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T市的政壇上空隱隱浮動著一股不安的氣流,烏雲浮動,風雨暗涌,弄得人心惶惶。
安心容再次被田光榮和郭祥約了出來。
一走進房間,安心容便見兩人神情凝重,目光凝著抹不開的憂色,比起上次,這次他們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安心容開始變得微微緊張,他們臉上的神色凝重而且駭然,是她從未見過的,又听說這事跟她有關,頓時豎起耳朵,神經變得敏感。
見氣氛尷尬,杜湘出來打圓場,溫柔說道,「戚兒,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說,非得等到你小媽來才能說呢?」
郭祥模了模閃亮的額頭,看著安心容嘆了口氣,聲音很沉重,「安總,我們急著找你過來,是想告訴你一個驚人的消息。這消息是我和老田費了好大功夫從上頭打听到的,還沒來得及證實,想著這事跟你有關,所以第一時間趕來通知你。」
皇甫長昀接到皇甫戚電話的時候,正在外邊風流快活,電話里,皇甫戚說有非常要緊的事兒跟他談。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像安心容那樣有心計、有手腕,將皇甫長昀制得服服帖帖,在皇甫家替自己佔得一席之地。
政壇上有一張無形且巨大的關系網,在里面,各大支系、各大派別的關系盤根錯節,看起來復雜其實又有序的纏繞在一起。要打探某個消息,動用各自的人脈力量和關系網,挖出真相並不困難。
安心容好似被雷電擊中一般,有剎那的恍惚和驚愕,雙眼睜得大大的,腦海中有些緩慢的在消化這個令她震驚和意外的事情。
皇甫戚感性的說出這番話,讓杜湘紅了眼眶,她沒想到他竟記得她以前無意中說過的話。這孩子成天野在外,她管束不了他,因為此事她被皇甫長昀責備過多次,有時候她也會埋怨皇甫戚不爭氣,生出這麼個逆天不成材的兒子,讓她在皇甫家更加抬不起頭來。
所有人中,杜湘對這個事最感意外,一臉驚愕的端詳著安心容那張完美無暇的臉,驚嘆于她對著這張臉對了快十年,竟沒看出端倪。
修長的雙腿從上好檀木桌上放了下來,動作懶散,又不失優雅,許是生長在大家族里的關系,皇甫戚的行為舉止縱使看起來吊兒郎當、放蕩不羈,身上仍然月兌不了一種高貴不凡的氣質。
「那名字呢?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早知道安心容這個名字是假的?」皇甫戚一臉的不甘心,恨恨想,今天似乎做什麼都很不順的樣子。
「這件事我心里有數,會多加留意的。這段日子公司的項目比較多,我抽不開身,鬼手秦那邊你們跟緊點,讓他千萬小心謹慎,別出了岔子。告訴他,寧可進度慢一些,也別讓人起疑。」田開色和。
「安總,財政部和稅務局突然被上頭盯上,派人下來查賬,本就是一件奇怪、詭異、不尋常之事。T市職能部門何其多,上頭為何只查財政部和稅務局?曾司令推測,一定是背後有人想弄死我和老田,而且這個人居然能夠動用上面的力量打壓我們,絕非泛泛之輩。所以,危機度過之後,我和老田秘密打听,只要能夠探出事情真相的渠道,我們都試了。」郭祥沉聲說道。
听杜湘的語氣,好像找得她挺急的,又不知家里發生了什麼破事!
對于他母親杜湘來說,要的無非是一個和和樂樂的家庭,哪怕能得到皇甫長昀的一點點關心,她都會很知足。
听到簡婕這個名字,安心容心髒猛然一顫。這個被她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再次不其然的被人提起,隨之將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一點一滴的在她腦海中浮現,內心鮮血淋灕。
皇甫長昀只拿眼角余光掃了眼桌上的資料,連伸手翻看的欲.望都沒有,濃眉一挑,淡淡說道,「皇甫戚,你說的證據就是這個?」
安心容靜靜的听著,沉默不語,眉頭卻越蹙越緊。
只見皇甫戚右嘴角微勾,唇邊凝著一抹淡淡的妖嬈笑容,睨了他老子一眼,逸出淺笑,兩只修長的手指抽出一張抽紙,伸手就要去擦皇甫長昀的脖子,調戲道,「皇老兒,原來你喜歡嘴唇厚的女人啊,哎喲,看這紅唇印就知道這女人嘴也不小。」
以郭祥和田光榮在T市政界的地位和能力,他們打听出來的消息,準確性沒有十成,也有九成九。這一點不用懷疑。
這回開口說話的是田光榮,看起來他比郭祥更要驚駭,雙手微微顫著。他們幾個人接二連三的出事,實在讓人無法輕松起來。
交代了幾句,突然電話響,安心容從包里拿出手機接听,是杜湘打來的,說讓她馬上回家一趟,皇甫長昀找她!
