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大哥之蝴蝶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高與劉梅

作者 ︰ 潮吧先生

楊遠說到這里的時候,我正站在牆角撒尿,因為緊張,尿線很細,還滴滴答答的.楊遠嘿嘿笑了兩聲︰「兄弟,扶著牆站穩了,別趴下。」听他這麼一說我索性不尿了,憋回去,提上褲子坐了回來︰「遠哥,你這事兒辦得不漂亮,當時怎麼糊涂到那種程度?」楊遠苦笑道︰「你不明白啊,如果你處在我當時的那種狀態,備不住還自殺了呢,呵。」也許他說得對,可是問題是他這麼一來麻煩可就大啦,加刑那是一定的了,我問︰「最後是怎麼處理的?加了幾年?」

楊遠無力地搖了搖頭︰「不多,三年。」

我陪他搖了一陣頭︰「唉,計劃這不全完蛋了嘛……這下子李俊海可站穩腳跟了。」

楊遠咬了咬牙,咯咯響︰「等于我又贈送了他幾年時間,的確,出去以後我跟他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了。」

回憶他剛才說的那些驚心動魄的事情,再想想他曾經的那些美好打算,我竟然有一種虛月兌的感覺,仿佛剛從一場夢里醒過來。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我變成了他,我在替他擔憂……在听他講這些故事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地把自己想象成了他,緊要關頭我抓起獵槍奔跑在如獄的夜色之中。甚至有一次我瞪著他兩腳之間的鐵鏈子,伸手就抓,我以為那是他曾經說過的小杰用過的那把獵槍,抓到手的竟然是一條蛇,冰涼又滑膩,趕緊撒手,卻原來是把楊遠的兩條腿舉在了半空。楊遠很有意思,每當我听入了迷,有一些不正常的舉動時,他就會像個孩子似的眯著眼楮笑,他笑起來很特別,你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曾經叱 風雲的大哥,你眼前的只是一個有些傻氣的老青年。他說的話有時候很直白,讓人覺得他這是在絮叨,跟個沒有文化的農民似的,有時候說的話卻讓我肅然起敬,甚至懷疑他上過專業。比如昨天他就說過這樣的話︰「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嗎?那時候我就很絕望,它就像在我的身體里生根發芽了,走到哪里它都跟著我,只要我還活著它就不放過我,睡覺都在我的枕頭邊上。」

「遠哥,你有些話就跟詩歌似的,是不是跟小廣學的?」想到這里,我問他。

「小廣不行,他那一套全是花架子,就跟他打架一樣,我這是實在的東西,比林武的三字詩還深刻。」

「確實是這種感覺,」我附和道,「你看了不少書吧?」

「那是,在監獄里太寂寞了,看書可以消磨時間,也是一種很好的娛樂,我連佛教的書都看呢。」

「難怪連小廣最後都佩服你。」我贊嘆道。

記得他在說到小廣的時候曾經不屑地說︰「上學多了有什麼用?整個一個書呆子,要不最後他混得連小孩都敢欺負他呢。他那一套不好使,混在文人堆里他是好漢,跟真正混社會的人一比他就完了,穩不住,上來一陣跟個大學教授似的,上來一陣比他媽長法還地痞,都是上學把他害了……有一次跟我論學問,我說了一個道理,這小子直接把自己灌醉了,佩服得不行,直喊我大哥,哈哈。我研究的是書里面的真道道,他呢?他研究誰的文筆好,誰善良,誰是個好人。我跟他說,好人應該受尊敬,可是你看看自己的身邊,哪里有他媽一個好人?除了你爹你娘,你姐姐,你再找出一個來我看看。那小子直接蔫了,說,蝴蝶你說的對呀,我倒是個好人,可是我他媽混成了個什麼?」我問他,小廣最後混得很慘?楊遠說,慘倒是談不上,反正沒人瞧得起他,道兒上的人說他裝逼,好人堆里說他是個混子。

「不如我,我他媽壞就壞到底了,第二次出去,我成了人見人怕的狼,知道嗎?哈哈。」

「不能吧?你連朋友都害?」

「誰是朋友?有限的幾個!他們我不害,其他的一律不客氣,一個字,砸。」

「金高應該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吧?」

「是啊,還有,小廣也是,盡管我瞧不大起他,可是他人真不錯,還有林武、春明、花子……」

「胡四呢?」

「操,說不上來,我討厭他……唉,別提他了,也許是我的錯誤,他可能還說我是個小人呢。」

記不清楚是哪天,楊遠突然大發感慨,他像朗誦詩那樣說︰「有一種仇恨和憂傷在我的心里徘徊,它們糾纏在一起,揮之不去,就像是長在了我的身體里某個隱蔽的地方。仇恨就像一顆種子,當你忘記它的時候,它會迅速地發芽,等他長大的時候,你已經無法把它根除了。憂傷也一樣,甚至比仇恨生長得還要快。我知道這樣不好,它們終究會毀了自己,也曾經想要找到它,跟它談判,讓它明白我不喜歡它,可是它隱藏得很深,你根本找不到它。在你最快樂的那些日子里它會馬上出現,讓你時刻記住它,他會在瞬間讓你絕望,讓你不再快樂,你永遠也別想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在你的身體里面爆炸,而它知道,它就像個指揮家,隨時糾纏著你,像野獸,像毒蛇,像藤蘿,又像他媽的噩夢。」

