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躺著一名面無血色、唇色泛黑的女子。老大夫在仔細把脈後,最後嘆了口氣,轉身面對一屋子的人,尤其是站在他身後臉色陰沉的男人,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卻仍是鼓起勇氣照實說出。
「很抱歉,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這姑娘不僅身受重傷,還中了劇毒,脈象微弱,我實在不知道這姑娘身中何毒,無從下手醫治,你們另請高明吧。」
聞言,向隆南俊臉大變,一把揪著老大夫的衣襟,低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救不了她?!」
「這位爺,老夫才疏學淺,你們另請高明吧!」老大夫嚇得求饒。
向隆南甩開老大夫,任由老大夫逃命似地離開,大步來到床畔,望著床榻上性命垂危的人兒,而他卻只能束手無策,忿恨得雙拳緊握。
「姊姊!」周芝蘭听聞老大夫的話,焦急地哭了起來。「向大少,這位老大夫不行,我們再找其它大夫。秀如,快去找別的大夫來!」周芝蘭低喊一旁同樣一臉憂心的秀如。
「是!我再去找別的大夫。」
秀如不敢說這已是她找來的第三個大夫了。三個大夫所說的話都一樣,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算要跑斷她兩條腿,她也要找到可以救治大小姐的大夫。
「大少,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嚴伸在一旁勸著主子。好在大少身上有金沙幫黑煞掌的獨門解藥,才可實時解毒。可畢竟毒才剛解,主子臉色仍是不佳,應該休息的他,在听到司徒姑娘性命垂危時,自是無心休息了。
「袁飛人呢?」
既然找不到一個可以醫治筠兒的大夫,看來只能找孫浩庭了。此去梅谷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路,也要三天,就怕筠兒撐不到那時候。
「他……」嚴伸正欲回答,袁飛恰巧由外走了進來。
「大少,江誠已被我打成重傷,我把人給帶回來了,交由大少處置。」袁飛拱手回報。
向隆南俊臉浮現嗜血殺意。一切的禍端皆由此人引起,他恨不得一刀解決他;但轉念一想,何不做個順水人情給金沙幫。
「將此人武功廢去,交給金沙幫處置,並帶話給金沙幫幫主,此人打傷了本大少,這個仇我向隆南記住了。」
「是!」袁飛領命,相信金沙幫在接受了這個禮物後,還得同時想好如何向大少賠罪,這也是大少的用意。
「嚴伸,馬上去一趟梅谷,把浩庭給我找來。」向隆南要他即刻出發。
「是!」嚴伸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即動身。
周鴻夫婦在服下解藥、力氣恢復後便立即趕來,在房外听到里頭的對話,兩人一臉憂心地踏入房內。
「向大少,筠兒的情況很嚴重嗎?」周鴻在瞧見坐在床畔哭泣的小女兒、還有向隆南沉重的臉色時,心下一涼。
「爹,是我們害了姊姊,如果她不來救我們,她也不會出事。」周芝蘭趴在司徒筠身上,淚流不止,哽咽地說。
周鴻一臉傷痛,瞧著大女兒的模樣,他心底也不好受,不由得紅了眼眶。
「全都給我安靜下來!筠兒不會有事的!」
向隆南陡然大吼。周芝蘭說得沒錯,若非為了幫炎幫,筠兒也不會身受重傷、性命垂危,一切都是他們的錯。
周鴻父女被這吼聲給嚇住了,兩人在瞧見向隆南陰鷙的眼神,心下不由得惴惴不安。兩人心底都明白,若是司徒筠真的救不活,只怕向隆南不會放過炎幫。
「大少,你看誰來了!」
嚴伸激動的喊聲一路由外傳了進來,女圭女圭臉上開心地笑著,率先沖了進來,指著身後的人。
「浩庭,你來得正好。」向隆南瞧見好友突然來到,黑眸發亮,疾步將他拉到床旁,急聲命令︰「快救她!」
孫浩庭在床旁的椅子上落坐,伸手把脈後,劍眉微擰,轉頭對著身後一臉擔憂的好友說︰
「筠兒中的是黑蠍毒,好在這種劇毒難不倒我,你別擔心。」
孫浩庭先是喂司徒筠服下一顆藥丸,再從懷里取出一條布巾,里頭插滿長短不一的銀針,在她頭上幾處穴位施針。一刻鐘後,原本昏迷的司徒筠陡然清醒,狂吐出幾口黑血,又再昏迷過去。
「筠兒。」向隆南擔憂地輕喚,著急地對著好友問︰「筠兒把毒吐出來,是否就沒事了?」
孫浩庭瞧了眼司徒筠右胸穿胸而過、已包扎好的傷勢,起身走到桌旁,那兒早備妥紙墨,提筆寫下兩張藥方,交給嚴伸。
「毒是逼出來了,但毒曾停留在筠兒體內一段時間,為免余毒未清,再喝一帖藥比較安全。之後,再服另一種藥,針對筠兒的傷勢。」