說出皇甫戚的名字時,郭祥的眼神里還是有震驚和一絲不相信。
皇甫戚看著她那張美艷如少女的面孔,心想,里頭到底注射了多少玻尿酸啊?
皇甫戚爆他老子糗的時候,杜湘也在一旁,她只是默默低下了頭,神情黯然,似乎早已習慣皇甫長昀的風流。女人管不住老公的心,怪不得男人,只能怪自己沒有魅力。
「誰?」安心容和田光榮同時抬頭看他,充滿了好奇。
安心容一怔,沒說話,心里已經認同了郭祥的推測。他說得沒錯,如果是蕭赫人,的確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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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皇甫戚使得動T市的政界大人物,那她信。因為皇甫世家早已在T市生根立足,是個頗具威望的大家族,權勢不容小覷。地方官員多少對皇甫世家有所忌憚,幾分薄面是必須給的。
嬉皮笑臉一收,皇甫戚冷眸看向安心容,嗤道,「小媽,為了接近我爸,進入豪門,你可真是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啊,不僅換了名字,連這張面孔都換了。我爸被你唬得團團轉,你的確很有本事。可惜你騙得了天下人,騙不了我,今天,我就要當著我爸的面拆穿你這個女人的假面具。」
不用說話,只靜靜坐下來,那自信的氣場已蔓延至整個房間。
她臉色怵白,緊咬唇瓣,身體微顫,心慌無措。
「什麼假名字真名字,這世上改名的人多了去,有一兩個名字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至于你把心容說得如此不堪?」皇甫長昀惱羞成怒的斥道。
皇甫長昀心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來什麼,可記憶又很混沌,皺起眉頭沉思著。
皇甫戚一臉的憤慨,指著靜坐一旁低頭不語的安心容,怒從心來,「皇老兒,這個女人一直在騙你,她處心積慮的接近你,是想謀奪你的家產,謀奪你的皇甫集團,你不要被她騙了。」
更何況,曾總司令一脈的關系網極其龐大,有曾總司令暗中幫忙,郭祥和田光榮少繞了不少彎子,但心力、財力還是要花的,過程雖不至于千辛萬苦,也算費了不少功夫,才終于探出這個讓人驚愕的消息。「媽,這事跟小媽有關,她才是主角,當然得等她回來啊。」
「長昀,什麼事啊,這麼急著叫我回來?」安心容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妖孽般的男子,這次多了個心眼,偷偷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今天只有他們兩人過來,並未看見曾一宏的身影,安心容暗暗感覺有些異常。
「皇甫戚,你給我閉嘴!」皇甫長昀板起黑臉一吼,他看起來比安心容還激動,狠狠瞪著皇甫戚,怒火在眸子里旺盛的燃燒著,「她是你小媽,是你的長輩,口口聲聲不擇手段、假面具,這是一個晚輩對長輩該說的話嗎?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懂,教給你的那些禮儀、規矩全給狗吃了嗎?趕緊向你小媽道歉!」
「皇甫戚,我最後一次鄭重的警告你,不要再胡說八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管皇甫戚說什麼,皇甫長昀都听不進去,當他是在瘋言瘋語。
「修復?你是說整容之前她就是這張臉?」意外的反而是皇甫戚。他睨了眼安心容,正好她也抬頭看她,眸光隱隱透著意味不明的深意。
所以說,氣質這種東西,是由內而發的,普通人裝不來。
皇甫戚?
