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真王宮雄踞北地,稱尊玄州,縱使放眼天下,亦為一等一的大宗名門,勢力雄厚,大氣磅礡,門下修士自然養就一股威嚴氣度,抵達河洛城這等「窮鄉僻壤」時,便如雲端天上的神龍俯瞰泥壤之中的蚯蚓,十分尊崇。
漫說是區區一個許九,即便花二郎乃河洛城第一等的豪貴子弟,但于這位出自大雄真王宮的高手雄威眼中,亦不過爾爾。故而,此人一開口,即言辭犀利,直如刀鋒,刺人心神,體現出**果的壓迫,完全不必任何道理,徑直是強權,號令許九跪地叩首,自廢修為,方能謝罪免死,實是囂狂至極,無以復加。
許九性情再過謹小慎微,當此之際也難以自抑,剎時面色難看,目中殺機驟然凌厲,逼視對方,只心念微轉,便即冷喝道︰「吾輩修士,只敬上蒼血親,余者皆不入眼中,膝下尊嚴真金也自難比。我許九縱然力薄,卻也非屈膝卑躬之輩,何如真元靖此類,行徑猥瑣,心靈骯髒,料定不能勝我,便使人陰謀刺殺,又恐為二郎道兄所羞辱,竟領了你來壓陣,真真是奇談笑話!真元靖,我且問你,你時年幾何?尚是懵懂稚童否?與人爭鋒不敵,便要回家呼朋喚友來助陣?以我觀之,你倒不如將你那已臻歸一境的老子請來,立刻震懾全河洛城,不在話下,倒當真可以揚你威名,成就一段佳話,載入史冊。河洛城元網中千秋萬載,皆要留下你的名號!」
許九忽一形倔立,好似大槍、長劍,屹立當場,永久不屈,言辭之間遍侃侃而談,可謂字字誅心,並無半點掩飾,直落落譏諷羞辱真元靖,絕無半點轉圜余地。
果然。真元靖當即色變。面赤如血,渾身皆顫,幾乎將氣得跳腳怒罵,殛指狂喝︰「你這廝是何身份。竟敢如此辱我。簡直不知死活。今日我不斬你,豈能立身于河洛城,立身于大雄真王宮。立身于此天地之間?」
許九心下喟然一嘆,暗忖千般算計,萬種預料,也難算計得到竟有大雄真王宮門下現身,強勢逼迫,令他別無其他手段,唯有此一途。他當即酷厲說道︰「二郎道兄,我既未死,則我同真元靖比斗之約尚在,自然要先做過這一場,你且離去,待我擊敗此人,好叫他知道種種背景籠罩,也比不得一己之力強橫!」
「你……」
花二郎何等聰慧之人,頓即明悟許九心思,不由面露苦笑。當此之際,大雄真王宮門下修士,似是頗有來頭的修士雄威,肆無忌憚,極盡張狂,已將局勢逼迫得無可緩轉。許九此舉,正是要將花二郎摘出去,一則是保得花二郎周全,二則叫靈寶樓不至于同大雄真王宮真個生出齟齬。
于河洛城地面上,靈寶樓與真元府爭持一二,倒不足一提,小事而已,但若涉及更高層面,至大雄真王宮這等真正大宗名門,便遠非靈寶樓可以硬悍。誠如雄威之言,河洛城恰似窮鄉僻壤,泥塘之中永難翻出蛟龍。
「許九——」花二郎微遲疑之後,便即沉聲說道,卻叫許九揮手止住,只听許九陰沉說道︰「花二郎,我知你甚為道義,實是一等一的好朋友,然則此事干系重大,你卻莫要忘卻你的身份,不可牽扯其中,未免引起大禍。我許九自是一人行事,則一力承當,否則于我自家亦有礙道心,非是善事。」
「但此人你斷然不是敵手,即便當下再比斗過,想來也已不是真元戰偶相斗,而是親身搏殺,非同小可,一個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花二郎猶自勸阻,「我雖則是靈寶樓樓主之子,但只以自家身份,助你一臂之力,誰人能奈我何?」
許九冷笑道︰「你是真蠢,還是假愚?」
花二郎愕然,旋即無奈搖頭。他一旦真個再襄助許九,同那雄威為敵,便是真個得罪了大雄真王宮,于靈寶樓而言,必是禍端。所謂「只以自家身份」,不過兒戲罷了,豈能當真?
