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耀輝雖然平時大部分時間都貢獻給部隊,但偶爾休假的時候,翟耀輝絕對稱得上是入得了廚房,打得了豺狼的優質男朋友。芽兒是翟耀輝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恨不得直接裝衣兜里貼胸口珍藏起來。
當然,用杜爺爺的話來講,翟耀輝的那些小體貼就是黏糊,恨不得黏到自家芽兒身上。以前杜爺爺還看不大順眼,生怕老大不小的翟耀輝拐壞了芽兒。不過,現在日子都相看好了,杜爺爺倒也樂見其成了!畢竟,結婚前小兩口多相處磨合一下,結婚後也好省心。
難得休一天假的翟耀輝,之所以能神通廣大的到福利院這邊來接人,還多虧了杜爺爺有心指點。
芽兒和趙衛紅從後院孩子們的宿舍那邊轉回來的時候,翟耀輝正從車廂里往下搬電視,十七寸的大彩電,是郭小海他們家電廠今年最緊俏的型號。
人們常說軍人有鋼鐵般的意志,很少有人知道經歷過鮮血洗禮和磨礪的軍人更有一顆比常人還要柔軟細膩的心。
老院長見說是來接女朋友的軍人同志竟然給福利院的孩子送了這麼一份驚喜的大禮,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謝你,翟同志!」老院長看了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要不是害怕把電視機摔了早就直接自己動手了。福利院只有一台收音機,每天晚上晚飯後,嗒嘀嗒,嗒嘀嗒的小喇叭就是福利院這些內向到有些自閉的孩子們唯一接觸外界的媒介。
正年富力強之年的副院長沒有院長年老體邁的顧慮,早就十分熱絡的從翟耀輝那里把大彩電接過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找電線桿子早點把天線安好。
副院長雖然更長袖善舞一些,但對福利院和那些孩子的感情,跟老院長一樣。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他們的將來沒有家人可以在一旁扶持,而老院長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導孩子更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
當然,副院長之所以抱著電視機跑那麼快,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看見那倆小漂亮醫生過來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副院長真是怕了,尤其是那個身形苗條、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氣質倒是嫻雅淡然,沒想到竟然有些憤世嫉俗,說話就跟刀子似的,字字戳人臉上。
剛才就被那小姑娘直接拿話甩到臉上,副院長是問心無愧,當然也不會記仇。不過,從孩子們的角度看,副院長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做法有失偏頗,忽略了孩子們的敏感和脆弱。可是,副院長還是抹不開面子,所以抱著電視機一溜小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以副院長那頗具分量的體格竟然也能跑出飛毛腿般來的速度,眾人都不由啞然失笑,老院長更是汗顏。
翟耀輝本來沒想過能嚇得副院長如此失態的是自己小媳婦,不過,見芽兒一臉赧然,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心頓時亮如明鏡。
今天福利院這一行對芽兒來講,恍如南柯一夢。而此刻哪怕已經夢醒,見到翟耀輝,芽兒那顆惶惶然的心才突然安定下來,「翟哥哥!」
「正好今天休假,過來接你!」翟耀輝上前一步,摟了摟芽兒。翟耀輝早就熟悉芽兒的一顰一笑,從來沒有見過剛才那麼蒼白寂然的笑容,仿佛剛從夢魘中醒來,臉上的余悸都還沒有完全消散。
眾人不得不承認,這倆人站在一塊很般配很養眼,男的身形高大精壯,眉峰冷峻清冽,女的清雅月兌俗,百煉鋼能化繞指柔。
眾人都是識眼色的人,都不願意當電燈泡。而且,大家也都意到醫術不俗的杜萱瑾今天好像有些心神不定。更何況,不提杜萱瑾如何,今天的所見所感連他們都有所觸動。孩子,最能觸動人性最柔軟的那一面。
因為那份心靈上的觸動,眾人婉謝老院長的挽留,給老院長交代了平時照顧孩子們時的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回去的時候,芽兒坐的翟耀輝開過來的吉普車,只有他們倆人。
吉普車當然比車玻璃都松的搖搖欲晃的小面包車坐著舒服,不過,張澤遠這當干爹的,和趙衛紅這個芽兒的死黨,都很有默契的沒搭順風車。
張澤遠看出來自己閨女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對福利院,對福利院那些孩子,有一個別人觸踫不得的心結。張澤遠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芽兒這個心結自己無能為力。
解鈴還須系鈴人,盡管翟耀輝不一定是那個系鈴人,但張澤遠心里很清楚,翟耀輝一定是那個解鈴人。這個篤定讓張澤遠這個當干爹的心里酸溜溜的,女大不由爹!
