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這是第二次進皇宮,夕陽西下,落日的余輝灑在皇宮上,使這座古老的宮城顯得越發莊嚴肅穆。不過在陸游的心里,它已經不再是那只可怕的巨獸,倒更像他一步步向上走的階梯。
上次來的時候天也快黑了,陸游根本就記不得是被關在什麼地方,此次由元侃帶路,他同樣走的也是暈頭轉向。
不知走了多遠,拐了多少個彎之後,元侃終于把陸游領進了一座偏殿,這所偏殿似乎就是傳說中的皇帝御書房,只見殿內到處都是書籍,正中有張矮幾,上面放著些筆墨之類的東西,不過卻沒有人。
「陸兄稍待,我去稟報父皇」元侃說完把陸游一個人丟在殿里,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陸游還沒等說什麼,元侃已經消失在殿門處,若大的偏殿里頓時只剩陸游一個人。本來要見皇帝,陸游就夠緊張的,此刻又只剩他一個人,心中不免有些驚慌,不住地安慰自己不要怕,皇帝也不過一個腦袋兩條腿…
正在胡思亂想之即,大殿另一側傳來一聲輕響,接著有腳步聲傳來過來。
終于要見到皇帝了,陸游倒鎮定下來,轉頭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不過當他看清來人之後忍不住呆在那里,只見過來那個穿著黃色龍袍的人竟是白天在翰林院見過的胖老人。
陸游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心說「我可真是愚木腦袋,若不是皇帝怎麼會問那種問題?更可恨自己竟當著皇帝面說朝廷的不是,朝廷不是不就等于是皇帝不是嗎?看來自己這官是要當到頭了」
「怎麼?沒想到會是我吧!呵呵!」胖老人笑眯眯地說著,他就是當今大宋的太宗皇帝。只見他說完話後走到矮幾後面坐了下來。
這時元侃也出現在胖老人身後,見陸游還在發呆,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道︰「陸游,見到陛下還不大禮參拜?」說著不住地向陸游使眼色。
陸游知道這回不跪是不行了。忙附身跪倒,高呼道︰「罪臣陸游見過陛下,還請陛下饒過陸游胡言之罪」
太宗皇帝「呵呵」一笑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有罪啊?先起來吧!你的罪一會再說」
陸游這才站起身,額頭間已滿是冷汗,心中暗悔「現在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了,可還有什麼用?不過看這老皇帝的樣子似乎不太生氣,一會可得小心應付,可不能再胡說八道了」
太宗皇帝看了陸游一眼,點點頭道︰「敢在朕面前說那些話的你還是第一人,不過看在你並不知道朕的身份,而且說得並無過錯的份上暫且饒過你這次,現在你來和朕說說你還知道些什麼?怎麼突然會有那種想法?」
這種事本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于是陸游一五一十地把在黑松林听到的對話都講了出來,最後說到喬明遠的時候,心中微有不忍,這個人雖是契丹人,但卻是個可交的朋友,如不是這樣,早就和他是好朋友了。
太宗听陸游說完沉吟一下道︰「如你所說,這個喬明遠就是契丹派在我大宋的奸細了?」
陸游點點頭,卻听太宗轉頭對元侃道︰「你听說過這個喬明遠嗎?」
元侃忙躬身道︰「兒臣听說過這個人,听說他是個很成功的商人,生意遍及各地,而且同朝中許多官員都很要好」
太宗點點頭道︰「那就是他了,傳旨李繼勛,務必將這個人連同他的黨羽一體擒拿,交由開封府嚴加訊問」
一旁早有太監將旨意記錄下來,待蓋上御寶之後,飛速送了出去。
陸游此時心中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件事他一直沒敢對別人說,就是怕象喬明遠說的那樣,到時候他再反咬自己一口,現在好了,有皇帝下旨,誰也保不住他了。可心中卻沒有絲毫清除奸細的快感,什麼原因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太宗把目光重新投向陸游,溫聲道︰「陸游,你知道朕為什麼要把你留下,還同意讓你入朝嗎?」
陸游心里也一直在想這件事,听太宗皇帝問完,茫然地搖了搖頭道︰「臣不知道」
「朕在接到老太君送來的信之後,立刻著手調查此事,一查之下,竟查出一件驚天大秘密來,軍隊中竟然有人陰謀逼宮,若不是你的消息及時,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所以說你不但是我大宋的功臣,也是朕的恩人,朕一定要重重的獎賞你」
元侃這才明白皇帝為什麼要如此善待陸游了,想到陸游因此能得到父皇的賞賜,也代陸游感到高興。不過隨即又想起件事來,看了看陸游,兩條劍眉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雖听到皇帝要獎賞自己,可陸游心中現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什麼人會陰謀逼宮?難道是…元佐?」想到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元佐是元侃的哥哥,也就是當朝的大皇子。
這件事陸游雖不敢問,心中卻一直存著疑惑,元佐以皇子之尊突然出現在太原,而元侃卻說他一直在家閉門養病,這本身就夠令人不解的,而就在他出現之後竟還有鬧逼宮這件事跟著,說這件事同元佐沒關系誰信哪?
