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被問斬的時候是午時,經過這一番鬧騰之後,現在已經是午後時分。日頭已經開始漸漸西斜,淡淡的斜陽灑在古老的城區,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京城內現在已經沒有不知道午時發生在法場的那件事,更有許多人等候在楊府外,有些固然是來看熱鬧,更多的則是關心楊延昭的安危和想看看那位被楊延昭救回來的江洋大盜是什麼模樣。
陸游一行人等剛出府門不久,幾匹快馬就呼嘯著迎面跑了過來。
元侃等人老遠就認出來的人是皇宮的禁軍和一名內侍,知道皇帝的旨意到了。忙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等候聖旨。
果見幾匹馬來到眾人面前後,那個內侍連馬都沒下,直接坐在馬上展開聖旨高呼道︰「聖旨到,眾人跪接」
眾人包括陸游一同對著聖旨跪了下去。
就听內侍高聲讀道︰「奉天呈運,皇帝詔曰,楊延昭目無王法,公然劫奪法場,現革去一切職務,回府思過,未經許可不得出府,罪囚陸游交由大內侍衛看管,異日再審,欽此」
听到這道聖旨,眾人都愣住了。元侃率先道︰「王公公,這道聖旨可否暫下,待小王去面聖,當面向陛下陳說這件事的原委」
王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對不住了襄王爺,咱家是按聖旨辦事,您若有事見陛下咱家管不著,不過陛下吩咐了,今日天色已晚,任何人不得進宮。眼下咱家只能按聖旨上辦,那個是人犯?交出來吧!」說著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起來。
楊延昭剛要說什麼。陸游伸手拉住他道︰「楊兄,不要再爭了,我只求你一件事,假若我回不來,請照顧好小妹」說著微笑著拍了拍楊延昭的肩膀,邁步走了出去。楊延昭已經為自己做的太多,他有家有業,可不能再連累他了。
元侃還想說什麼。呂端忙伸手拉住了他,沖著他微微搖了搖頭。元侃知道這老頭看著糊涂,做事卻從不出差,他這時候不讓自己說話,一定是已經有了什麼更好的主意。只好對著陸游的背影道︰「陸兄盡可放心,你的事已經上達天听,誰也不敢私自處罰你的」
陸游知道元侃這麼說是要自己放心,他會想辦法救自己,點點頭卻未說話。
王公公看陸游的眼光有點象看怪物似的,點頭道︰「你就是那個死囚?很好,來人,拿下」
說話間,兩名禁軍由腰中解下鐵鏈,從馬上跳下來後套在了陸游脖子上,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跟在幾名禁軍的馬後,陸游忍不住心中苦笑「看來我還是高興的太早了,能不能月兌身還說不準呢!不過看這個太監的架勢,難!幸好丫頭睡著了,不然說不定又要鬧出什麼事來」
街道兩旁的人自動給陸游等人讓出條來,默默看著這位傳奇似的人物。而元侃、楊延昭等一干人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游被帶走而毫無辦法。
天色漸暗,夕陽下的皇城在太陽余輝的照射下,顯得異常莊嚴肅穆,而大開的宮門也如一只巨獸的大嘴一樣,在等著吞噬它的獵物。
現在陸游無疑就是那個最好的獵物,因為在他進去之後,身後的宮門就緩緩地關上了。
陸游此時的心情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心說不就是個死嗎?老子一人承擔就是了,只要不連累別人怎麼都成。
夕陽西下,皇宮內各處漸漸亮起燈火,不過只轉了幾個彎陸游就迷路了,有心想問問要把自己帶那去,想想還是算了,問了也白問,還是不要自找沒趣了。
又走了一會,眾人終于在一座大屋子前停了下來。出人意料的,王公公竟命禁軍把陸游的脖子上的鐵鏈摘了下來。
面無表情地對陸游道︰「進去吧!記住,這里是皇宮,不要妄圖逃走,沒有人能從這里逃走的」
這間屋子雖然大了些,卻同一般房子沒什麼區別。陸游終于忍不住問道︰「這里就是天牢嗎?」
王公公顯然對陸游沒什麼好印象,不耐煩地道︰「怎麼?覺得條件太好了是嗎?你放心,有人問過你話之後,你可能連天牢都不用去了」說著揮了揮手。兩名禁軍不由分說把陸游推了進去,然後在房門兩邊一站,不過房門卻並未上鎖。
陸游這才明白,敢情還要過一遍堂。走進屋內舉目望去,只見屋內已經點燃了幾只大蠟燭,陳設很簡單,正中放著一張大椅子,椅子後面是張畫著猛虎下山的屏風。最讓陸游沒想到的是,這見房子竟然還有個套間,里面床鋪被褥一應俱全。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看這樣好象對我沒有惡意,可這開封城我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也沒有誰在皇宮里呀?」
