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杜銘很少看到夜城歌如此模樣,不免有些擔憂。
似乎只要是遇到司若弦的事情,他家主子就變得不一樣,什麼冷靜自若、什麼心狠手辣、什麼理性……通通都靠邊站。
當然,在杜銘看來,八王妃也真是一人才,可以溫柔似水;可以冷靜自若;可以心狠手辣;可以狂傲不可一世;可以邪肆……敢于挑戰他家主子的,唯有此女。而她的言行舉止,又真的那麼容易影響他家主子的情緒。
好!很好!
這孩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感到危機,當然,之後很多事情證明,他的感覺沒有錯。
「停!」在夜城歌的話說完之前,司若弦很悲憤地打斷了。「王府那麼多丫環僕人,還少了人伺候你不成?為什麼非要是我?」
素錦不禁抖了一抖,現在的主子,好可怕!
「明天開始,本王會撤了沁雨苑的丫環、僕人。」夜城歌說得雲淡風輕,臉上甚至掛上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臉色愈沉,瞬間降溫,冰封百里。
素錦就不淡定了,王爺明令,若是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主子還沒過去的話,那麼,後果自負。
「我就是神經了。」夜城歌回吼。
「閉嘴!」夜城歌一陣煩躁,手上卻松了力道。
「主子,您這是想殺人?」素錦順了順氣,穩住情緒之後,一邊為司若弦梳流,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親眼見過夜城歌的無情,她自然不會想到什麼好下場,哪怕,司若弦于夜城歌是特別的存在。
有些東西是會上癮的,正如親情,現在的司若弦是眷戀了,無法放下。
因體力嚴重透支,當黎明的曙光傳來之時,司若弦實在撐不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越想,司若弦越覺得自己前路漆黑一片,根本就沒有光明可言,豈止是杯具呀?
司若弦也不多解釋,離開前,只對素錦說「素錦,從今天開始,你主子我也淪為丫環了,得去伺候王爺,所以,你暫時解月兌了。」
咳……八王爺,人家只是對視而已,怎麼就成糾、纏不清了?這醋吃得……別扭啊!
那是她體會最深的一次來自親人的疼愛,她記得他們的溫暖,記得他們每一個舉動。
最終,她熬了過來,那時,她只有五歲。
「你吃錯藥了?」
「想不到王爺對江湖中的事情也如此清楚,倒真是讓若弦吃驚呀。」司若弦看向夜城歌,似笑非笑。
果然,素錦的話音剛落,司若弦就一個鯉魚打挺,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
直到有一天,她病了,不,嚴格說起來是她嘗試毒藥,身體未能自動排解,生命垂危,她親眼看見爹爹、大哥是怎樣焦急,四處尋醫,甚至求了太醫來看,而二姐看到她難看的臉色,睡著一動不動,整日整日地哭。
沒有人知道,因為是親人,因為有信任,所以,司若弦能在他們的身邊安心地睡,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正因如此,听到素錦的腳步聲,她仍睡得雲里霧里。
「臣妾的身體還很虛弱。」彪悍的不行,她走悲情軟弱路線行不行?
「姐姐怎樣?有閻清宮的消息沒?你們商量好如何行動了?」肖冷一走,司若弦便迫不及待地問。
「讓你失望了,本王很好,無需吃藥,倒是你,應該好好看看,別到時不知道怎麼死都不知道。」
「主子,王爺說,若你沒有在一柱香的時間過去,那素錦就得提著腦袋去見了。」原諒她撒一個小謊,若不如此,她家主子不會起來。
燈光散漫,夜城歌與司若弦那被拉長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詭異。
「你想廢了我的手嗎?」司若弦皺眉,他快將她的手都捏斷了。
沁雪苑與沁雨苑相距不遠,沿途的風景很美,正值初春,冬日的氣息還在,原本秋冬季節就該盡數枯萎凋零的綠樹紅花,此刻卻長得正好,叫不出名的花朵在冰冷的溫度中盡情綻放,散發出醉人的芬芳。
不相關的人,從來就影響不到司若弦的情緒,既然都怕她,也好,做起事來,毫無羈絆。
司若弦獨自走在王府寬大的道路上,途中偶然踫上一兩個丫環、僕人,他們都很恭敬地跟她請安,可敏銳如她,很清晰地捕捉到他們眼中的恐懼。
一系列動作做得相當嫻熟。
「既然你相公來了,那在下就告辭了。」肖冷的聲音依舊很冷,話音落下,也不待司若弦回答,已然飛身離去。
居然敢甩開他,丟下他,一個人跑了?
做為殺手的警覺,她向來淺眠,但不代表她不會發火,素來,打擾她清夢的人,只有一個下場-死!
「素錦,你想多了!」司若弦微微勾唇,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你不會忘了答應本王的事情吧?」夜城歌似笑非笑,道「本王的記性也是不太好的……」
這話,怎麼听著就那麼別扭呢?
倏然,他抬手,一把拽過司若弦,面無表情地拖著回王府。
這個男人,真是太陰情不定了,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一陣風過,冰冷的寒意中夾著花香與泥土的氣息,給人一種舒服之感。
肖冷,想跟本王搶人,就怕你沒那本事!
