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販毒這兩個字,我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小杰、廣元、常青、天順像是一陣風似的迅速掠過我的眼前,我甚至還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硝煙味道。我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子,李俊海正直直地盯著我,目光陰冷,我驀然打了一個激靈,這難道是真的?這不是在玩命嗎?大口喘了一口氣,我問閻坤︰「你是怎麼知道的?這種事情可不能胡說八道啊。」
閻坤陡然把低音變成了高音︰「撒謊我立馬出車禍,死無全尸!」
我笑了︰「別賭這麼狠的咒,你是听誰說的?」
閻坤急急地回答︰「這你就不用管了,我閻八也不是一個眼的‘逛魚’,這種事情逃不過我的眼楮。」
李俊海在旁邊盯著,他一定猜出來了閻坤在跟我說什麼,我不想讓他難堪,開口說︰「先這樣吧,以後我跟你慢慢聊。記著啊,這樣的事情不許跟外人說,這可是殺頭的買賣,好了,你忙有時間我再找你。」
關了電話,我坐回李俊海的對面,輕聲嘆道︰「唉,你到底是安排了人去找關凱啊。」
李俊海沒接這個茬兒,皺著眉頭問我︰「閻八都跟你說了什麼?」
關于販毒這事兒我不想告訴他,前幾天在濟南的時候,五子說他懷疑建雲不做正經生意,基本可以肯定建雲是跟李俊海在做這種買賣,我不想知道的太多,這對自己將來不利,含混地笑了笑︰「沒說什麼,說你給一個伙計打電話,讓那個伙計給人卸腿,是不是給關凱卸?呵呵,你不說我也知道……俊海,我不想多說了,我不希望在這件事情上傷了咱倆的感情。但是你必須听我一句,把那個人叫回來,別讓他去動關凱,我們擔不起任何事情了,好嗎?」
李俊海的臉又漲成了豬肝色︰「我不想跟你 嘴,在這件事情上我有我自己的主見,那就是誰想跟我叫板,我必須把他踩下去,不管他是誰,也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我不允許一個小拾草的在我的眼前‘裝逼’,就這樣。」
看來我倆是談不下去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余地了?」
李俊海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余地!」
我的大腦似乎空了,我好象看見了關凱柱著拐杖躑躅街頭的場景……怎麼辦?全他媽亂了。
李俊海見我把頭別到了一邊,似乎感覺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妥,拉我一把道︰「別擔心,這事兒沒毛病可出。」
那個叫建設的東北人我又不認識,阻止他去找關凱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有找機會給關凱打個電話,讓他躲避一下了,可是關凱能相信我嗎?再說我這樣干有什麼意義呢?我成什麼人了?在弟兄們面前攪混水?一連串的問號徹底把我打暈了……不管了不管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大不了我再分出點兒精神來跟關凱斗,跟警察捉迷藏吧。我用力閉了一會兒眼楮,猛地甩了一下腦袋︰「俊海,就這樣吧,豁出去了,別的先不管,全力以赴找我弟弟!」
李俊海一口吞了兩個包子,拳頭在桌子上砸得 響,噎得眼楮都直了,好歹把包子咽下去,喝口水往下沖了沖,大聲喊︰「這就對啦!快刀斬亂麻,什麼事情不能光坐著等,該處理的一次性把它處理了!快吃吧,吃完了咱倆去那幾個村子轉轉,督促督促那幫孫子,讓他們像機器那樣給我轉起來!」我咽了一口包子,徹底咽不下去,干脆吐了,抓起錄音機拉了李俊海一把︰「這就走,我根本在家里呆不住,越坐越他媽神經,走,到第一線去。」李俊海抓了兩個包子,跟著我就走︰「這才像以前的蝴蝶呢,這幾天我發現你都懵了,一點兒魄力都沒有了,開路!」
關了門,我跟李俊海一前一後下了樓,正站在路口打車,我的大哥大響了,是濟南的區號。
我拉著李俊海又返回了金高家,一坐下我就接起了電話,是濤哥的聲音︰「哈哈,謝謝老弟啦!」
我胡亂一笑︰「又跟我客氣,怎麼樣,開始修理老疤了?」
濤哥哼了一聲︰「修理什麼修理,我跟他成了哥們兒啦……這事兒你就別打听了,告訴你點兒別的。」
