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邊伊冰水正在想聖書的事情。
「什麼人?」李樂顫聲問道,忽又明白伊冰水定在使詐,氣急敗壞道,「你胡說,我那兒向來只有一個聾啞僕人……」
「不過,在本公主面前,他偏偏即不聾又不啞。」伊冰水大笑,「要不要本公主請他來,當面對質。娘子的趣事似乎不少,講上一夜也講不完……」
「怎麼可能?」李樂三人齊聲驚呼,眼中慌亂大起。
「絕不可能,他……在本將軍府上已近二十年,比你年齡還大,他怎麼可能是你的人。」大將軍吃驚地盯著伊冰水問道,眼中盡是驚駭。
「呵呵,」伊冰水神秘一笑,「這個本公主似乎沒必要向你解釋。本公主到是可以告訴你,他不只不聾不啞,而且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對你府上的一切了如指掌。」
「是李世民,一定是李世民」大將軍駭然叫道。
伊冰水笑了笑,有點同情地說道︰「大將軍不想知道他二人背著你有什麼密謀?」
「什麼密謀?」
「大將軍想當這個彌勒佛,難道別人便不想麼?據本公主所知,這個‘彌勒顯身’法還是那人教給你的。他即能教你自然也有辦法揭破此事。」伊冰水瞟了一眼蕭麼,依舊微微一笑,復又向大將軍問道,「你說你到底是黃雀呢,還是螳螂?」。
「你,你等竟敢騙我?」大將軍大怒,轉向李樂與蕭麼怒目而視。
伊冰水沒有理她,她去了芸樹下,可是沒有找到劉卷,她不知道劉卷已經下機了,她沒有找到聖書,她不敢下機。該死的日本人,把本小姐綁定了。
突然,西天王對天長嘯,瞬間來到伊冰水的身邊,將一把四色劍架在她的頭上。
西天王滿臉悲憫神情對伊冰水說道︰「先前講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只不過有些關鍵點沒有說透,老聖母她死後的臉色很蒼白白的近乎透明,但很奇怪的是,她白到透明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甜美的笑容,仿佛在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看著伊冰水,平靜說道︰「我當時很害怕她臉上的笑容,用手去抹卻怎樣也抹不掉。」
李樂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問道︰「那個女的究竟是什麼人?」
西天王微笑說道︰「自然是他的女人。」
李樂听到這答案,沉默了更長時間,問道︰「就是為了挑起突厥與大唐之間的戰爭?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西天王沉默片刻,面無表情說道︰「沒有別的原因,只不過這件事情最終被人識破,而光明使者這個榆木疙瘩也不知如何開始懷疑我的身份,我只好悄然只身離開西山,遁回山門,然歷便是後面這些事情。」
听著對方漸趨渾濁的氣息,伊冰水確認這位曾經的強者,在被人囚禁數十年後,武功已經去了一半,如果正面戰斗不可能是自己三人的對手,此人竟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布了這樣一個局,果然是心思縝密直至恐怖的人物。
不過想到數十年前,此人橫貫天下,最終險些挑拔諸派分裂,讓整個天下陷入血腥地獄之中,有這等大本事的人,對付自己便如牛刀對著小雞,輕松便把己等置入如此絕望險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伊冰水看著西天王,問出自己真正的疑問︰「無論在教還是官場,你都是備受尊崇的大人物,無論你怎麼選立場甚至不用選,都能成為留諸史冊的傳奇,可你偏偏選了一條最血腥最無趣的道路,為什麼?你為什麼非要與我們為敵?」
「這話听著有些耳熟。」西天王看著說道︰「很多年前,光明使者這家伙就經常這樣自省,他不惜與全世界為敵是因為他堅信自己是對的,而我不一樣。我與世界為敵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是錯的。」
忽然間,西天王兩縷極長的白s 眉毛無風而飄,不是飄然而仙,而是莫名暴躁起來,眼神暴肩,枯瘦手掌用力搓揉著伊冰水的發絲,喝道︰「世間哪有道理可講?」
「我是大祭者,可命萬仙,我這一生何其風光驕傲,翻手覆手間便有風雨大作,我y 成佛便成佛,我y 成魔便成魔,哪有道理可講?」
伊冰水忽然說道︰「但這里面並不包括吃人。」