自信有很多種,有些是慢慢慢慢培養出來的,有些是從外表上硬撐出來的,有些則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這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自信在安心容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她仿佛天生具備一種渾然天成的自信,一舉手一投足,彰顯無遺,自然舒展。
皇甫長昀習慣性的指著皇甫戚的鼻子一頓吼,發泄他的不滿。
紅唇顫了顫,停滯了好幾秒,眼珠子才恢復轉動,她看了看田光榮和郭祥一眼,出聲發出質疑,「你們是說,皇甫戚?」
郭祥的推斷听起來合情合理,可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然而,這些只是她的直覺,一時半刻她也理不清楚頭緒,無法反駁郭祥的話。
此時听到他要帶她出去旅游,杜湘才意識到這孩子也是關心她的,欣慰、感動、激動……好多種情緒涌上心頭,喉嚨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甫戚邪魅的湊近她,唇角微勾,「小媽,我是該叫你安心容呢,還是簡婕?」
安心容緊了緊呼吸,死死盯著郭祥的雙眼,「查出背後陷害你們的人了,是嗎?」
郭祥按照他的思路冷靜的做出分析。田光榮在一旁連連點頭。
「沒錯,這消息雖然沒得到證實,但消息來源渠道是可靠的。我們本來想請曾總司令那邊找人證實一下,哪知,曾總司令傳話過來,說目前軍區好像也出了點狀況,他現在不方便出來跟我們踫頭,並交代近期都不要和他聯系。听起來,情況不容樂觀。」
安心容冷冷說了句「馬上回」,便掛斷了電話。這個時候听見杜湘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想起杜湘的兒子皇甫戚,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安心容走到單人沙發前,優雅的坐下,一如往常的冷艷高貴。
「戚兒——」杜湘手足無措,扯了扯皇甫戚的衣角,想勸他別再說下去。可他們父子倆吵架,哪是她能勸得住的?兩個人都是臭脾氣,根本不會听她的話。在這個家里,她人微言輕,從來就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郭祥和田光榮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動作和聲音一樣,格外沉重!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那個成天吊兒郎當在外野的敗家子?
如今,曾一宏那頭出了麻煩,田光榮自然慌了,加上得知皇甫戚的事,更是讓他六神無主,隱隱感到不安。
這是一種唇亡齒寒的關系。郭祥和田光榮出了事,安心容也會受到重創,影響極大。官商一家,生意人與政界拉好關系,是非常必要的,很多時候還得依附和借助官場上的力量。
「皇甫戚,你裝什麼神秘,有話就快說,磨磨蹭蹭的像什麼男人!你可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浪費一分鐘會損失多少錢,啊,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成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閑得蛋疼?你知道今天的應酬對集團有多重要麼?可因為你的一通電話,我從酒桌上中途離席,這極可能就錯失了一項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大項目!你知不知道?」
這,是讓安心容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嗯!」其實,她也打算找人查查皇甫戚,自從上次和久未著家的皇甫戚在家里見過一面之後,她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皇甫戚眯了眯妖嬈的眸子,對他平淡的反應甚是不解。
郭祥也不故弄玄虛,直接說道,「蕭赫人!」田光榮想了想,默默點頭。
這皇老兒的智商真捉急啊,撒謊也得先毀滅證據嘛,留著這麼大個紅印回家,怕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偷吃嗎?zV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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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長昀緩緩說道,「當年我開車撞了心容,害她破了相,心里過意不去,所以送她去美國做了整容手術,修復成原來的模樣。」
安心容踩著匆忙的步伐走進來,一襲淡紫色緊身長裙,將她姣好的身材凸顯了出來,高貴大氣,雍容華貴。
哎,又哭了。皇甫戚正想出聲安撫她幾句,忽而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及近,抬眼,便見他們等待已久的人終于回來。
皇甫戚咬了咬牙,感覺自己反被人甩了個響亮的耳光。
其實,斗贏了安心容又如何,還會有其他女人出現。
「蕭赫人大婚那天,鮮少在公開場合露面的皇甫戚親自到場祝賀,顯然,他和蕭少私底下是有交情的。皇甫戚拜托蕭少幫這個忙,想一舉撂倒我和老田,估計是知道了我們打著皇甫集團的旗號收購巨蟹賭場那檔子事,才會想出這個法子報復我們。」