濤哥說,昨天晚上他安排去看著孫朝陽的那個兄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湯勇帶著一個人從茶樓里出來,直接開著孫朝陽的車出了濟南,現在他正跟在去青島的路上,問濤哥繼續跟不繼續跟?濤哥說,繼續跟他去了哪里?剛才,那個兄弟又打來了電話,說湯勇沒去青島,進了一個叫劉各莊的鎮子,那個鎮子的路很亂,他跟丟了。濤哥讓他守在來時的路上,直接給我打了電話。「蝴蝶,這正是你抓孫朝陽的一個機會,你考慮一下來不來,反正我覺得現在孫朝陽的身邊就一個保膘,其他的人不頂事兒,因為他們不可能陪著孫朝陽玩命,如果你來了,我負責把濟南的那幫人控制起來,你負責抓了孫朝陽,你想怎麼處置他我不管,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情。這算我報答你,你覺得怎麼樣?」濤哥說,「還有,我把這事兒單獨跟天順說了,天順這小子很精干,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了,他也確定孫朝陽現在就在茶樓里喝茶,身邊就一個保鏢。」我出了一口氣,腦子很亂,去不了,這一頭怎麼辦?如果不去,那將失去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啊,「快刀斬亂麻,什麼事情不能光坐著等,該處理的一次性把它處理了!」李俊海的話猛然在我的腦海里響了起來早晚得處理這事兒,無非是把兩件事情顛倒了個個兒罷了,我哈哈一笑︰「哥哥啊,你想我能不去嗎?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口子嗎現在出發估計到了也就是晚上八點來鐘,正是抓他的好時機,哈哈,五子在嗎?」濤哥說,五子正在樓下喝酒,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讓他提前給你找好地方,抓了孫朝陽你直接在那里辦他就行了。我舒了一口氣,「濤哥,我就不跟我的兄弟羅嗦了,你跟他們說,抓緊時間睡覺,今晚需要熬夜,再見吧。」
「哈哈,我全听見了,」李俊海興奮得像吃了搖頭丸,「馬上動身?」
「你不能去,」我模著他的肩膀說,「家里離不開你,如果咱們兩個都走了,家里就亂套了。」
「要不你留在家里?我收拾孫朝陽有辦法,干脆我」
「你不認識濤哥和五子,這事兒離了他們辦不成,還是應該我去。」
「咳,剛才還說你這幾天懵了,這不又來了?」李俊海猛地拉下了我的手,「你給他們打個電話不就完了?」
是啊,現在我最想辦的事情是找到我弟弟,我去了濟南,一旦有了我弟弟的消息,我怎麼可能在第一時間趕回來呢?辦孫朝陽不需要我親自出面,可是找我弟弟我必須親自在場!可是李俊海能把事情辦漂亮了嗎?聯想到他在關凱這件事情上的沖動,我還真的不放心他……李俊海見我還在猶豫,大吼一聲︰「你倒是說話呀!這就亂了神經了?」
我點了一根煙,拉李俊海坐到沙發上,一字一頓地說︰「我答應你,可你必須給我穩當起來。」
李俊海咧著大嘴笑了︰「咱倆到底誰不穩當了?你!看我的,別的不打听,先把他抓到手,然後給你打電話。」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應該這樣。記著,成功以後在五的地方里稍微觀察一下動靜,馬上回來。」
李俊海說聲「明白」,起身要走,我拉了他一把︰「別著急,把你的槍給我。」
李俊海一怔,接著笑了︰「對,看樣子你的腦子還沒亂,別在路上出事兒,」從褲兜里模出他的仿五四放到桌子上,抬頭看了我一眼,「記得這把槍嗎?」當然記得,這還是閻坤送給我的呢,我點了點頭︰「那邊有這玩意兒,一會兒我給五子打電話,讓五子給你提供。」李俊海站直了身子,伸出胳膊,用一種堅定的目光盯著我︰「來,兄弟,讓我擁抱你一把。」我過去跟他擁抱了一下︰「注意別傷了自己,再就是盡量別開槍,以威脅為主,抓到手才是目的。」
記好了五子的電話號碼,李俊海轉身就走︰「我知道,听我的好消息吧。」
李俊海一走,屋子里顯得空蕩蕩的,一股巨大的空虛向我襲來,我仿佛置身于無邊的沙漠。
我快步走到窗口,探頭往樓下樓下急匆匆趕路的行人緩解了我的寂寞。
李俊海拐出了樓道,抬頭往上看了一眼,沖我打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疾步跳上了一輛出租車。
我徹底在這間房子里呆不住了,空虛幾乎要把我擊倒了,我匆匆抓起大哥大打開門搶了出去。下樓的時候我在想,金高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呢?難道他不感覺到寂寞?我很佩服他,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一個道理,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漢子。走出樓道,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竟然不知道自己下樓來干什麼,要想往哪里去……風帶著雨後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吹在身上讓我有一種掉進旋渦的感覺。我沒有目的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發覺我的腳步沉重得猶如綁了兩塊巨石。我站住了,我想回家我爹,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听他拉二胡,我想讓我爹無休止地拉下去,直到把我拉回生我養我的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有我純真的童年,有藍藍的天和自由飛翔的鳥兒,還有我弟弟無憂無慮的歌聲……弟弟,你到底在哪里?你能跑來告訴我嗎?你想把你哥哥折騰死嗎?我蹲在了地上,我弟弟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回響,哥哥,我在跟你捉迷藏呢,你來找我呀……我想起了他胖乎乎的臉,想起了他小鴨子似的走路姿勢,想起了他站在漫天大雪里喊,我哥哥姓大遠,我要進去看我哥哥,想起了他為了一根咸菜跟春明生氣的樣子……想到最後,我把腦袋埋在膝蓋上無聲地哭了。我曾經發過誓,我楊遠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能哭,可是我違背了誓言。