西天王回復沉默,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慈悲的氣息重新回到身上,若有所思緩聲說道︰「不錯,這個世界總還是有些道理的,只不過道理的高度不一樣。在我看來你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方式,便是自身對世界認識方法的集合,當年一夜苦斗,我便一直在苦苦尋求認識世界的本原,最終改變自己存在于世間的方式,最終想要奢望改變這個世界,尋找到那個已經不可能回來的世界。」
西天王蒼老枯瘦的臉頰上l 出孩童般的笑容」咧開的嘴ch n里沒有牙齒,于是看著更像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給人一種先天純潔的感覺,便是嘲笑也那般天真。
「我只是追求力量,尋找改變世界的方法,並不在乎仙妖之分,也不在乎誰勝誰敗,我之所以願意來彌陀教宗,是因為我想看看那卷失落的聖書。」
西天王的臉上泛起一絲極濃郁的嘲諷和厭惡神s ,就像是市井間看著別家賣醋要兌兩碗水的復人,充斥著理所當然的驕傲和不屑。
「最終我往西而去,前往那個遙遠的不可知之地,在那座白馬寺中,終于听到了首座講經」看到了那些清曼的佛光,听到了光輝間那些振聾發聵的佛言,然而過了數年,我終于發現白馬寺里的大和尚們也只是一些濁物,所謂佛言一味故弄玄虛,和長安街上的算命先生無甚分別,更令人厭憎的是佛宗苦修己身」面對命輪轉移只會卑微等待,似這般如何能夠抵達彼岸?」
西天王白眉飄起然而後落下,眼眸里盡是不滿之色。
西天王追憶往事,憤怒地喊了起來︰「唯一的希望又破滅了,我該怎麼做?終于我想到了一個方法,我要讓這個世界毀滅,什麼彌陀教、佛教、道教全部都毀滅,讓天地間重歸寧靜,然而從焦土中生出新的芽,如此方能成事!」
伊冰水看著近乎看狂的西天王,忽然問道︰「你究竟想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模樣?還是說你只是看不慣這個世界,就想它毀滅?」
西天王漸漸斂了怒容,重新回復平靜,說道︰「你連這個世界是什麼模樣都還沒有看到,又哪里有資格和我討論對世界的改造?」
伊冰水沉默片刻後說道︰「你既然行遍天下追尋改變世界的方法,為什麼始終沒有去書院?我想當年的道教應該不會比你曾經學習的這些地方差勁才是。」
西天王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先前的那連著質問,已經把他積累數十年的怨恨之意稍微抒解了些,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緩緩低頭,把枯干的雙唇溫柔移向掌心下的少女。
伊冰水冷冷看著西天王,肌膚上卻抑止不住生出些畏懼的小突起,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誰都無法完全驅除心中的恐懼。
幽寂無聲的昏暗天地里忽然響起一道清冽的吸氣聲。
虯髯客抽出背後的樸刀,雙膝驟然一彈,就像只潛伏在長草中一夜終于抓到獵物弱點的猛虎,猛然向骨山里的西天王撲去。
身在半空,一道寒冷刀光像暴雨般噴灑過去。
西天王余光里看到那抹刀光時,虯髯客手中的樸刀距離他的脖頸只有半尺的距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無法再阻止死亡的到來。
然而余光依然是目光。
西天王看到了那抹刀光,心意便動。
除了天尊的神聖光輝,世間沒有比心意更迅速的事物。
一股並不強大卻境界醇和到了極致的精神力量自西天王目光里散漫透出,虯髯客悶哼一聲,刀鋒處傳來的巨大力量,直接讓他的腕骨折斷,身體猛地向後疾飛,人在半空中便是一道鮮血自口中噴了出來。
山林間,被西天王念力激發的那些樹根碎屑緊綴而至,僻僻啪啪擊打在他的身上,就仿佛是暴風驟雨一般,瞬息之間,他便遭受到數百數千次重擊,鮮血不停噴涌,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根。
啪的一聲,虯髯客重重摔倒在地,又是一口鮮血噴在了衣襟之上,好在那些枯樹構成的暴風驟雨,離了樹林的範圍便簌簌落地,沒有再次攻擊。
源源不斷的痛楚從身體各處傳來,仿似所有骨頭全部斷了,虯髯客皺著眉頭,以樸刀刺地想要站起,但終究還是無法抵抗體龘內的傷勢單膝重重跪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