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令路上行人紛紛走避。
鴛城城外,一抹縴細身影狼狽地疾奔入石亭內。
司徒筠秀眉微蹙,瞧著身上半濕的衣裳;當她抬起頭,才發現石亭內早已坐著兩個男人,兩個男人此時正注視著模樣狼狽的她。
司徒筠瞧著坐在石椅上、身著月牙白袍、俊美臉龐帶著邪氣的男人,就見他右手拿著折扇輕敲左掌,模樣看似慵懶閑適,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
而站在他身旁,模樣像是護衛的男人,有張討喜卻看不出年紀的女圭女圭臉,他臉上的笑容就顯得真誠許多了。
司徒筠朝兩人輕頷首。雖說石亭是供眾人休憩的地方,但畢竟那兩人先到,因而她禮貌地朝兩人頷首後,便抱著懷里的包袱走到石欄邊,望著亭外的大雨。
這場雷陣雨來得突然,她希望雨能盡快停下,否則她的行程只怕要耽擱了。
兩刻鐘後,雨勢仍無緩下的態勢,伴隨著大雨而來的冷風令站在石欄邊的縴細身影微顫,更加緊抱懷中包袱。
嚴伸打從眼前的姑娘一踏入石亭,目光就停留在她身上。原因除了亭內只有他和主子兩人,而他一點也不想盯著主子瞧外,實在是這位姑娘的容貌姣美,即使渾身透著冷漠疏離,仍是讓他覺得賞心悅目。
看到她身子抖顫,心里著實不忍,暗忖是否要請她坐下,主子身旁尚有空位,就不知主子的心意如何?
目光瞥向身旁的主子,發現主子一雙黑眸也正往人家姑娘身上瞧去,俊美臉上笑容莫測。
向隆南黑眸含著興味,打量著佇立在石欄旁的縴細身影。女子一身淡色素雅的衣裙,梳攏著簡單的雲髻,一綹長發梳于身後,小巧的鵝蛋臉上眉目如畫,明艷絕倫的臉面透著冷意疏離。
那靜靜幽立的身形,襯著石亭外的風雨交加,別有一份冷艷月兌俗之美,令人忍不住回眸凝視。
「哈啾!」司徒筠畏寒地打了個噴嚏。
見狀,嚴伸未暇細想,不忍地出聲︰
「姑娘,外面風大,妳要不要來這坐下,別站在那?」
話才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竟未先請示主子;垂眸望著主子似笑非笑的黑眸,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司徒筠自是未錯過這一幕。一開始她便無意落坐,除了避嫌之外,生性不喜與人接近的她,自是不會主動接近陌生人。
「不用了,多謝。」
司徒筠冷淡地道謝。明眸在迎視那雙深邃的黑眸後,漠然地移開,重新落在亭外漸緩的雨勢。
她的反應勾起了向隆南的興致。自小到大,他這張俊美的皮相在女人圈里可是無往不利的。
而眼前的女子,從一開始那雙冷眸里就沒有尋常女子瞧見他時的嬌羞神情,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個兒的魅力是否出了問題。
「嚴伸。」向隆南朝身旁的人慵懶地勾動食指,示意他低頭。
「大少,什麼事?」嚴伸彎腰,目光直視主子,一臉恭敬。
「我臉上可有髒東西?」
「沒有。」嚴伸滿臉問號,不懂主子為何這麼問。
「是嗎?我還以為我這張俊美的臉弄髒了,才會嚇得人家姑娘不敢靠近。」
向隆南黑眸玩味地直視著彷若未聞、依舊背對他們的女子。
司徒筠明眸微斂,拿起手中包袱遮在頭上,在主僕驚訝的目光下沖進雨勢漸緩的亭外,一路疾奔進城。
「大少,你……把人家姑娘給嚇跑了。」嚴伸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跑了。
「跑了就跑了。人家姑娘不怕淋雨,你替她操心什麼?」
向隆南注視著亭外那道遠去的身影。這姑娘又冷又倔,還真是少見。
「大少,雨停了,我們也快進城吧。」嚴伸高興地瞧著雨停了,暗忖方才那位姑娘應不至于淋雨太久。
「走吧。」
向隆南起身,輕攏微皺的衣袍,負手走出亭外。
*
華燈初上,陽泉客棧一樓座無虛席,就見小二哥動作迅速地滿場跑,忙著替各桌的客人送菜。
司徒筠一入客棧,瞥了眼一樓的人潮,秀眉微蹙,問著笑容滿面的掌櫃。
「掌櫃,請問是否還有位子?」
「有有有!就不知姑娘介不介意和人同桌用膳。」
回話的是雙手端著菜盤的小二哥,听到她的問話,忙停下腳步。
司徒筠猶豫了會。稍早淋了雨,她身體已有些不適,實在是不想再花時間找其它的客棧了。
「好吧。」她別無選擇,勉強同意。
小二哥帶著她來到一張靠窗的四方桌前,先是放下手上端的兩盤菜,這才笑著對兩位客人商量。
「兩位客官,因為現在是用膳時間,客人較多,沒有多余的位子,不知你們介不介意和這位姑娘共桌?」
「姑娘,是妳!還真是巧啊。」
嚴伸听完小二哥的話,再看到站在小二哥身後的縴細身影,竟是城外石亭內有一面之緣的姑娘。驚訝過後,女圭女圭臉上流露出一抹友善的笑。
司徒筠怎麼也沒想到會再見到這主僕兩人,清冷小臉上難掩驚愕。