想了半天,陸游也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干脆也不想了,從桌子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水仰頭喝了下去,吧嗒吧嗒嘴感覺味道不錯,剛想再去倒第二杯,屏風後面突然響起了開門聲,然後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過聲音只停留在屏風後,並沒有轉過來。
陸游沒想到屏風後面還有門,剛想走過去看個究竟,屏風後突然有人說話了。
「你就站在那里回話好了」
屏風後面沒有光,也看不清後面都是什麼人,給人的感覺神秘兮兮的。
陸游第一次進皇宮,又曾被那個公公警告過,當然不敢造次。當下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沒有在動。
那個聲音又道︰「陸游,現在問你的話你要據實回答,不可有半句謊言,不然可就沒人能救你了」
听這個人的口氣,情況也許沒那麼糟。陸游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肅聲道︰「陸游一定實話實說,決不會有半句虛言,若有半句假話甘受任何處罰」
屏風後的人似乎很滿意,低聲同什麼人說了幾話後又道︰「陸游,我來問你,你是那里人?怎麼入的丐幫?怎麼進的軍營?同襄王又是怎麼認識的?這些事情你一件件的從實道來吧!」
事到如今,陸游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只有一點不太好說,就是他的出身,總不能說自己來自另一時空吧?
這個問題也只是在陸游的腦中一閃而過。隨即恭聲道︰「草民從小和叔父生活在關外的山上,後來叔父去世,我就獨自跑下山來,在路過一條小河的時候揀到了原丐幫老幫主的隨身玉佩,當時因為並不知情,所以就戴著它進了關,誰知就是這東西讓丐幫的人把我誤認為是他們幫主的徒弟……」
陸游一口氣把事情的原委又一次倒了出來,因為說過幾次了,所以這次說出來更加的生動,簡直可以媲美說書的了。
屏風沉默了一會,似乎有人在低聲說著什麼,不過陸游卻听不清。過了一會那人又道︰「那封信也是你送的吧?」
陸游這才吃了一驚,原本以為做的很隱秘的事竟被人一眼就識破了。看來這件事也得說實話了。
苦笑一下道︰「那個王監軍不懂軍事卻亂加指揮,我因一時氣不過,就從他身上拿了點東西,原本是想懲戒他一下,誰曾想這里竟隱藏著這麼大的秘密,都怪我太粗心,不然楊老將軍也不會飲恨沙場了」
屏風後的人似乎又低聲說了什麼,那個聲音才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你今夜就睡在這里,切記不可外出,不然被禁軍抓住會把你當刺客殺了的」說完,腳步聲和開門聲同時響起,不大一會,屏風後又沉寂下去,人竟然都走了。
陸游萬萬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過關了,對著屏風諤然半晌才意識到屋內只剩自己了。
「這就完了?不會這麼簡單吧?屏風後又是什麼人?干嘛要搞的這麼神秘?不過看樣子似乎對自己沒什麼惡意,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關在這里了」
想到這陸游心中忽有所悟「難道來的是皇帝?不對,問我話的明明是個年輕人,皇帝是元侃老爹,不應該那麼年輕,對,一定是年輕人問完我話之後低聲商量的那位」
陸游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的對,心中頓時激動起來,雖說隔著個屏風沒看見皇帝長什麼樣,可皇帝畢竟是親自來了,也跟親眼見到沒什麼區別。
看來真如元侃所說,我的事已經上達天听,這天听不就是說皇帝已經知道了嗎?只可惜剛才沒想到來的是皇帝,要不然再好好表演一下了。
後悔歸後悔,可心中畢竟高興的層分居多,看來這次自己真的是要混出頭了,只要能把老皇帝忽悠住,榮華富貴自不用說,更不會再有人敢對自己下黑手了。
想到這陸游只想大吼幾聲來表達心中的興奮。躺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會想著快點天亮,自己好去向朋友們報告這個好消息。一會又想快點能見到皇帝,並以最快的速度討得他的歡心,好能給自己弄個一官半職的。
雖說陸游從未想過自己能做官,不過若真有這樣的機會,卻也不想就此錯過。最後陸游躺在床上不由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地道︰「陸游啊陸游,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象個孩子似的?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你還能干什麼大事嗎?」
不知什麼時候,月亮悄悄爬上了枝頭,皇宮內除了偶爾傳來報更的聲音,已經漸漸沉寂下去。
陸游也最終帶著一絲微笑睡去了,他知道,明天是屬于他的,未來也是屬于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