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當然知道後面有更大的獎賞,他貪心但是他更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等待。比如現在他就在耐心等待河女坐上龍椅那一天的到來。
自從御書房事件後,朝中發生了很大的動蕩。羅冠玉被御賜一杯毒酒留了個全尸,長公主則被幽禁于清遠宮,皇後雖保住了國母之位,卻從此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而盛極一時的羅氏家族則抄家的抄家,入罪的入罪,發配的發配,與羅家有關系的官員不是削職就是降級,羅家多年積累起來的勢力在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羅家的敗落成就了南家的鼎盛,也成就了河女。御書房事件之後沒幾日,燕儒鴻便在朝中下了聖旨,指定靜宜公主為皇位的繼承人。燕儒鴻的身體雖日漸好轉,理國之心卻漸漸淡了。他起先是讓河女替他批閱奏折,之後便讓河女上朝旁听,再後來索性不上朝了讓河女暫代朝政。朝中大臣心中都知,南燕江山不日就要易主,對河女不禁生出幾分巴結之心,一時之間與河女交好的南家變得門庭若市。
忽忽數月已過,這一日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河女坐在院中的樹下,抬頭看著天。天空雖然蔚藍一片,河女卻總覺得空氣中有股難言的惆悵。一陣微風吹過,帶著微微的涼意將樹上金黃的落葉吹得飄落下來,河女伸出手接住飄落的樹葉,禁不住從心中嘆出一口氣來。
「小姐,明天就是你登基的日子了,難道你還有什麼煩心事?」小螺仔細看了河女一會不解地問。半個月前皇上終于下了聖旨,禪讓皇位于小姐,但是她卻發現自從下了聖旨後,小姐鮮少露出笑容。
河女盯著手心的落葉看了一會,輕輕一拋,看著它打著轉落到地上,淡淡地答道︰「明日起我便是南燕最至高無上的人,我還能有什麼煩心事?」她說著站起身來,往靜宜園外徑直走去,踩得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小螺並未跟去,她看著河女身影漸漸遠去,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雖然跟著河女已有一段時間,可是她常常還是不能了解她心中在想什麼。一如現在,她不知道她將會去哪里一樣,但是有一點她卻知道,那就是小姐並不想任何人跟著。
河女出了靜宜園徑直往後花園而去,賞波湖靜悄悄的,湖面上的荷花早已敗了,只留下枯黃的花睫三兩斜插在泛黃的荷葉中間,秋風一吹平添了幾分淒涼,讓河女的心中不禁又多了幾分惆悵。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惆悵,明明就要達到自己的目標了,卻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想起已逝的母親,卻更添了幾絲憂傷。
听波亭四周蒙著的紗簾早已卸了,自從被指定為皇位的繼承人後,她和父親便沒有再在這听波亭**進過晚餐,或許是她太忙了,又或許是一些別的原因。
河女緩緩地沿著曲折的雕欄石橋走進了听波亭,卻意外地發現了父親的身影,他閉目坐在亭柱的陰影中,以至于她在外面時都沒有發現他。
那次的御書房事件後,大概是受到了打擊,燕儒鴻將朝政交由河女打理後,便搬到了皇宮最幽靜的寧泰宮去了。整日里只是下下棋,念念佛,偶爾去看看自己的那幾個妃子。跟河女都甚少見面,連下旨禪讓皇位時,也只是將河女叫到寧泰宮接了個旨。
「父皇!」河女輕輕地呼喚了一聲,發現自己在叫出這兩個字時,心頭暖暖的。這麼久的相處,即使是帶著目的,有時是虛情假意,終究還是有著血濃于水的感情。
听到呼喚,燕儒鴻緩緩地睜開了眼楮,朝她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若水,你來啦,以後你不該這麼叫朕了,該叫太上皇!」
听他這麼一說,河女心中微微地發酸︰「「其實父皇不必這麼著急,若水也並不想——」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燕儒鴻一揮手打斷了︰「其實這個皇帝朕早就不想當了,只是一直沒有定下人選,現在交給你,朕很放心!」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著河女的眼神帶著些許的懇求,「現在父皇有件事要求你。」
「父皇這樣說,若水如何敢當,父皇有什麼吩咐,若水會盡量照辦的!」河女連忙答道。
「父皇就是希望你日後能對你姐姐寬容一些,她雖然一直對你不好,還犯下了大罪,但希望你能看著你們是同胞姐妹的份上,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听他為燕若冰求情,河女心中酸澀無比。縱使是燕若冰犯下了弒父的大罪,他最終還是原諒了她。他這樣重情義,為何獨獨對她和她的母親如此寡情薄義?
「燕若冰傷害了您,您還為她求情,我的母親將一顆心都給了您,為何您卻對她如此狠心?還有我,我那時候那麼小,為何您就狠心將我扔下不管!」積壓在心中的委屈終于爆發,她能勉強忘掉父親對自己的遺棄,卻怎麼也忘不掉母親臨終前的樣子,今日她就要名正言順地給母親討個公道!
燕儒鴻猛地一怔,仿佛沒有听懂她的話一般,過了好一會才嚅嚅地問︰「你知道了當年的事?」
「我如何能不知?我的母親吃了十八年的苦頭,最後就是死在我的懷中,我如何能不知!」河女的聲音不禁大了說到最後渾身都在輕輕地顫抖。
「那麼你——」燕儒鴻瞪大了眼楮。
「不錯,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的身世,我來南燕就是為了討回公道,從明日起我就真正的成功了!」河女直視著他的眼楮狠狠地說,覺得自己在說出這些話時心中一定很有快感,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那顆心是滿滿的傷痛,即使是報復了也沒有給她帶來快樂。
「原來你是來報仇的……」燕儒鴻頹然地靠在椅背上,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想了一會,復又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河女,「不過,父皇不怨你,這是我該得的。父皇承認自己不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父親,我虧欠你們母女太多了!這些日子來,我們朝夕相處,我知道你本性還是善良的,你穩重精明,現在我將江山交給你,也很放心。總算,對你的母親也有了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