這樣的話讓我感覺陣陣發冷,也許最後這次他體內的仇恨和憂傷一起爆發了。

說到快樂的日子,楊遠的目光里充滿溫存,嘴巴也咧得比平時大了一倍。

我問他,你最後跟芳子結婚了沒有?楊遠不笑了︰「想結,沒有機會。」

「劉梅呢?」劉梅給我的印象很好,錯就錯在她最後沒有照顧好楊遠的父親上。

「她結婚了,跟金高。」楊遠嘿嘿笑了。

「真的?這怎麼可能呢?」我大吃一驚。

「騙你干什麼?」楊遠笑得像喝醉了酒,「嘿嘿嘿嘿,這對奸夫**,瞞著我勾搭上了。」

閻坤在隔壁唱著憂傷的歌,楊遠開始了對這段往事的回憶︰「出去以後我找不著金高,因為我弟弟跟著金高,我很著急找他。胡四跟我說,金高失蹤有半年多了,他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了,帶著我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都快要急瘋了,打听遍了所有認識金高的人,他們都不知道。後來牛玉文從外地回來了,我問牛玉文,牛玉文說他在威海,帶著我弟弟在那里做海產品生意。要了地址,我就去了威海,哪里是做什麼海產品生意?我都傻了,他跟我弟弟一起蹲在一個商場門口賣襪子……我走過去抱著他們倆的時候,我弟弟不認識我了,光笑,金高也笑,全他媽傻了……」

楊遠面無表情地說,當時他踹了金高一腳,你他媽為什麼帶著我弟弟來了外地?讓我怎麼找你們?金高說,沒有辦法,我被李俊海追得有家不能回了。「這我都知道,」楊遠把牙齒咬得腮幫子都凸起來了,「那時候的金高根本沒有能力跟李俊海斗了,去‘模’了他幾次,全都失敗了,他的一條腿也瘸了,小腿綁著一截鋼板……我顧不得跟他多說,抱著我弟弟讓他喊我哥哥,我弟弟也不躲,任我抱著,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了。金高收拾了攤子,讓我跟著他回家。我問他在這里安家了?金高說,我結婚了,那個女的是個老師,老家是威海的,以前在咱們那里教書,後來調回了威海。當時我根本沒把這個女的往劉梅的身上想,背著我弟弟回了金高在威海的家。回家的時候快要到中午了,家里沒人,房子是跟我家差不多的平房,也有一個院子,只是院子里沒有槐樹,光禿禿的。金高拖著那條殘腿炒了幾個菜,我們三個一起吃飯,我喝了不少酒。我弟弟也喝,我想把他灌醉了,看看他能不能把我想起來,可是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三分鐘去洗一次手,洗完了回來接著喝,他的酒量大極了,跟喝水似的……金高被我打破了鼻子,他也不生氣,找塊棉花堵著鼻子沖我傻笑,讓我懷疑他是不是也跟我弟弟一樣傻了。後來門開了,我一眼就認出了進來的女人是劉梅,她比以前更胖了,像個泡了好幾天的饅頭。劉梅一看見我就想跑,被我一把抓了回來。」

「她跑不動,因為我弟弟也上來抓她,我弟弟說,姐姐你別走,這個人打我哥哥,」楊遠表情痛苦地晃了一下腦袋,「他把金高當成了自己的哥哥……劉梅不跑了,直哭,她說,楊遠,你原諒我,我沒有照顧好咱爸爸。我沒想打她,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當時的情況,當時我爹著急過馬路,不小心把劉梅給我買的旱煙和茶葉打落在地上,劉梅彎腰去揀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爹已經倒在車輪底下了。劉梅哭得說不上話來了,金高就告訴我說,因為劉梅害怕我出來責備她,自己也覺得沒有臉面見我,就找了個關系調到威海來了。那時候金高帶著二子,劉梅經常從威海來看二子,一來二去就跟金高熟悉了……當時我的心里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抱一會兒弟弟,抱一會兒劉梅,再抱一會兒金高,都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好了。我在金高家住了將近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我和金高帶著我弟弟回來了,把劉梅留在了威海的家。我們三個住在我爹給我留下的房子里,幾乎不太出門,整天在家跟兄弟們接觸,準備跟雜碎們大干一場。」

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這都弄了些什麼呀,怎麼听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楊遠不想談關于劉梅的事情,換個話題說︰「住在自己的家里感覺真好,每天都能夢見我爹,哈哈。」

我問他,二子一直沒能想起你是他哥哥來?

