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晚,天空中下起了小雪,刺骨的寒風呼嘯著卷起雪花打在人的臉上,如刀割一般。
即使是生活在這里的汨羅人,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寒冷,早早地便躺到火炕上睡去了。梁都守城的士兵三五地擠在一起,一邊喝著烈酒驅逐寒氣,一邊詛咒著這天氣和不遠處的圍城軍隊。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城牆腳下,正有兩個身影在貼著牆根慢慢地走著。
這兩個人便是河女和小螺,她們剛剛迎著刺骨的寒風來到了梁都的城牆之下,在牆角處才有機會不用正面去迎接那冰冷的雪花。她們稍稍地喘了口氣,側耳听了听城上士兵的說話聲,「烏里哇啦」的雖然听得不大懂,但至少可以听出她們的警惕性很低。
她們沿著城牆走了一會,選中了一個偏僻地角落,照閔婉男所說,這里大概是布防最少的地方,白天布防就少,晚上就更不要說了。
河女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城牆,這城牆雖然很高很牢固,卻絲毫不能阻擋她的腳步!「你準備好了嗎?」她轉頭問小螺。小螺沒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話音剛落,河女便如一只輕盈的小鳥高高躍起,腳尖輕點,在粗糙的城牆上幾個借力,身影便輕飄飄地落在了城牆之上。甫一上了城牆,她渾身的細胞都警覺起來,然而梁都的城防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樣松懈,她們落腳的地方果然沒有人把守,而距離她們最近的人也在百步之外。在夜色的掩護下,她們毫不費力地便躍進了梁都城內。
梁都城內一片安靜,這樣的雪夜最適合窩在暖暖的火炕上睡覺,所以梁都的人們都這麼做了。河女和小螺在無人的街道上走了一會,頓時有些迷惘。梁都的建築風格和南燕,烈風,上雲都有很大的不同,想在這偌大的城中找到那個醫館談何容易?
燕若冰給她的信上告訴她,要想要找到那個探子,首先必須先去隆寺街找到一個叫百草堂的醫館,那個醫館里有可以傳遞消息的人,但是,隆寺街在哪里?百草堂又在哪里?即使閔婉男仔細地觀察過梁都的布防,她也完全不可能知道梁都的隆寺街上的那個百草堂。
不知道怎麼走,其實很簡單,問人就好,可是讓她頭疼的是,大街上根本一個人都沒有。梁都的人們最喜歡做的事似乎就是回家上炕。
進城很簡單,找人卻不容易。河女和小螺又在大街上轉了一會,正自有些苦惱,卻忽然听見了清晰的打更聲。在這一刻,她很慶幸,梁都和南燕終于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至少還有更夫打更報時。
她們一閃身躲在了牆角的陰影之中,打更聲越來越近,似乎就在耳邊,就在更夫毫無知覺地從她們身邊走過時,小螺忽然急速上前厄住了更夫的脖子。
更夫大吃一驚,渾身一抖,驚呼之聲正要月兌口而出時,只覺一只帶著淡淡香氣的柔軟的手,輕輕地捂住了他的嘴。一個輕柔的聲音如清風般吹在耳邊︰「不要怕,我只想讓你告訴我隆寺街怎麼走?」
雖然她的話他並未听懂,但是她的聲音讓人覺得無害,他稍稍地平靜了下來,「烏里哇啦」地說了一句話,然後把手一攤,河女明白他是在說自己听不懂她的話。
中原四國是南燕、上雲、烈風和陳月,他們的文化相近語言也基本相通,但是別的國家就不一樣了,就比如說汨羅。汨羅國的語言跟中原的話有著很大的區別,這是河女早就作好準備的。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紙條來,上面寫著她在來之前找懂得汨羅語的士兵寫好的幾個字。彎彎曲曲的像是蝌蚪,但意思正是「隆寺街,百草堂」。
更夫將手中提著的燈籠對著那紙條照了一照,隨即一點頭,指著東南方向。
「謝謝!」河女輕聲說道,手指在更夫的後頸處輕輕一點,那更夫便昏厥過去。她用了很小的力,只會讓他昏迷一會,對于毫不猶豫幫助她的人,她怎麼忍心讓他凍僵在這寒冷的雪地上?
她們向著東南方向急步而去,一路上未見一隊巡邏的士兵。這大概便是汨羅軍失敗的原因吧,敵軍圍城,他們甚至都不在城中加強巡防,是人真的不夠,還是對于梁都堅固的城池太過有自信?按照梁都這樣的警惕性,想必雲寒烈想要躲藏起來應該很容易。
走不一會,她們便找到了那條隆寺街,其實梁都的街道很好認,因為每條街的街頭都會有個石碑矗立,上面寫著街的名字,而這條街的頭的碑上寫著的字正和紙條上的形狀一樣。這條隆寺街大概算是梁都城內比較寬闊繁華的一條街了。百草堂也很好認,因為整條隆寺街上只有這麼一個醫館。百草堂早已關門打烊了,但與其他鋪子不同的是,他的門前有個小燈籠,大概是為夜里急著找大夫看病的人提供便利吧。
「敲門麼?」二人在門口站定,小螺歪著頭看了河女一會猶豫地問道。
「自然是要敲的。」河女平靜地回答。燕若冰告訴她聯系的時候必須是在夜晚,既然已經相信她來,為何不相信她到底?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中響了起來,急促而清晰,將屋中的人驚醒。過了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小縫,一個面皮白淨的中年男子滿臉惺忪地探出頭來,用汨羅語問了句話。
河女沒有回答,語言不通便會帶來這樣的弊端。
那男子見河女並不答話,突然間便睡意全無,他警覺地上下打量了河女一會,突然換了種語言問︰「小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那是正宗的南燕話,絕不是一年兩年能練出的鄉音。河女心頭一驚,隨即便知自己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她從腰中掏出了那塊腰牌來,遞到那中年男子的眼前。那男子頓時渾身一緊,朝門外四周看了一眼,將河女二人讓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