許九再不容他多言,正色道︰「花道兄,你自去一旁,我與真元靖一斗,並無半點懼色。想必你也知曉,我能夠有種種驚奇,屢屢晉升,豈能沒有半點壓陣的手段?」
花二郎仍舊惱道︰「但此人乃道胎境二層,雖則與那日你所擊殺的荃璜道人境界一致,然他身份非凡,必定身懷秘寶,練就厲害法術,遠非那荃璜道人可比……」
許九不再理他,忽而長嘯道︰「真元靖,你要戰便戰,哪來得如許之多的廢話!你且自選來,仍舊是以真元戰偶相斗,還是親身搏殺,爭個死活?」
真元靖早已按耐不住,但雖有雄威表兄壓陣,卻仍懼花二郎在場,此刻聞听許九開口,即知許九已決意一戰,他自然再不必多慮,即刻冷謔道︰「愚不知死的小角色,自以為有幾分手段,便敢猖狂!河洛城中,一切膽敢辱我真元府者,勢必殺之!」
許九哈哈大笑︰「簡直謬談,不說旁的,只說你真元靖的老子的老子,堂堂歸一境大修士,昔年便是為區區丹元境的秣道人所強殺!真元府群起追殺,不能得手,而後秣道人隱遁冰荒,足有兩甲子歲月,陵寢方才現世,你老子親身前往,欲要將秣道人尸身挫骨揚灰,卻終究未果,秣道人陵寢洞府亦為冰荒之中一尊絕代大妖所得。我只問你,秣道人算不算凶狠羞辱了真元府,而後果又如何?」
「你……該死!」
真元靖徹底羞惱。
此是真元府數百年以降,第一件顏面掃地之事,可謂成就了秣道人一世傳奇英名,但在真元府中。那被秣道人強殺的真元錦羽,身死之後卻致使其所屬一脈失卻屏障,就此沉淪,百年之後其子真元子羽天才絕世,方才將其這一脈重新崛起,及至真元子羽晉入歸一境,而今一時聲勢 赫。
許九已有所聞,昔年真元錦羽便同百萬里之外的大雄真王宮有所干連,真元子羽的親娘舅,即是大雄真王宮中人。真元錦羽也正因此關聯。當年曾是真元府下一任府主大位繼承者。卻不幸失道隕身,致使一脈墮落,大雄真王宮那一路親戚亦不再來往。如今大約是真元子羽臻入歸一境,這一路娘舅的親戚。自然便恢復過來。竟至將真元靖這草包廢柴。也送到堂堂大雄真王宮門牆之下,成其弟子,可謂一步登天。截然不同以往。
「雄威表兄,我要親手擊殺此人!」真元靖再不能忍受,驀發一聲怒喝,渾身陡然一震,大袖猛烈招搖,勁氣奔涌,顯現出他道胎境二層的修為,遠在許九之上,即刻祭出來一件法寶,卻是一口古樸銅鉞,青輝湛湛,其上斑紋歷歷,甚至有一種歷經時光,沉澱歲月痕跡的味道,顯見並非真元靖這廝自家祭煉的法寶,而是旁人傳他的一件擁有長久歷史,乃是古早之前厲害修士祭煉的法寶。
「青霞大鉞?」
花二郎驟然失色︰「這是寶器,真元府居然將這樣一件寶器賜給了你這個廢柴?」
而同此時,許九早已騰身一躍,遠遠離開當場。大斗偶場當中的戰場,十分廣大,完全能夠容得下道胎境高手廝殺。他一躍離開,劈手一抓,即從乾坤袋中祭出來那具下品真元戰偶,同時已運神念傳音,召喚老鬼。
許九伸手抓住真元戰偶頭顱,任何人皆不能看見處,已有一道青光滲入真元戰偶頭顱之中,老鬼業已遁入其中。
