍵詞隱約什麼時候听說過,嘴里反復念叨了兩三遍,突然,大驚失色指著芽兒追問道,「杜萱瑾?你是前兩年發表那篇在中醫界引起軒然大波的論文的杜萱瑾?你說的宋老,是不是早已經退隱的中醫界老國手的宋清之宋老先生,張弁張老先生他們?」
醫學界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醫學界的門檻,雖然芽兒只是才邁進去半只腳丫子,但杜萱瑾這三個字在醫學界,尤其是中醫界有心人耳里,並不陌生,芽兒比她自己知道的要出名的多。
雖然提起杜萱瑾這三個字的時候,通常會先在前面加一個前綴,醫學泰斗的關門弟子,一個幸運兒。
芽兒是當局者迷,並不知道這些。當然,芽兒也不在意自己出名明顯更多的是狐假虎威,因為芽兒相信,總有一天,家人也好,宋老他們也好,會以自己為傲。
「是,我就是那個杜萱瑾!只不過,那篇論文主要是宋老他們執筆潤色,我整理的!」芽兒承認的光明磊落,而那兩篇影響重大的論文,芽兒卻不得不提幾位師傅的良苦用心。
「怪不得!怪不得!」夏主任連連感嘆,雖然听到後面那半句,不過,並沒放在心上,宋老他們對中醫的態度何等苛刻嚴格。
知道眼前這女孩是宋老他們的得意門生,關門弟子之後,夏主任心里舒坦多了。關于這個關門小弟子的江湖傳說听多了,倒也不算太例外,只不過,年紀真的有點小。
「小杜,你也認為首長是陰虛動風引起的顫癥?能再請宋老他們出山嗎?」宋老他們在中醫界的能量,夏主任比芽兒這個關門弟子更清楚,說話間不由跟芽兒拉近關系。
「當然可以啊!不過,宋老他們也認為D爺爺有顫癥之兆!脈相偶有細數無力之狀,而且,五心煩熱,夜熱盜汗……肝失其陰柔,剛燥之性易萌……」
「對,應該養陰熄風!主方當為天麻鉤藤飲,筋脈攣急,應該加地龍,僵蠶……」
「五心燥熱,加黃柏,生地,麥冬……內平五髒,外泄風勢!外還可以輔以針灸療法,太沖,合谷,風池,外關,……」
夏主任和芽兒辯證起病理來,就好比棋逢對手,兩人侃侃而談,越說越激動,竟然忘了周圍眾人對中醫一知半解,听的一頭霧水。
兩人說的口干舌燥,醫理和藥方也越臻完善,最後,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竟然有一種高手見高手的惺惺相惜。
不過,為保險起見,夏主任雖然沒放棄專家會診的提議,但剛才那一番辯證和演繹卻令他心中輕松不少。
可是,目前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中醫最難學的就是針灸之術,自己雖然也算精通內科,但在針灸之術卻沒有那個天分。
而且,近代史上的動蕩和戰亂,使得中醫傳承出現了斷層,精通針灸之術的中醫界國手大都早過花甲之年,封針多年了!
眾人就見剛才還侃侃而談的夏主任突然間一臉沉思,芽兒卻注意到夏主任奇怪的手勢,不由毛遂自薦道,「夏伯伯,等D爺爺確診了,如果確認要采用雙管齊下的治療方案的話,沒有合適的針灸人選,我可以勉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