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君子一朝臣,陸游這個新君的寵臣心中卻絲毫不這麼認為,在他心中近來總是想起那些歷史上鳥盡弓藏的典故.自己在軍中威名赫赫,在元侃心中,朝中眾臣又無人能及自己,現在倒是好說,萬一將來有誰在皇帝面前搬弄一下自己的是非,而功高震主又為歷來帝王所忌,這種事情一旦在皇帝心中生了根,那還有自己好嗎?
想到這些後,陸游更加的低調,幾乎很少同朝臣來往,平時更是很少出門。
不過元侃從政畢竟時日尚短,也還沒有那麼多心機,斟酌良久,最終一道聖旨,加封陸游為知樞密院事,將陸游從家中拉了出來。
陸游已經為官多時,當然知道樞密院是干什麼的,這是大宋朝廷最到軍事機構,而知樞密院事也就是這里的最高長官。一般都是由公親貴戚擔任,甚至就連這些人,有的熬了一輩子也別想熬到這個位置,現在由自己這個三十不到的人擔任這個官職,別人會心服嗎?
接到這道聖旨後,陸游立刻帶著聖旨來到宮中找新皇帝元侃。
元侃連日來可忙的很,罷黜一批從前的舊官員,提拔听話又肯干的年輕干吏,整頓後宮,等等,可謂是忙的不可開交。不過听說陸游來了,還是放下所有事情,即刻請陸游進來。
現在元侃是皇帝了,想不施禮也不成了。進得殿來,陸游推金山倒與柱,跪倒磕頭,高呼道︰「陸游見過吾皇萬歲、萬萬歲」
元侃站起身轉過桌案,親手扶起陸游,笑著道︰「陸兄何必如此客氣?你就當我還是從前的元侃好了,來,坐下說話」
陸游嚇了一跳,跟皇帝稱兄道弟,這不是找死嗎?忙搖頭道︰「陛下饒命,君臣有別,您若想讓臣多活幾年,還是不要這麼稱呼臣了」
元侃想想也是,笑著道︰「那好,不過就我們倆的時候,你還是隨便些,不然我總覺得有些別扭」轉身回到桌案後坐下又道︰「旨意收到了?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陸游忙搖頭道︰「臣就是為這事來的,朝中重臣宿將多了,您把這個職位派給我,臣怕擔當不起啊!」
「有什麼擔當不起的?除了你,我就沒看好誰能擔當這個官職,更主要的,我心中一直有個夢想,就是要完成父皇沒有完成的遺願,早日收回燕雲十六州,而這個統兵的人選也非你莫屬,所以我才想讓你先去樞密院習慣一下那里的情況,將來好便于掌控」
「陛下但有所命,臣萬死不辭,只是這個官職,臣真的不能勝任,陛下還是另選旁人吧!」
元侃臉色一沉道︰「你敢抗旨?」見陸游愣住,隨即又笑道︰「哈哈!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啊?這事就這麼說定了,你若實在不願意去管事也行,反正那里官員多的是,平常小事讓他們處理好了,不過真有事的時候,你可不能推委」
陸游知道這個差事是推不掉了,點頭答應,起身就要走,卻被元侃叫住了。
「朕還有件私事想求你幫忙,不…不知你能不能答應?」元侃說話的時候神情有些扭捏,似乎還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
陸游心中好奇,他都是皇帝了,什麼事還要求我?而且看他的樣子好象有什麼見不得人似的。
失笑道︰「陛下說事吩咐就是了,對臣還有什麼客氣的?」
元侃似乎覺出自己有些失態,笑了一下道︰「是這樣的,朕有幾位夫人,可一時卻拿不定主意由誰來任東宮皇後,陸卿可否幫我出個主意?」
陸游更加意外,誰來當皇後,可以說完全是皇帝自己的家事,怎麼能掄著自己這個外人來插言?
眼見元侃似乎還有話說,心中微微一動「難道這個皇後的人選同我有關系?要不元侃干嘛要征求我的意見?」
陸游雖同元侃交好,但對元侃後院的事卻知之甚少,也從未問過他娶過幾個老婆,都是誰?
想到這,微微一笑道︰「陛下您真是給臣出了個難題,如果你實在拿不定主意,我回家去把寒煙、丫頭叫來,讓她們幫你出主意好,臣一個大男人對這事還是不要插言了」
元侃拍了拍腦袋,笑道︰「可不是嗎?是我的錯,呵呵!那你去吧!回頭我命人去接二位夫人」
辭別元侃出得宮來,陸游腦中還在回想著元侃剛才的話,元侃顯然有話沒有對自己說全,這可以說完全是他自己的家事,他有必要對自己隱瞞什麼嗎?
