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自己在船上踫到的人,無疑就是宇文藤紫。對于元和組,水尊玥多少還是知道的,畢竟樹大招風。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讓他每每遇見,又不斷錯過,一次次丟失的美艷少年並不是什麼監下之囚,亦非被人寵幸的小情人,而是黑幫老大的兒子,宇文家的少爺。忽而想起曾經在船上听見的對話,那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分明叫的是少爺,還提到有關少爺的病,說什麼是從小就落下的,恐怕大羅神仙也未必能治。這病究竟是指什麼,是梅斯奇所說的跛足,還是間歇性神經衰弱?
水尊玥心下猛然一驚,那個夜里,他從背後抱住自己,說的那番話,聲聲叫著他哥哥,一直固執地以為確然是對自己說的,可如今,那番曾讓他心神蕩漾,至今難以釋懷的絮叨,他根本不能確定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神志是否是清醒的。
從畫室出來,秋風呼啦啦吹著發梢衣襟,眼前兩條岔路迤儷遠去,他突然沒了方向。眼角一抹涼意,伸手觸及,竟是一滴淚,從什麼時刻開始,他水尊玥竟也學會流淚了。
「關于太陽神殿的事我知道一點兒,但是不多。」梅斯奇清麗的聲音回蕩在耳側,他知道他沒有說出的後半句是︰「什麼時候想知道了就來找我。」
「謝謝。」簡單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那一刻,他沒有轉身,而是徑直離開了。
回到水家大宅,他听不見任何人喚他的聲音,兀自上了樓,回房鎖了房門,任誰敲門也不應。
自小光頭被軟硬兼施地攆走後,終于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而後去找過梅斯奇。那小人兒從不給他好臉色看,今次也不例外,小光頭急了,一把抓住梅斯奇的手,愣了幾秒,又迅速放開,故此,小光頭被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幾個玉樹臨風的梅家保鏢硬是給抬出了畫室。嘴里還不停地叫嚷著,便被扔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個驢打滾。爬起來欲再撲上去的時候,保鏢們一字排開擋在門口,任憑他拿出三分球上籃的標準跳躍姿勢也未能瞅得梅斯奇一眼。
折騰一陣,自知是不可能得到梅家少爺分毫的垂憐,耷拉著腦袋,揉著剛剛摔壞的,懨懨而去。
之後,小光頭又去了水家大宅,結果可想而知。
小光頭幾乎每天都會準時光臨水家大宅,只是無一例外地見不著水尊玥的面。他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依水尊玥的個性,一天不出門那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再三思索以後,小光頭攜了叔父無意中在古玩拍賣會上購得的一副唐代丹青去了梅斯奇的私人畫室。梅斯奇的爺爺雖是舉世聞名的油畫大師,但他卻偏偏獨愛中國古代丹青。這小光頭便是因為深諳梅家少爺的喜好,所以當初便是如此略施小計誘使梅斯奇成為了月桂樹的一員。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柔和的陽光穿過厚重的雲群,映著冰凌白雪,偶爾飛來一兩只雀鳥,嘰嘰喳喳而過。梅斯奇打開畫軸,便被畫中仕女吸引了去。「你想知道什麼,。」梅斯奇微揚下巴,端坐在四方椅上,思慮一下,又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自然會告訴你。」一面叫人將畫好生收了。
「你對玥玥到底做了什麼,一連三天不出門,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一向玩笑慣了的小光頭此刻的表情相當深沉,頗有點曾經做老大時的風範。
梅斯奇盯了他半響,側過臉去,用手捂了嘴偷偷笑了,等笑夠了,便又端坐回來,一臉冷漠的樣子。開口道︰「我哪有對他做什麼,只不過說了些他想知道的事。」
「他想知道的事,什麼事?」小光頭窮追不舍。
梅斯奇站起身來,移到畫架前,掀開了白布,「這個。」他說。
……
「太陽神殿麼?」水尊玥仰面躺在花園的長椅上,默念道。他從來也沒有听說過這麼個組織,更不知道這個組織到底有什麼能耐,竟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來庇護元和組旗下三大分支之一的白熾,而作為唯一交換的條件,竟然是宇文藤紫。
是什麼使得宇文光華為了求得一絲苟延殘喘,不惜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去換?水尊玥閉了眼,睫毛微顫,心亂如麻。
只是,睜眼閉眼,滿腦滿眼想的都是他。不曉得究竟是鬼魅,還是神祗,糾纏著他不得安身。如果他正等著自己呢?猛地翻身爬起來,說過的話豈能不算話,哪怕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闖一闖,不管他是誰,什麼身份,什麼背景,不管他心里究竟有沒有他,他都要定他了!
當水尊玥重新來到梅斯奇的私人畫室時,梅家少爺並不在里間,只有一個僕人在門口迎接,並將一個正方盒子交予他。他是早就猜到他一定會回來找他麼?打開盒子,里面有一個金色徽章,以及一封信函。信上詳細說明了太陽神殿的具體位置,周圍的地理壞境,以及神殿的多處入口等。信上說,那枚金色徽章便是太陽神殿的標志,只要出示標志,便可以進出無阻。
水尊玥將徽章握在掌心,越捏越緊。暗自念道︰「梅斯奇,你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