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夏若初,乖乖把元神交出來,你還有命再見黎子暮一面…」見到她依舊固執地搖著頭,葉宇墨蹲到了她的面前,「為了這個世界這樣犧牲,值得嗎?」
「不管值不值得,我都會這麼做…」夏若初毫無畏懼地看著他,絲毫不在意她即將面臨的困境,「你不會懂的你根本就沒有人類的感情吧」
戰神,是沒有感情的。四神,也是無心的。
只是他們都必須經歷入世,去體驗人類的一切。他們是神族,他們也曾經是人。人應該擁有的情感,不管是善良還是罪惡,都是無法被輪回洗掉的。也因為這樣,作為人的感覺,是不會隨著塵封的記憶消失的。
如果一百年前,她可以說不懂,她可以說自己不明白言緒和歐陽鳴兒之間的愛恨情仇,到了今天,她怎麼還會看不清呢?
愛情,是個太過復雜的詞匯,無愛亦無恨,愛恨難斷絕。牽扯上了感情,誰對誰錯,孰是孰非,便再也無法分清了。
「人類的感情?」葉宇墨自嘲一般地笑了起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應不應該擁有感情,在那麼多的歲月里,他只學會了仇恨,他只知道,他要毀掉歐陽鳴兒費盡全力維護的世界,他只想要她後悔,後悔她曾經對他的傷害。除此之外,他不會在乎任何人的感覺,也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覺。
「我不會把元神交出來的…」夏若初看著葉宇墨眼底的疑惑,釋然一般地笑了起來。她沒有期望過自己三言兩語便可以打動他,她也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到了。白虎駐世望青龍,玄武入冥守朱雀。朱雀已經易主,她的任務也就結束了吧。「動手吧…」
看著她安然地閉上了眼楮,葉宇墨居然無法下手,他真的要殺死她嗎?他真的有這麼憎恨這個世界嗎?他懊惱地搖著頭,他不懂,為什麼會遲疑?
「言瑾…你走吧…」他們的身後突然傳出了一個女聲,「即使你不出最後一擊,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是…」葉宇墨回過頭去望著門口的方向,白色的光芒包裹著的那個女子緩緩落到了地上,卻只是個模糊的虛影,他喃喃地叫出了那個名字,「白虎…」
女子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葉宇墨也不再多說什麼,最後看了夏若初一眼,便消失了蹤跡。
「蔣星婕…」夏若初虛弱地睜開了眼楮,「青龍拿不到我的元神,下一個就會去找你…你要小心…」
「你都已經是這副樣子了,還記得關心我…」蔣星婕的面容慢慢清晰,她將夏若初扶了起來,一百年前她幫不了她,如今,卻也還是要看著她離開而不能做任何事,「謝謝…」
「是我要謝謝你…」夏若初抿著嘴笑了起來,明媚的笑顏映照在終于破除陰霾的陽光下,如同她們初遇時的模樣。她安靜地感受著溫熱的光芒,欣喜地望向窗外,「曬太陽的感覺真好…」
「他要回來了…」蔣星婕掩下自己由心底涌上的無奈,低垂下眼眸,握住夏若初的手,將自己的能量灌入了她的身體,這是她,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了。
微笑著望著身邊的蔣星婕,夏若初淡然地笑了笑,然後疲憊地閉上了眼楮。
當吳宇恆和歐陽翎他們回到家的時候,黎子暮還緊擁著夏若初,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她。
「子暮…把若初交給我。」從他懷里把昏迷著的夏若初接了過來,吳宇恆檢查著她的狀況,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子暮,她不會有事的…」歐陽翎安慰地輕拍著黎子暮的後背,手卻不自覺地顫抖著。
「連實體化這麼離奇的事情都被阿飄踫上了,她命可大了!」阿布也一改往日那玩鬧的性格,眼里透著深深的擔憂。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黎子暮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也是黎子晨在歐陽翎決定自我封印之後曾經有過的表情,那麼落寞那麼悲傷,卻又是那麼隱忍。
「若初暫時不會有事…先送她到房間休息吧…」吳宇恆出聲安慰黎子暮,眉目間卻滿是愁緒,「子暮,你可以嗎?」
「我可以…」將夏若初打橫抱起來,她的身體輕的快要沒有重量了,黎子暮忍著心底的疼痛,向她的房間走去。
「我去陪他…」阿布也跟著跑了過去。
「大師兄…」等到阿布關上了門,歐陽翎才敢開口問吳宇恆,「若初她…」
「她的魂已經被打散了,因緣鏈也被切斷了,若初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已經沒有了…」吳宇恆深吸了一口氣,「僅剩殘缺不全的半魄,已經撐不了太多時間了…」