腦中有事,干脆家也不回了,直接奔老丈人家趕去。
不知是因為年老體衰,還是夙願得嘗再無任何牽掛,呂老頭的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近來已經很少上朝,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昏睡。
陸游夫妻知道老人時間不多了,所以他們最近一直都住在老丈人府中。
陸游回來的時候,剛好老人睡一覺才醒。寒煙、絮兒兩個女人正陪在老人身邊說著話。
「岳父大人今天氣色不錯,看來用不了幾日就可康復了」陸游說著坐在老人床前的椅子上。
呂老頭搖搖頭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這身體我自己最知道,賢婿在朝上可還順心?」
說起這事,陸游不由嘆了口氣道︰「陛下剛剛頒旨,命我出任樞密院知事,我已經向陛下請辭過,可陛下卻不同意」
呂老頭定楮看了陸游一會才道︰「升官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這幅表情?」
「岳父大人您應該最知道我,我本無心官場,而且一個人若是擁有了絕對權利,心境也會慢慢發生變化,想起一些從前發生過的事,心中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听完陸游的話,呂老頭點點頭欣然道︰「賢婿有此想法,老夫可以安心了,不過老夫觀陛下並非那種心計深沉之人,你只要不太露鋒芒,應可保一世無憂的」
寒煙插口道︰「是啊相公,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從小就認識陛下,陛下可不象他兩個哥哥那樣有心機」
陸游不想讓她們為自己擔心,笑了一下道︰「差點忘了,陛下請你們進宮幫他拿主意,你們準備一下,一會陛下派來接你們的人就快到了」
不單是寒煙兩個女人,呂老頭也很迷惑,皺著眉頭道︰「皇帝有什麼主意非要兩個女人去拿?」
「是陛下選後的事,本來是問我的,可我想我一個大男人那懂那些?就把她們倆給推上去了」
呂老頭听完陸游的話,閉上眼楮沉思起來,過了好一會才睜開,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這個皇後是誰了,她一定是潘美的女兒」
陸游嚇了一跳,潘家可以說跟自己仇深似海,潘文甚至可以說是死在自己手上,他家的女兒若是做的皇後,還有自己好日子嗎?可怎麼從來就沒听說元侃有個老婆是潘家的女兒呢?
就听呂老頭接著道︰「若我所料不錯,陛下心中早已定準皇後就是潘美的女兒,只是顧及你與潘家的關系才有此一問,而用不了多久,潘美也必將重返朝堂」
陸游皺起眉頭道︰「潘老賊的兒子反叛,陛下怎麼還能任用他的父親?不行,我得阻止這件事」
呂老頭忙擺手道︰「那可不行,這是皇帝的家中事,你若妄加干涉,那離大禍臨頭的日子可真就不遠了,所以你不但不能反對,而且還要大力支持,這樣才能保證你在皇帝心中大公無私的好印象,這樣將來即便有人在皇帝面前搬弄你的是非,皇帝也不會相信了」
陸游雖知道老丈人的話正確,可心中還是難以釋懷,元侃是知道自己同潘家關系的,怎麼能讓潘家人做皇後呢?
呂老頭看出陸游心中的失落,微笑道︰「事情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只要記住,做你該做的事,必要時功成身退,任誰也奈何不了你」
陸游最大的心願同元侃一樣,收回燕雲十六州,以告慰老皇帝的在天之靈。
點點頭道︰「岳父大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兩個老婆都被接進宮了,呂老頭在服過藥後也睡了過去。陸游左右無事,干脆帶人回到家中,弄了幾個小菜把無名叫過來,哥倆坐在一起邊喝邊聊起來。
「無兄,我一直在想,你從來都沒有名字嗎?要不讓香兒替你起一個?」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叫的再好听又有什麼用?倒是你怎麼了?我好象听說你的官職有升了,應該高興才是啊!」
陸游還不是那種什麼心事都對別人說的人,搖搖頭道︰「無兄,問你個問題,你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若是從前你問我這個問題,第一、我不會理你,第二、我確實也沒什麼心願,每天都在刀口上生活,那還談上什麼心願?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同香兒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這些話恐怕也只有在陸游面前才能說出來。
是啊!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端起酒杯對無名道︰「無兄的話也說出了我的心聲,但願我們能早一天拋開所有是非,帶著自己心愛的人,找一處無人打攪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干杯」
無名舉起酒杯同陸游踫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雖沒說話,眼中卻閃出向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