「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太好了。姑娘妳快請坐,要吃什麼,我馬上去幫妳張羅。」
小二哥一听三人是認識的,心下松了口氣。
司徒筠抬眼,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明白這人才是可以作主之人,見他並沒有反對她同桌,這才在兩人對面落坐。
「一碗白飯、一盤青菜、一盤炒豆腐就好。」她對吃的向來不要求。
嚴伸听著眼前一臉淡漠的姑娘吃得如此簡單,再看了眼桌上他們主僕兩人的六菜一湯,一臉掙扎。在小二哥動作迅速送上她的飯菜後,終是忍不住開口︰
「姑娘,妳會不會吃得太少了?要不要嘗嘗我們點的蔥燒魚和鹵牛肉?」
「不用了,多謝。」司徒筠端起碗,低頭吃了起來,渾身透著冷淡疏離。
嚴伸踫了個冷釘子,只好模模鼻子低頭吃飯。他差點忘了這姑娘像是冰雕似的,一身冰冷氣息。
「嚴伸,有時候熱心也得看人家領不領受,你這個爛好人個性可得改一改才行。」向隆南吃了口鹵牛肉,笑瞥了眼身旁的人,話里的嘲諷意味十足。
司徒筠舉箸的動作一頓,抬眸,對上的仍是那一雙含笑的黑眸,只不過那雙笑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這個男人太過深沉。她一眼即看出這個男人的本質,也無意招惹,但他身旁的護衛比起主子,倒是個真誠熱心的人。
她一天來連受到這人兩次關懷,若是依她一貫的淡漠響應,是否顯得太過傷人?
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還是住在山上好,向來冷情的她,不用擔心要如何與人相處。
「我向來吃得簡單,多謝好意。」司徒筠對著女圭女圭臉男人說,這已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嚴伸訝異于她的解釋,女圭女圭臉笑開了,心想這姑娘其實也不是個太冷情的人,便笑著回應︰
「不用客氣。」
向隆南冷哼,斜睨兩人一眼。有個熱心過度的護衛,還真是會替他找麻煩。
司徒筠吃了半碗飯,覺得身子似乎比方才更為不適,不禁秀眉緊擰。看來今晚她是不可能趕回去了,勢必得在這間客棧住一宿了。
「小二哥,請問是否還有空房?」她叫住從她身旁走過的小二哥。
「有的,姑娘,剩下最後一間空房。巧的是剛好在妳這兩位朋友的隔壁。」小二哥笑著說。這三人還真是有緣啊。
司徒筠微愕地瞥了對座兩人一眼。原來他們今晚也在這間客棧留宿。
「姑娘,是否現在就帶妳去客房休息?」
小二哥瞥了眼姑娘桌上還剩一半的飯菜,暗忖這姑娘吃得如此簡單,怎麼她那兩位朋友卻吃得這般豐盛,卻不招呼她一塊用膳?小二哥眼里有著不認同地掃過兩人一眼。
「麻煩你了。」司徒筠起身,朝兩人頷首,便和小二哥一同離開。
「這姑娘怎麼吃得這麼少?大少,你有沒有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對勁?是不是淋了雨,身子不適?」嚴伸一臉擔憂地看著桌上剩下的飯菜。
向隆南的回答是直接在他頭上賞了個爆栗,嚴伸一時不察,慘叫了聲,一臉委屈地看著身旁的主子。
「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否則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姑娘這麼關心?她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向隆南沒好氣地說。
他的確看出了那位冷若冰霜的姑娘臉色不佳,但這與他們何干?
「大少,你可別亂說。我只是看那位姑娘一個人孤伶伶的,身旁沒有人陪伴,咱們一天遇到她兩次,也算是有緣,才會想出門在外若是那位姑娘需要幫助的話,幫一下忙,這只要是人都會這麼想的。」嚴伸怕主子誤會,急忙解釋。
「所以你現在的意思是我不是人,所以才會無動于衷是嗎?」向隆南邊吃著飯菜,似笑非笑的眼神斜睨著他。敢情這小子是活膩了?
「大少,我可沒這麼說。但如果你硬要承認的話,我也不敢反駁就是了。」
嚴伸女圭女圭臉上一本正經。
「臭小子,看來你今晚是很想跟我一起睡了是嗎?想想我們兩個也好久沒睡在一起了。」向隆南俊美的臉上笑得一臉邪氣,眼神勾人地打量著他。
聞言,嚴伸打了個冷顫,女圭女圭臉瞬間變成哭臉。
「大少,我錯了,你就別再玩我了。」這話要是讓人听見,大少是無所謂,他可是會被夫人給剝下一層皮的。
「快吃吧,等會我們回房還有得忙呢。」
向隆南伸出大掌朝他那張女圭女圭臉上輕捏了下,笑得一臉曖昧。
「大少,不要啊!」嚴伸快哭了,女圭女圭臉上流露驚恐,慘叫連連。
向隆南無視他的慘叫,唇角揚起一抹惡意的笑,愉快地埋頭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