楊遠嘆了一口氣︰「一直沒有,他一直把金高當成了我,有一次還直呼其名,大遠。」

我笑了︰「哈哈,二子挺有意思,性格是不是也變了不少?」

楊遠也笑了︰「那可不,變回了三歲,可好玩兒了,不過他的棋下得還是那麼好,誰都別想贏他。」

我問他,你弟弟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傻了?按說以前也就是腦子不太跟趟,鍛煉好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啊。楊遠笑了笑︰「還不是因為我?是我把我弟弟害成那樣的。我弟弟知道他再也見不著我爹了以後,腦子就受了刺激,他不像我,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他不能,他直接開始打人,打胡四,打林武,打芳子,凡是他能夠得著的人他全打……胡四打過他一次,我永遠不會原諒胡四,二子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打過。後來我打過胡四,我打得他住了好幾天醫院,唉……這也是我的不對,可是他為什麼打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這個人還是他朋友的親弟弟?林武要跟我拼命,我把刀子遞給他,就像當年閻坤把刀子遞給我一樣,我說,你來吧,捅死我。林武把刀子掰斷了,他要跟我絕交,哈哈,他還是向著胡四……那時候沒有幾個人向著我說話,我感覺自己成了人見人恨的怪物,他娘的。」

楊遠說,他被加刑以後,胡四去接見他,胡四說,蝴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許我把你弟弟接到我那里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楊遠問,怎麼了,我弟弟又惹你生氣了?胡四說,他把我的飯店攪和得沒法做生意了。一開始整天嚷嚷著要找你爸爸,我告訴他,你爸爸和你哥哥很快就來接你了。他說,胡老四你別糊弄我,我哥哥是個歹徒,被公安局抓去坐牢了,你趕緊把我爸爸給我找出來,不然我跟你沒完。我懷疑是有人告訴了他什麼,就一點一點地往你爸爸去世了這方面引。後來他突然爆發了,抓起菜刀就砍我,被林武給奪下來了,他抓住林武的手就啃,縫了好幾針呢。我不敢讓他在飯店里呆了,就讓我店里的服務員在家里照顧他,可是誰去了誰草雞,經常頂著滿腦袋大包跑回來哭,沒有人再敢去伺候你弟弟了。我想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里,想來想去不能那麼干,你會不高興的。就那麼整天湊合著。晚上我去你家里睡覺,你四嫂不敢去陪我了。我也睡不塌實,有好幾次我半夜看見他站在我的床邊看我……蝴蝶,是個人就害怕呀,說什麼他也听不進去,我問他你想不想你哥哥?他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哥哥,我啟發他,我說你哥哥叫大遠,身上有個蝴蝶。他說,蝴蝶不是在天上飛的嗎?唉……白天我就讓他跟我去店里,有時候挺好的,坐在門口自己跟自己下象棋,冷不丁就犯了毛病,逮誰打誰,我店里三十來個服務員全讓他打了個遍,連你四嫂也沒能幸免。林武最後也躲他遠遠的。芳子就更不消說了,有一次他還把芳子的裙子撕開了……算了,說這樣的事兒不好。

芳子來接見的時候,楊遠問芳子,二子真的犯毛病了嗎?芳子起初不承認,芳子說,別听四哥胡說八道,他那是干夠了,想月兌手呢。楊遠問,林武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芳子說,那是因為跟他老婆打架,讓他老婆給咬的。楊遠火了,芳子如果你還想跟我談就必須對我說實話,因為二子將來是咱們家的一員。芳子沒有辦法,全說了實話,跟胡四說的一樣。最後,芳子說,你還差好幾年才能出去,我一個女人又沒法照顧他,實在不行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里去治療上一陣?楊遠不高興了,他是我楊遠的親弟弟,我無論在哪里都不可能讓我的弟弟跟一幫真正的神經病關在一起,我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他不是神經病,他只是腦子不大好使,再堅持一下,等我出去他就好了。芳子說,剛開始他是沒有什麼大毛病,可是現在他的表現真的很可怕。楊遠說,他那是暫時受了一點兒刺激,只要我回家了,他見了我就一定能夠好起來。回監舍以後,楊遠想了很多,差點兒又產生了越獄的念頭。

天熱的時候,胡四帶二子來了,胡四讓二子過去認哥哥胸前的蝴蝶,二子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大遠就不說話了。楊遠把他弟弟抱了好長時間,他覺得只要他能夠在三兩年之後出去,就一定能讓他的弟弟好起來。接見時間到了的時候,二子突然跳起來打了胡四一拳,打完了哈哈笑著跑了。胡四紅著臉對楊遠說,蝴蝶,看見了吧?平常就是這樣的。

楊遠出來以後一定又遭遇了不少事情,我越發好奇起來︰「遠哥,咱們別這麼羅嗦了,你還是接著講吧。」

楊遠側目看了看窗外,窗外的那一方天空是橙黃色的,夕陽已經快要隱沒了。

閻坤還在唱,這個家伙真的應該去當歌星,我第一次听過一個不在電視里的人唱得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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