剎那之間,這具下品真元戰偶劇烈震蕩,肢體搖晃,立刻展現出驚人的氣息,力量感狂暴無比,驀然叉開雙臂,兩條金屬長腿蹬踏地面,力量雄厚爆發,騰空飛躍,就撲殺而出,雙臂交錯疊加,狠狠印殺向真元靖。
老鬼親自操縱真元戰偶,不要說是許九自己分化神念操控,即便是其他道胎境二層、乃至三層高手,也遠不能相比。這一下發動,便將這具真元戰偶所能迸發的威能,顯現得淋灕盡致,氣勢洶洶。
真元靖祭出青霞大鉞,這件寶器登時炸出浩大青光,輝煌炫耀,銳氣千條,破空劈殺,只一下就斬殺在老鬼操縱的真元戰偶之上。真元靖不屑笑道︰「真元戰偶,本就出自我真元府,你竟然在我面前運用真元戰偶,簡直是同雄鷹比翱翔,神仙面前講大道,可笑不自量!」
當啷一聲猛炸,卻是青霞大鉞化出數不盡的青光銳氣,瞬間劈斬在真元戰偶上,于同一剎那迸發的無數鳴響,音波共振,大力回蕩,即使是老鬼操縱,真元戰偶也陡然被滯住當空。真元靖見狀,越加欣喜,大笑喝道︰「無知小子,你死期將至啦!」
言辭之間,真元靖直道許九已再無旁的手段,正可以出手擊殺,立刻全身騰起滾滾元氣,身軀猛動,如大弓繃張,劇烈彈殺,以身為箭矢,雷霆狂暴撲擊而出,屈身一拳,便打殺出來︰「氣化真空,元歸一拳!死在我真元府絕學,真空歸元拳下,也是你的榮幸。」
這一拳,打得空氣崩塌,瞬間形成真空一團,繼而猛烈崩炸,已足以將人生生撕裂,頃刻之間,即殺向許九。
然則,正當此時,滯于空中的真元戰偶陡然狂震,簌簌簌簌崩碎出來寸寸鎏金碎屑,竟是自身震得開始龜裂,仿佛要立刻肢解。同時,無與倫比的巨力迸發,真元戰偶交錯雙臂凶悍撕開,霸氣絕倫地抓攝青霞大鉞,劈空撕殺,千條銳氣青輝全部撕碎,宛如大片天際青色霞光!
繼而,真元戰偶以雷霆鎮壓之勢,破空而下,擰拳一擊,拳鋒撞暴空氣,竟然也打出來了團團真空,撕裂扭曲,一下搶在真元靖這一記「真空歸元拳」殺至許九當身之前,悍然截住,立刻強猛踫撞,真空爆炸,勁氣四射,其中一條金屬手臂刺破重重空氣狂流,一拳直往,如長矛突擊,刺殺真元靖當面!
真元靖驚駭欲絕,遠未料到許九操縱真元戰偶,竟強猛如斯,生猛撕暴寶器青霞大鉞,余威不減,反殺于他。他迅速大吼,一面遁身急退,一面抖手又祭出來一件法寶,卻是一團白瑩瑩的氣團,其中沉浮千百點微光,如同塵沙翻騰,立刻披靡渲染,成一張巨幕,擋在真元戰偶這一拳刺殺與自家之間。
嗡!
虛空之中,陡生嗡鳴,震蕩起伏,真元靖正欲後退,再圖運用法寶對戰許九,卻猛覺一股無形大力,加持自身,渾身沉重了許多,好似突然間重了四倍,立刻身法遲滯。
與此同時,陡然爆響,那瑩光塵沙大幕法寶,已被真元戰偶一拳刺殺擊得爆開,但重重塵沙微光仿佛寸寸劍芒,犀利鋒銳,凶狠絞殺,硬是將真元戰偶刺殺來的一條手臂,從拳頭至臂膀絞殺摩擦出 里啪啦的劇烈光火,星華濺射,生生磨化了,終于叫真元靖逃過了這絕殺的一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