想到這陸游立刻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了。躬身行禮道︰「這件事臣不過適逢其會罷了,萬萬當不起陛下的贊揚,所以臣也不敢要任何賞賜」
太宗點頭道︰「居功不傲,朕沒有看錯人,這樣吧!朕把你派到元僖那里,由他…」
太宗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陸游「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由奇道︰「陸愛卿,你這是何意?有話起來說無妨」
其實陸游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听皇帝要把自己派到許王那里,一時情急才跪了下去。
听皇帝問起,陸游的後背又急出了一層細汗,腦筋飛轉間終于有了主意。
故意做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半天才道︰「陛下天恩,臣銘感在心,只是…只是臣從草原回來就一直處在是非之中,還從未真正游覽過我大宋的大好河山,陛下可否準臣的假,讓臣四處去轉轉」
太宗微微一愣,看了陸游一會才道︰「這件事本無不可,只是現在這時候不行,我雖已下旨命各州、各路嚴加防範,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出事,你若想去游玩也得等這件事過了之後」
隨即又溫聲道︰「你還年輕,游玩的日子在後面呢!這樣吧!你現在既然無意為官,那朕也不勉強你,不過你卻要時常到宮里來,便于朕隨時找你問話」
陸游無奈,只好點頭道︰「那好吧!臣遵旨就是」
太宗看了看陸游,突然轉頭對元侃道︰「你去吩咐御膳房,朕要同陸卿一起用膳」這種事要太監去辦就行了,為什麼要自己兒子去?
元侃微微一愣,隨即明白父皇是有話要對陸游說,忙答應一聲邁步走了出去。
見殿內只剩自己和陸游二人,太宗這才問道︰「你可還是在記恨許王嗎?」
陸游知道皇帝有話對自己說,可沒想到第一句就問出這麼難以讓人回答的問題。不過這件事可猶豫不得,人家畢竟是父子,自己再有理也不會幫著自己的。
想到這忙道︰「不…臣決無此意,臣只是答應過小妹,要陪她去游玩,現在既然陛下有命,那臣就再等一等好了」
太宗點點頭道︰「朕就是怕你心中對元僖還有芥蒂才想把你放在他身邊的,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听說你的武功很不錯,你可有意去軍中?楊卿就曾對朕說過,只是朕還沒有拿定主意怎麼安置你,所以才沒有答應他,朕說過要好好封賞你就決不會食言,現在除了離京,你想去那里都可以」
陸游心中苦笑「我最想當那種既可吃喝玩樂,又能管別人的官,可這話也不能說啊!」搖搖頭道︰「臣還是當這個翰林學士好了,也便于陛下有事的時候隨時叫我」
太宗點點頭,由桌案上拿起一塊金牌遞給陸游道︰「把這個拿去,以後進出宮門方便些」
陸游接過金牌,立刻就告辭退了出去,還能真在這吃飯怎麼地?那今晚就不用想離開皇宮了。
走在陸游,元侃半天沒有說話,默默走了一段才突然伸手用力捏了陸游的手臂一下道︰「陸兄,謝謝你」
陸游知道元侃指的是元佐的事。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謝我干什麼?我本來就誰也沒見到過」
這是敏感的問題,元侃當然明白陸游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再不說話,沖著陸游拱了拱手,撥轉馬頭,帶著隨從向自己家的方向奔了下去。
夜色漸深,現在雖是古代,可這里是大宋的京城,許多商戶店家都營業到深夜,家家戶戶的燈火串聯起來,也有種身在現代都市的感覺,有方向,卻也容易讓人迷失。
此時陸游心中卻也有了這樣的感覺,元佐、元僖、元侃,三兄弟中元侃雖有最無心機,但本質卻很不錯,元僖就不用說了,元佐呢?在太原的時候他真是遇到刺殺還是在演戲給自己看?那個女人真是他的愛人嗎?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這個人可太可怕了。
不知為什麼,陸游心中突然很想見見那個養病在家的皇子元佐,可他也知道,這個人恐怕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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