夜城歌!
司若弦很想一巴掌Pia飛了夜城歌,可是……
「那又如何?」夜城歌反問,方才那種情況,他能注意到那個男人的劍去?怎麼可能?
也是自那次之後,她才完全敞開心扉,真正接受家人,開始對他們付出感情,她甚至記得小小身板第一次走進廚房為他們做了一頓飯,他們感動得熱淚盈眶。zVXC。
只要一想到司若弦方才與那個男人的對視,他就憤怒得想殺人,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背著他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
陷入愛河的男人,果然不太正常;吃醋的男人,果然可愛至極。
「怎麼會這樣?」素錦驚呼「你是王妃呀!」
憶及方才司若弦與肖冷兩兩相望的神情,他只覺得血氣一再地上涌,盡管拼盡了全力,卻無法將其壓下。
「你認為本王是那麼容易耍著玩的?當你知道你才是本王要找的人時,當你決定瞞著本王,還一再將本王推出去時,有沒有想過本王知道後的結局呢?」夜城歌瞬間冷了聲。
肖冷冷冷勾唇,夜城歌,今夜先放過你,下一次,你就沒那麼好運了。
夜城歌冷哼「你認為本王應該信嗎?」那樣旁若無人的兩兩相望,誰會相信?
他什麼都不必說,什麼都不必做,只是站在那里,便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夜城歌看向司若弦,從上到大打量個遍,然後,很淡定地下結論「滿面紅光,唇紅齒白,四肢健全,能跑、能跳、能吃、能喝……」
居然一再拿我身邊的人來危脅我,夜城歌,你好樣的!
「主子,王爺遣人來叫您了,說是讓您去做該做的事情了。」素錦很無奈,只能一遍遍地叫著司若弦。
「杜銘,你應該看到了吧?」司若弦回頭看向一直沉默,一如既往冷漠的杜銘。
夜城歌一怔,挑眉「江湖中排行第四的殺手組織地羅殿的王牌殺手-代號‘一劍無血’的肖冷?
「娘子,出來怎麼不告訴為夫一聲,害得為夫好找?」夜城歌狠命平下自己心中的怒氣,走近司若弦,一把摟住她的腰身,一臉擔憂地說。
為了听她一曲,他不惜日日去靈泉寺等她;為了保她,他不惜以身擋劍,差點命喪黃泉;為了證明是她,他不惜算計、試探;他放下王爺的架子去司若蘭門外守夜,只是他以為那個人是她;不知道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時,他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對她側目,甚至,還曾一度糾結過。
「哪有你清楚呢?本王倒是好奇了,江湖中人人都想奪玄音琴,而四大殺手組織更是蠢蠢欲動,堂堂相府三小姐,怎麼就跟地羅殿的王牌殺手關系匪淺了呢?」夜城歌涼涼反問,言語間透著無盡酸味。
「想知道?」司若弦不怕死地說「那就先回答我的問題。」
想來,玄音琴的事情與連蓉的事情,整個王府都知道了,對于她那狠戾的處事手段,害怕也在常理。
一張臉,如是刀斧精雕細琢而成,當屬上帝手中最得意的作品;肌膚呈健康的小麥色,裁剪得宜的玄色衣袍,襯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只那麼站著,周圍一切皆成背景。縱是傾世之顏,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儒雅中帶著霸氣,令人無法忽視。
在知道司若弦就是司澈,是自己弟弟心心念念兩年多的女人時,夜城歌也不曾有半點慌亂,然而,方才那個男人讓他覺得危險。
危脅!紅果果的危脅有木有?
杜銘默不作聲地跟著夜城歌,臉上是那一貫的冷漠,心里倒是有幾分計較︰似乎自主子知道王妃的事情,脾氣就越發不好了,這是抱醋狂飲?
擔憂的神色之下,司若弦並未錯過他眸子里的戾氣,他的大手擱在腰間,很溫暖,甚至可以說是火熱,可是,她卻覺得冰涼無比,好似一股寒氣已經浸入骨髓,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像雪球,越滾越大。
「王爺,別告訴我你又醋了?」見夜城歌只管瞪著她,並不打算回答,司若弦心情大好,挑眉接著問「您這是打算把我殺了還是怎麼滴?」
杜銘眉頭都沒抬一下,冷聲道「削鐵如泥的青雲劍,劍柄上,一滴紅色血淚。」
很明顯,夜城歌就是這一類人。
「你發什麼神經?」司若弦蹙著眉,不悅地吼道。
拜托,小姐,你以前也沒這麼狂傲、沒這麼易怒、沒這麼挑釁人家呀!