我該回家看看我爹嗎?我迎著風抬起了頭,風吹干了我的眼淚,也吹醒了我迷惘的大腦,我不能回家,我要是回家無疑是在殺了我爹,他會掐著我的脖子問我,你把我的兒子弄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兒子弄到哪里去了?還我兒子!雞皮疙瘩開始從我的胸口泛起,一直蔓延到了腳跟和手背,我像被人突然丟進冰水里一樣,猛地彈了起來,我必須回去,回金高的家,我要老老實實地呆在那里等黃胡子的電話!再次躺到沙發上的時候,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我應該看看電視甚至打幾個無聊的電話來打發時間啊。打開電視,里面在唱京劇,沒意思,換了好幾個台,除了唱戲就是新聞,最好的一個台在教一幫老年人跳舞,舞曲不錯,那就听吧。听著舞曲,我拿過了李俊海曾經看過的那是簫紅寫的《呼蘭河傳》,隨手翻了幾頁,也沒什麼意思,一行被圓珠筆劃過的字吸引了我,那些字是在描述一個小孩的童年,好象是說那個小孩在自己家的後院里捉螞蚱、撲蝴蝶什麼的。看了幾行,我的腦子又飛了,飛回了我的童年,我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我跟我弟弟經常在田野里捉螞蚱、撲蝴蝶,有時候我爹也會參加進來……
大哥大響了,是金高︰「蝴蝶,你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
我合上書,苦笑一聲︰「什麼也沒有。」
金高說︰「我這邊跟他媽死了一樣,平靜得很,我跟花子交代一下回去跟你聊會兒天怎麼樣?這里太悶。」
這正合我意,我說︰「老爺子沒懷疑什麼吧?」
金高說,睡了,一切正常。我說,那你就回來吧,家里有酒。剛要掛電話,金高說了聲「等等」,花子接過了電話︰「遠哥,還有點事兒我得跟你」我讓他花子說,「我派段豐去找那個‘軋伙’孫哥他小舅子老婆的那個局長了,什麼局長啊,給局長開車的,一個騙子!段豐說,這小子頂著一張好嘴,騙了不少良家婦女呢,整天糊弄人家說他是個局長,要跟他老婆離婚跟人家結婚。段豐打听過了,這小子以前也是個在街上混的,認識幾個小流氓,把孫哥他小舅子打了的那幾個人就是他找的這幾個小流氓……遠哥,我的意思是,干脆廢了他的‘武功’算了。」
這種小事情倒是可以辦,我點了點頭︰「就廢他的‘武功’,別動刀子,那就變性質了,用腳。」
花子嘿嘿地笑︰「這你不用囑咐,听說老段玩兒得一手好腳,人送外號‘鬼腳豐’呢。」
我囑咐了一句盡量別出事兒就把電話掛了。
書也看不進去了,干脆看老太太跳舞吧,老太太們可真精神啊,如果把眼楮眯著看,她們跟一群小姑娘差不多,舞跳得漂亮極了。我無恥地想,等我熬成了老頭,我就一頭扎進這幫老太太群里,挨個的挑,哪個長得像芳子,脾氣像劉梅我就把哪個娶回家,萬一人家的老頭還健在,我就學那個假局長,冒充省委書記去勾引她,直到把她騙上我的床……不過,那時候我的還能頂用嗎?恐怕夠戧,說不定跟一溜鼻涕差不多,那也不要緊,我吃壯陽藥,實在不行我就把上綁上一根冰糕棍……這樣胡思亂想著,我竟然笑出聲來,**的大流氓啊,你怎麼連這個都想?剛笑完了,想要換個台,金高就進來了︰「就你自己?林武和李俊海呢?」我說,林武去南京了,李俊海去濟南了。
金高一把摔上了門︰「林武真他媽好意思的,臨陣月兌逃嘛,李俊海去濟南干什麼?」
我說,我讓他幫我抓孫朝陽去了,金高一下子瞪大了眼楮︰「什麼?你他媽鬧玩兒是不?」
我笑了笑︰「緊張什麼?我都打算好了,一點兒問題沒有。」
金高一**坐了下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他給你惹的麻煩還少嗎?他能幫你什麼忙?他除了會給你添亂他還能干點兒什麼?我操他娘的,他這一去弄不好咱們又攤上饑荒了……」金高使勁咽了一口唾沫,「你想想,就這麼個除了玩腦子裝猛將的雜碎,他去了頂什麼用?不但抓不到孫朝陽,就算他抓到了,你不在場,你能肯定他跟孫朝陽都想說些什麼?我還不是嚇唬你,李俊海的腦子不在孫朝陽的身上,在你的身上!不相信是吧?我金高看人不會走眼,我觀察他不是一年兩年了。你從頭到尾的想一想,他在你的身上都干了些什麼事情?遠的不說,就說二子這事兒吧,是不是他戳弄起來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也不怕得罪你,你听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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