從黎子暮通知他們開始,在回來的一路上歐陽翎都在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夏若初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但是事實,從來都喜歡跟人作對。
幸福,總是那麼短暫,短暫地讓人措手不及。
夏若初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黎子暮即使是趴在床邊睡著了,也還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原本閉著眼楮的momo窩在她的枕邊,此時睜開了眼楮,緩慢地移動著身體,靠到她的頸邊蹭了蹭。
「小家伙…」接觸到它的溫熱夏若初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失溫了,無可奈何地抿抿嘴,momo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心情,伸出舌頭安慰地tian了tian她的臉,夏若初突然就好心情地笑了起來,「我很好,沒有難過…」
「若初,你醒了!」歐陽翎听到動靜打開了門。
「噓…」夏若初的臉色還很蒼白,她指了指身邊的黎子暮,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不叫醒他嗎?」歐陽翎了然地點頭,聲音越發地放輕了,小心地走到了她的床邊,「子暮很擔心你,他一直都在等你醒過來。」
「我等一下會叫醒他的…」夏若初微微眯著眼楮,溫柔地踫了踫黎子暮的頭發,才又抬起頭望向歐陽翎,「歐陽…你還記得二十年前那個身為玄武的我嗎?」
「我記得…」歐陽翎抱歉地低下了頭,「對不起…」
「傻丫頭,殺我的是戰靈,不是你…」夏若初釋然地揚起了嘴角,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必須告訴你,有關于你身世的一切…」
一百年前,善惡也像現在這樣,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困境。歐陽鳴兒就在那時繼承了女媧族族長之位,南方之神朱雀派給她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殺死吸血族的族長言緒,以恢復善惡的均衡。
歐陽鳴兒隱藏身份一步步靠近言緒,卻也無法抑制地愛上了他。
當她下定決心殺死他的時候,言緒已經將青龍的真身給了吸血族選中的繼承人黎子晨,歐陽鳴兒被迫封印了青龍元神,卻也因此激怒了言緒,吸血族向女媧族大開殺戒,連玄武一族也一並被滅。
他們明明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卻終要反目成仇。那個時候,逃開吸血族追殺的歐陽鳴兒便孕育出了一對雙生子,她為了不讓帶有青龍之血的孩子出生,在自己的身上刻下了封印。
「那一場大戰,也讓吸血族大傷元氣,我和鳴兒才得以帶著戰神和戰靈一直逃避…直到二十四年前,我們再沒有力量壓制戰神和戰靈的封印,鳴兒便借由朱雀元神的幫助,加上女媧族大地之母的本能,吞下了兩個封印,生下了小瑾和你…」
「我有一個哥哥?」歐陽翎詫異地睜大了眼楮,「戰神是我哥哥?」
「對…但是因為女媧族,如果生出男子,便必定成為滅世之子,不管是他本人還是推波助瀾,最後都會毀滅這個世界…」夏若初深吸一口氣,「所以鳴兒和我,決定殺了他…」
「他死了嗎?」歐陽翎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不幸的人,卻不曾想到,自己要比她的哥哥幸運很多。
「言緒找到了我們,定下青紅之約後,他帶走了小瑾。」夏若初安慰地拍了拍歐陽翎的肩膀,「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的父親耗盡全力救了小瑾,也因此失掉了身體,無體可依,靈魂再不能踏出神殿一步。」
青紅之約,期限是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吸血、女媧兩族互不侵犯。歐陽鳴兒為歐陽翎保留了二十年,她希望這二十年可以讓一切平靜下來,她希望她永遠地遠離這些紛爭,但他們,卻還是躲不過既定的命運。黎子晨的出現,將一切又重新開啟。
若相遇,相生相克不相離。這是青龍、朱雀兩族後裔無法逃開的劫數。
「你哥哥…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夏若初低垂下眼眸,手臂不經意地顫抖著,「現在的葉宇墨,就是你的哥哥,歐陽瑾…」
歐陽翎終于明白,他為什麼會用那種充滿仇恨又悲傷的眼光看著自己,他們的身體里明明流動著相同的血液,卻又偏偏勢不兩立,歐陽鳴兒會下定決心殺他,是不是也已經預料到他們之後可能的骨肉相殘呢?
「小翎,不要難過了…你或許,還可以見到子晨…」夏若初的述說開始變得急促了,對上歐陽翎詫異的眼光,她輕輕地笑了起來,「我懷疑青龍壓不住子晨的靈魂,才會借由吞噬玄武的元神增強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