福利院位于城郊,地方有些偏遠,午後路上行人並不多。午後深秋的斜陽仿佛蒙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面紗,多了一層慵懶的余韻,朦朦朧朧照在人的臉上。
粉臉,杏眼,瓊鼻,朱唇,明明就是自己喜歡的小丫頭,在這一刻,朦朧的就好像是墜入人間的精靈,眼神時而純澈,時而懷念,時而釋然。
坐在駕駛座上的翟耀輝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感同身受般仿佛有萬般心緒涌上了心頭,有些酸有些澀,還有滿滿的漲。
翟耀輝手下意識抓住那雙微涼的皓腕,生怕一個眨眼,自己本來活色生香的小媳婦就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飄忽不定的精靈飛走了,「芽兒?」
手腕上傳來的溫度,拉回了芽兒的思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悲春憫秋,然後釋然,正所謂南柯一夢!不過,芽兒明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擾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翟哥哥,你相信人有前世來生嗎?」
芽兒難得語氣幽幽,翟耀輝愕然,發現芽兒問的認真,腳底差點把急剎車一踩到底。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還是佛教講的三千世界?芽兒,不管有沒有前世來生,我知道我們活在當下!」翟耀輝神色凝重,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活在當下?」小心翼翼的緊守著那不知道是南柯一夢還是莊生夢蝶的前生的秘密,今天夢地重游,沉重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遭到這聲當頭棒喝,芽兒神色一時間更迷茫!
翟耀輝已經把車停在路邊,掰正芽兒的身體,「對,活在當下!記住了,以後不準再看那些《道德經》《心經》之類的書,什麼須菩提,什麼大道三千的,這些都不準看!」
翟耀輝終于知道害怕了,以前就發現小媳婦愛看那些古書,什麼道德經,易經之類的,本來以為芽兒學習古醫學,平時看看那些道家佛家之說,只是為了修心養性。現在怎麼听著小媳婦竟也有離塵出世的想法!
「記住了沒有,以後不準再看那些書,也不準有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翟耀輝不放心,恨不得再三耳叮面囑,生怕芽兒一不小心從此就清心寡欲,超月兌凡塵。
芽兒本來就釋然了,剛才又被翟耀輝一語點破夢中人,早就悟了,只是一時間沒想好怎麼回答。這會耳朵根子被人念叨的發燙,才發現翟耀輝多想了!
芽兒粲然一笑,雲淡風輕般燦爛明媚,「翟哥哥,你放心,我剛才就是隨便這麼一問,我不會當去小道姑的!」
翟耀輝讀懂了熠熠生輝的杏眼里的促狹和釋然,心中那塊大石這才放了下來,打趣道,「你要是去當小道姑,我就去當大道士,到時候咱倆還是一對!」
離開福利院的時候,張澤遠就語焉不詳的跟翟耀輝提了一句,剛才芽兒又沒頭沒腦的問什麼前世來生,翟耀輝雖然猜不出來芽兒心中那個掩藏很深的秘密,但翟耀輝能看得出來,芽兒這一刻是真的釋然了。更或許,因為釋然了,這一刻的芽兒在翟耀輝看來更加圓潤生動,從里到外。
倆人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日暮西山。關于福利院的一些情況,杜爺爺他們也沒多問,事實上,家里幾位老爺子比芽兒這個莊生夢蝶的更清楚。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福利院那些孩子吃穿還有國家政府資助,關鍵是健康問題!哎,不提也罷!既然知道,芽兒那你往後就多用些心思!」晚飯的時候,杜爺爺撂下筷子前,終于忍不住對芽兒叮囑道,雖然這個負擔有點沉重。
「嗯!」芽兒應承的很干脆,釋然並不等于放下,福利院那些孩子,有的曾經塞給自己一塊糖果,有的手把手教會當時還年幼的自己穿衣吃飯,有的在自己被班上的孩子欺負時,緊緊把自己護在身後。一花一世界,哪怕只是自己的南柯一夢,芽兒也希望這一世那些孩子能活的更加肆意一些。
福利院的一切,記憶與今天的所見所聞重疊,芽兒今天一天就好像是游院驚夢一樣,入夢了,夢醒了,心中那塊不敢觸踫的禁地坍塌了,人釋然了,心也輕松了。
不過,兩輩子心中唯一的那個死結解開了,大悲大喜後的釋然,芽兒當天晚上發燒了,整個人就像在火山上炙烤一樣,連呼吸出來的空氣幾乎都能把人融化。神志很清醒,但是卻身不由己,眼皮很重,身體仿佛如泰山壓頂一邊還在前世那個夢魘里掙扎。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該碼字的時候渣好聲音了,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