「是誰?」因為緊張而壓抑,聲音一出來,有點輕微的破碎。
這個城堡根本不像個家,而像一個後宮,一個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住進來,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同時也意味著失去自我,每天盼著自己的丈夫能夠去看自己一眼,而那個男人,卻流連別處,再不記得以前曾許諾過的誓言。夜晚降臨時,她們只能對著窗,默默流淚,只有淚水陪伴。在無休止的等待中,容顏枯老,青絲變成白發。
以前,皇甫戚有些責怪他母親的懦弱、膽小、逆來順受,不會為自己爭取,只會在背後默默掉淚。他經常不著家,就是不想看到他母親偷偷躲起來流淚的背影。
皇甫戚眼尖的發現他母親頭頂上冒出幾根銀發,胸口處一酸,親昵的搭著杜湘的肩膀,說道,「媽,別老在家里悶著,會悶出病來的,兒子帶你出去旅游吧。你想去哪兒,泰國、韓國、意大利、英國、澳大利亞還是迪拜?哦,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特別想去日本看櫻花,現在不是櫻花盛開的時節,我們去看看櫻花樹也行啊,順便再帶你去北海道轉轉。」
去日本看櫻花,是曾經皇甫長昀答應過她的話,說這話的人早忘了,甚至連她自己也忘得一干二淨,卻讓戚兒記在了心上。
「好,這些事情我不跟你爭。那你知道這女人以前的真實身份嗎?她是不是騙你說她沒結過婚?皇老兒,你被她騙了,她結過婚,還有一個十九歲大的女兒,她的前任丈夫是芙城前任市長樂伯堯。」
但這次查賬的人可不是T市里面的,而是從中央直接下來的。別說皇甫戚沒這個能耐,就連皇甫世家,也未必有這個實力。
皇甫長昀不悅的指著皇甫戚,厲聲道,「人都齊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再故弄玄虛,我饒不了你。」
「你們兩人的危機不是解除了嗎?又有什麼難題,讓你們為難成這副模樣?」
皇甫長昀的臉色微微尷尬,反射性的去擦拭脖子上的紅印,待消滅證據後,瞪了瞪一臉壞笑的皇甫戚,氣結無語。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孝子,盡和他抬杠!
他一臉陰雲的趕回家,皇甫戚又賣關子說要等安心容回來一起說。
田光榮本來膽子就小,人也沒啥主見,他能坐上稅務局局長這個位子,全是靠曾一宏的力挺,有曾一宏罩著,他才穩坐了這麼多年。
「你們听到了什麼?」安心容擰著心,開口發問。
「安總,皇甫戚辦不到,可有一個人絕對有這個能耐!」郭祥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楮,突然想起什麼。
巨蟹賭場那邊有鬼手秦暗中安排,已慢慢開始軍.火和毒.品交易,一切運做還算順利。
後來,皇甫戚便釋然了,就算他母親再厲害,也絕對斗不過安心容那女人。
皇甫長昀最討厭就是別人欺騙他,皇甫戚原本以為他發現安心容騙了他,一定會大發雷霆,難以接受。
安心容口中所說的危機,是指前段時間,郭祥的財政司以及田光榮的稅務局突然有人下來查賬的事。這件事後來還是由安心容幫他們墊上了虧空,救了他們一命。
杜湘跟保養得極好的安心容站在一起,如同母女。怪不得皇甫長昀的心會被安心容套得牢牢的。
啪——一疊文件用力甩在桌子上,赤果果呈現在皇甫長昀眼前,皇甫戚「你不相信是吧?看看這些資料,這是安心容在美國洛杉磯醫院整容的所有記錄,足可以證明她這張臉是假的,安心容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安心容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骨,眼神微顫,驚問,「皇甫戚怎麼會有如此能耐,輕輕松松左右上頭的決定?」
安心容已恢復一臉的淡然,暗暗舒了一口氣。關于這件事,幸好她此前曾跟皇甫長昀透露過她以前還有個名字叫簡婕,騙他說算命先生說要改名以後才能旺夫,所以換了名字。
誰知,他的反應太過平靜,平靜得令人訝異。
尤其是財政司和稅務局這兩大與生意人密切相連的部門,皇甫集團仰仗他們的地方還有很多。
郭祥咽了下口水,緊握的拳頭松了又緊,開口道,「有消息稱,確實有人向上頭施壓,特別交代要查查我們兩個部門的帳,據透露,這場針對我和老田而起的風波是受了、受了皇甫戚的命令。」
見她沒有說話,郭祥繼續說道,「安總,曾總司令要我帶一句話給你,他說要你小心皇甫戚這個人,他絕對不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要你多多提防他。曾總司令已經派人去調查皇甫戚這些年的動向,一有結果馬上會傳給你。」
他的聲音沉重,還有些發緊,似乎還沒從那個駭人听聞的消息中緩過神來,驚愕猶存。
皇甫長昀虎軀一震,震驚的看著安心容。
安心容搖頭,不緊不慢的開口,冷嗤,「戚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誣陷我,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是什麼市長的前任妻子,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戚少可要仔細調查清楚。我今年才三十多歲,哪兒來十九歲大的女兒,戚少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皇甫戚抿了抿涔冷的薄唇,心里無恥的罵了句,丫的,這女人連年齡都在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