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又稱紅娘,要是放到八十年代來說,通常官方上的說法叫介紹人。老話講得好,「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做媒人,也就是當介紹人,有時候真的是一件出力又不討好的事。
媒人撮合的是男女雙方的姻緣,剛開始時,要勞心勞力的幫著撮合。可等撮合成了,終于結為夫妻的小兩口哪怕為了雞毛蒜皮點小事吵架斗嘴,這時候,介紹人就又成了小兩口之間的義務調解員。關鍵是,萬一撮合出一對怨偶,又平添了一分孽障。
總之,做媒勞心又勞力,不是一件輕松的活。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真要能成就一樁姻緣也是功德一件,親手促成別人的幸福,何嘗不是自己幸福的一部分?估計哪個單位里都這樣熱心的老大姐,熱衷于幫單位的後輩們張羅終身大事。
杜文博嘴里的王大姐王向青,就是他們單位里大名鼎鼎的紅娘。王向青自己家庭美滿,為人最為熱心,在單位負責的又是行政工作,平時最愛關注單位里的未婚青年。王向青每年都得吃幾回謝媒宴,她撮合的小夫妻無一不生活美滿。
前兩年,杜文博剛進單位的時候,王大姐就盯上了這個小伙子,一點沒有年輕人的虛夸,學問又高,關鍵是還踏實能干,為人通透但不油滑,人也長得相貌堂堂,以王大姐業余紅娘的眼光來看,這小伙子絕對是丈母娘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選。
只不過,那時候杜文博不松口,王大姐這個紅娘也不好強按牛喝水。直到前一段時間,杜文博才露出一絲口風,王大姐趕緊把自己周圍的大姑娘左挑右選,一一篩選後,幫著選了丈夫單位的李秀。
王大姐見過李秀兩面,覺得這女孩兒性情溫和,模樣清秀的很,看著就宜室宜家。這不,急性子的張羅著安排倆人見面,可惜,最近一段時間又是中秋又是國慶,一直拖到現在。
結果,今天晚上晚飯過後接了一通電話,向來笑呵呵的王向青臉上也帶出三分難色。
「怎麼了?我們單位李秀同志沒有看上你們單位的小杜?」李元秋把削好切成一瓣瓣的隻果往妻子那邊推了推,有些擔心的問道。剛才的電話是李元秋先接的,不用猜也能想得到李秀找妻子大概會是因為什麼事情。
李元秋在單位也是不大不小的領導,受妻子的影響平時也很關注單位同事的終身大事,秉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夫妻倆的工作單位幾乎都成了相親聯誼單位了。
王向青听丈夫這麼問,接隻果的手一頓,隨之從沙發上坐起來,先把孩子們虛掩的房間門關上,然後重新一坐沙發上,咯吱咬一口隻果,才有氣無力的答道,「真要沒看上,我還沒這麼為難了,畢竟相親就是兩方相互相看的意思!可關鍵是,我剛幫他們約好時間,倆人還沒見過面呢,剛才李秀打電話過來,含含糊糊的說不想跟小杜見面了!你說,我怎麼跟人家小杜說?」
剛才電話那頭李秀雖然嗚嗚咽咽的,但王向青多多少少也能听出來一些,心里十分納悶,「你說李秀那孩子怎麼想的?前天下午,我幫他們倆約時間的時候,她還答應的好好的呢,結果,一天就變卦了!可惜小杜這麼好的條件了!要不是你也說李秀確實不錯,我還真不大舍得介紹給你們單位的李秀呢!」
「算了,姻緣這東西也看緣分,既然李秀不同意,那說明倆人沒緣分!下次有更合適的,你再給他們介紹就是了!」
王向青瞪了一眼丈夫,「你說的倒輕巧!我其實不是說生李秀的氣,我又不能拉郎配!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我怎麼跟人家小杜說?」
「你手里有那麼多合適的女孩子,幫小杜再挑一個就是了?」李元秋沒想到妻子一臉的為難竟然是因為這事。
「我這邊又不是菜市場賣大白菜的,說挑就能挑!我介紹對象,都是盡量撿條件般配,性情能說到一塊去的!小杜是高材生,家庭條件也不錯,一般人可配不大上小杜。」王向青在單位人緣很好,又是做行政工作的,消息靈通,對杜家的大背景大概能模到兩三分!
李元秋最近沒少听妻子張口閉口就是小杜,這會听妻子又夸,心里更加好奇,心下一動不由張嘴道,「你要是真發愁,你看寶珍怎麼樣?跟你們單位的小杜合不合適?上周末去媽那里,她還跟我說讓咱們留意一下單位的同事,給她介紹對象呢!」
李寶珍,人如其名,是李家老少的珍寶,就是王向青這個當嫂子的也偏疼這個年紀最小的小姑子兩分。只不過,小姑娘太有主見,脾氣有些火爆,典型的小辣椒。
「什麼?咱家寶珍?那丫頭可不行!上次我剛開口跟那丫頭說給她介紹對象,她就跟那嗆口小辣椒似的,說我這是包辦婚姻,聲稱她要自由戀愛!」王向青被丈夫的提議嚇一跳,小姑子都大學畢業了,但平時嘻嘻哈哈的竟然能跟才念初中的兒子玩到一塊去,王向青這當嫂子的實在沒信心。
李元秋這個當哥哥的到底比當嫂子的更了解自己妹妹,知道李寶珍最看不起那些浮夸的白面書生,最欣賞腳踏實地的才華。李元秋越想越覺得可能,「咱們家有沒有小杜的照片,我先掌掌眼!寶珍那丫頭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順毛驢!不過,寶珍眼光倒不差,當時咱們處對象的時候,她那時候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就跟我說要就你當她嫂子……這不,你這個嫂子最疼她!」
王向青見丈夫興致勃勃,也跟著回憶他們的青春,突然間竟覺得這說不定就是緣分呢,不由試探著問道,「要不你先看看小杜的照片?至于他的其他情況,你大概也都了解一些!」單位每年都會組織幾次集體活動,難免會拍那麼幾張集體照!