向隆南直到此時才完全放心,這才想起好友怎會適時前來相救。
「浩庭,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這里?」
「不是剛好,是特地前來的。碧瑤飛鴿傳書給我,說筠兒落在你手上,要我前來相助筠兒。我路經此地,听聞炎幫出事,想起筠兒與炎幫有所淵源,所以便繞過來瞧瞧,卻遇上嚴伸,就被帶進來了。」孫浩庭別有深意地瞧著好友。
「看來我是該感謝碧瑤的多事了。」向隆南無視好友的打量,在瞧見床上人兒唇上泛黑已褪去,真心地說。
「向大少,我姊姊已無性命危險了,你身上的毒剛解,還是先去休息吧,這兒有我照顧就可以了。」周芝蘭勸著。
「隆南,你的手伸出來,讓我把脈看看。」他方才就覺得好友氣色不佳,听到周芝蘭這麼說,眉頭皺起,主動拉過他的手把脈。
「我是中了金沙幫的黑煞掌,好在我身上有解藥,已經不礙事了。」
向隆南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孫浩庭把脈後,也松了口氣。「好在你一向身強體健,只要休息一會就沒事;不像筠兒重傷又中毒,加上她身子骨較差,只怕沒那麼容易調養好身子。」孫浩庭說話的同時,故意瞧著好友的反應。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她有事的。」明白好友的探問,他一口承諾。
孫浩庭笑而不語,看來妹妹是太過擔心了。依他看來,筠兒不僅不會有事,還會得到妥善的照顧。好友對筠兒的心意,明眼人皆能看出,就不知筠兒是何想法,他倒是好奇地想知道。
「向大少,還有這位公子,還請移駕到客房去休息,這兒有我們照顧就行了。」
周鴻勸向隆南去休息,表面上說著關心的話,實則是向隆南的存在令他們一家子備感壓力。
「也好。隆南,你身上的毒剛解,是需要休息的。」孫浩庭贊同地說。
向隆南眼看床上的人兒一時半刻還醒不過來,便頷首同意先行離開。
待房內只剩下周鴻一家人,周鴻這才一臉關心地走近床畔,看著昏迷中的大女兒。
「筠兒,你出生沒多久,就被你娘給帶走,直到現在十八年後,你終于回家了。你放心留在這里養傷,爹會好好照顧你的。」周鴻握住大女兒的手,忍不住紅了眼眶。
周芝蘭在一旁看著也是一臉傷心,或許藉由此事,能讓他們一家人團聚,那就再好不過了。
「娘……不要走……帶筠兒一起走……」
她好想娘,娘終于來看她了,她不要再一個人被丟下。
司徒筠抱著娘親溫暖的身子,委屈地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痛哭失聲。
司徒菁含笑看著女兒,一臉慈愛地輕撫她的長發,在她耳邊柔聲低問︰
「筠兒,你如果真的跟娘走了,你心底不會舍不得被你丟下的人嗎?」
「我沒有什麼舍不得丟下的人。」司徒筠搖頭,望著娘親溫柔的笑臉。「娘,帶我一起走吧。」
「司徒筠,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準去!」
驀地,一道低沉含怒的嗓音不知從何處傳來,打斷母女的談話。
「是誰?」司徒筠一臉納悶,這聲音好熟,是誰在叫她?還用著命令的口氣。
「筠兒,看來你是不能跟娘走了。娘對不起你,把你一個人丟下。給你爹一個機會,讓他好好照顧你。孩子,娘走了。」
司徒菁輕撫女兒的小臉,含笑的身影逐漸模糊,消失在女兒面前。
「娘……不要走……等我……」司徒筠驚慌地哭喊。
「司徒筠,你給我醒來!」耳畔傳來一道凌厲大吼。
「姊姊。」周芝蘭擔心地喊著。
司徒筠緩緩睜開雙眼,瞧見圍繞在她床畔的人,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又發生了什麼事。
「筠兒。」
向隆南大掌握住她的柔荑,那股強勁的力道,令她瞬間清醒不少,也在同時想起發生了什麼事。
「大少,你的傷……」她記起他為了救她中了江誠一掌,在她面前吐血,那模樣著實嚇壞了她。
「我沒事。倒是你醒來就好。」大掌輕撫她無血色的小臉,直到她睜眼,才真正松了口氣。她已昏迷了兩日,方才听到她一直在叫娘,還真怕她娘是來帶走她的。
「姊姊,我們都快被你給嚇死了。你昏迷了兩天,一直叫著大娘,剛才還說要跟大娘一起走,真把我們嚇出一身冷汗。」周芝蘭都被嚇哭了,就怕她真被大娘給帶走。
「這里是?」司徒筠目光在對上周鴻激動的表情時,眸底掠過一抹冷光。
「筠兒,這里是炎幫,這間房是你的寢房。爹十八年來每天都派人打掃干淨,等著你隨時回來住,你放心留在家里養傷,爹會好好照顧你的。」
周鴻說到最後,眼底泛著可疑的淚水;他盼了十八年的心願終于達成了,大女兒終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