只要一想起自己曾像白痴一樣在司若蘭的門口守夜了幾個夜晚,而她司若弦不僅一次次鼓動他去追求司若蘭,一次次問他要休書,心里就有一團火在燒。
他很會隱藏自己的表情,可是,肖冷卻能感受到他的憤怒與隱忍的殺氣。
他夜城歌,要什麼有什麼,向來狂傲、自負,是戰場上的長勝將軍,偏偏,自遇到司若弦之後,一切都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司若弦看著夜城歌,一直那麼看著,足足有三分鐘之久,然後,很淡定地收回目光,鑒定「人在吃醋的時候,情緒往往會失控,表示,我很理解。」
司若弦驚了一下,夜城歌怎麼會在這里?最重要的是,他這是唱的哪出?
有一種人,不發一言,不動一指,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卻能震懾全場。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他不熟,你信嗎?」明知答案,司若弦還是問了出來。
轉身之際,肖冷的眼眸瞬間眯起,殺起四濺。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素錦的聲音,蹙眉,不悅地嘀咕「素錦,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肖冷的面容再次浮現腦海,那是一個極美的男人,哪怕渾身都散發著冷冽的氣息,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可他清楚是記得他冰冷眸子里深藏的火熱與執著。
「王爺說了,白天,我是他的貼身丫環,晚上,我才是王妃。」司若弦說得相當淡定,內心,怒火狂涌。
與傳言中一樣,長得俊美無雙,眉目如畫,卻又不失男子陽剛之氣;眸似深潭,根本一望無底;薄唇輕抿,透著他的不悅。
她冷靜,她睿智,她狂傲,她邪肆,她月復黑,她可愛……她就是一朵漂亮的罌粟花,明明含著劇毒,卻令人止不住靠近。
「司若弦,別挑戰本王的耐性。」氣死他了。
自來到這個世界,從小不點一天天長起來,幾千個日日夜夜,做為殺手的警覺從不曾放下,哪怕家人對她極好,她仍然充滿警惕。
「他是誰?」夜城歌沉聲問。
素錦再次抖了抖,心道︰以前怎麼沒覺得主子這麼嚇人呢?莫不是知道她會功夫,見過她失了琴時想殺人的凌厲,有了心理障礙?
「他還說了什麼?」雙眸微眯,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什麼意思?」司若弦揣著明白裝糊涂。
當身份揭穿,她仍舊不慌不亂,更不是哭著求他,反倒是暴露了她的另一面,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一度猶如來自地獄的修羅,她可以笑得邪肆無比,可以狂傲不可一世,可以為了家人付出一切……
司若弦怒,笑得那叫風華絕代「我願意怎麼死,那是我的事情,不必王爺費心。」
與此同時,夜城歌也收起了他的偽裝,冷冷地瞪著司若弦,一副暴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想到前兩天某爺的話,她真無法淡定,太黑暗了有木有?白天得照顧他的興趣,晚上還得滿足他的性/趣,難道她真的要被他奴役一輩子?就在八一。
司若弦聳聳肩,心里卻是劃過一絲疼痛,問「你看到他的劍了嗎?」
可是,這笑,怎麼看怎麼危險。
「莫名其妙!」司若弦一甩夜城歌的手,運用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王府,直奔沁雪苑,進屋,關門。
為了家人,她忍!
一路迷醉,司若弦從來沒發現王府的風景是這樣好,不免多看了幾眼。
中了她的毒,他甘之如飴,可是,心里卻又是那樣的不安。
司若弦無語,聰明地轉移話題「我姐姐怎麼樣了?你們什麼時候對閻清宮下手?」
不過幾天的光景,王府似乎變了一個樣,風景依舊,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情之一字,真是復雜!
他當她的腰是什麼?這麼用力?
「什麼破事?讓他自己解決,別來煩我。」司若弦很不悅,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極討厭睡覺的時候有人打擾。
「你關心這些做什麼?既然交給本王與阮麟寒去做,就該放心不是嗎?」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你們什麼關系?」夜城歌再次問道,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夜城歌望著司若弦消失的方向,心里的怒氣更甚。
這一夜,夜城歌沒有去沁雪苑,獨自在沁雨苑的主屋里站到天明;司若弦則躺在自己的床上,睜眼到天明。
而她,除了她的家人,心里便只剩下算計如何得到他一紙休書,籌謀著如何逃之夭夭,卻從不曾想過他的感受。
肖冷,這個從第一次見面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將是他最強勁的情敵之一,如果他稍微認命一點,在灰暗的世界里,稍微堅持不下去,早早放棄,他就將最愛的女人讓給這個男人了,當然,此乃後話。
夜城歌唇角掛著一絲冷笑,眸子閃著嗜血的寒光。
若不是瘋了,怎麼會如此介意她和肖冷呢?只要一想到她以前對他的種種,想到她方才與肖冷之間的暖昧不清,他就嫉妒得想殺人。
側頭,看向夜城歌,只見他一臉平靜,好似真的擔憂似的,但聰明如司若弦,她可不會認為繁忙的夜城歌真的會因為擔心她而出來尋找,單看他那身玄色衣袍,便可斷定,他這是剛從相府離開不久。
有那麼一刻,司若弦覺得,能一直在這里呆著,也是挺不錯的。
當然,這想法一起,司若弦直接一巴掌pia飛,狠狠地提醒自己清醒。
感情的世界,誰先動情,誰將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