「看看!肥水不流外人田,小杜是個好同志,咱們家寶珍也不差!」李元秋直接拍板,催著妻子趕緊回臥室拿照片過來。
王向青從臥室把幾張黑白集體照拿出來,夫妻倆圍著茶幾從眉毛到鼻子,仔細的相看,越看越覺得倆人還有那麼一點夫妻相,最起碼,都愛笑嘴巴也不小,大口吃四方。
「要不,我安排一下,哪天讓他們倆來咱家吃飯,順便相看相看?」王向青心里意動,最後不由問道。
「嗯!必須的!相由心生,我看小伙子劍眉朗目,氣度不錯!你不也說他條件很不錯嘛!」李元秋看著相片上後排中間身形挺拔,高大硬朗的小伙子,表示堅決的支持。這樣的品貌,比自己手里那些備選好多了。
「那到時候你負責把寶珍叫家里來!」王向青最後要求道。
「行,我負責!到時候就是押也把人給押過來。」李元秋後面這半句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給打斷了。
王向青側過身去,接起話筒,「喂?哦,小杜啊!巧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電話那頭,三堂會審過後,杜文博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不過,一想將來可能會有一個連老爺子們都退避三舍的強勢丈母娘,還是拿起了電話。
杜文博正不知道該怎麼說呢,听電話這頭王向青說有事要找自己,下意識的回了一句,「王姐,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杜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幫你安排,跟你李哥單位的一個女孩見面嗎?這不,對方可能有什麼原因,就!」王向青說到這里,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電話里頭,王向青雖然說的模糊,可話里飽含的歉意卻清清楚楚,杜文博手一頓之後,高興的差點把話筒甩了,「沒事,沒事,王姐,沒緣分唄!」
杜文博一時興奮,差點都快結巴了。客廳里,杜爺爺他們听不到電話那頭都講了什麼,能讓杜文博高興成這樣,郭小海趕緊上前把電話摁了免提。
「可不,小杜,這事也得靠緣分!」王向青听電話這頭杜文博語氣沒任何異常,「這樣,我又給你安排了一個,也不是外人,就是我小姑子,叫李寶珍!像你條件這麼好的小伙子,我可不能再肥水流到外人田了!寶珍她也是大學生,去年剛畢業……」
哎?又安排了一個?杜文博听著電話那頭似曾相識的對白,還沒收回的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對王大姐的速度表示哭笑不得,自己還沒從今天這個「陰影」里走出來呢。
電話那頭,王向青滔滔不絕的介紹李寶珍從小到大的事情,杜文博沒注意到背後眾人都听得全神貫注,杜爺爺還時不時點下頭,直接打斷道,「王姐,我最近這段時間沒有這方面的心思,要不然就先算了吧!」
「怎麼能算了呢?小杜,還是說你嫌王姐沒幫你安排好?」話筒里,王向青聲音幽幽,語氣卻強勢的很。
這邊,杜爺爺也一把擠開杜文博,趴到電話跟前,對著話筒喊,「對,哪里能算完呢!你是小王同志是吧?我是杜文博的爺爺,以前那位女孩兒就算了,以後你該介紹的還介紹!我們都听著剛才這姑娘條件就不錯,要不,你再多費費心,什麼時候安排年輕人先見見面!讓他們見見面,合適不合適,首先得看他們的眼緣!」
話筒那頭的王向青也是一個爽快人,雖然剛才差點被杜爺爺的聲如洪鐘給嚇到,不過,杜爺爺那幾句話可是說到杜爺爺心坎上了。
「哎,老爺子,我可不就這麼想的!放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杜的事包在我身上!保準讓您老早點抱上重孫子!」
「那敢情好,小王同志,你多費心了!」
……
等杜爺爺把電話扣下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的事了。
電話那頭,王向青掛上電話沖丈夫笑了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家里有如此開明的長輩,肯定是家和萬事興。
電話這頭,杜文博一臉苦相,老爺子明顯說一套做一套!剛說不干涉晚輩談戀愛的事,轉頭就把自己賣了!
杜文博的表情太幽怨,大家哪能注意不到,杜爺爺一巴掌虛拍過去,「咋地?你還真的因噎廢食了?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也是一錘子的買賣,你們不多相看相看,哪里能知道誰跟你最合適!對了,還有你們幾個,不是都已經處女朋友了嗎?改天,你們把人帶家里來,讓我們掌掌眼!都老大不小的了,你們打光棍不要緊,也別拖著人家閨女!」
兄弟幾個正看杜文博的笑話看得熱鬧,沒想杜爺爺話鋒一轉,把炮口對準他們了。不過,看看自家芽兒臉上濃的化不開幸福和期待,或許早點成家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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