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一路跟著高顯默不作聲,心里頭倒是門兒清,知道他要去的地方絕不會是有段西山在的地方。
跟在高顯身後,打量了前頭這佝僂的身影,心里也不由冷笑一聲︰這皇宮里頭的人倒是一個比一個會裝。這佝僂是假,掩飾這一身功夫倒是真。若說動起手來,只怕他鳳棲還真不一定是這人的對手。而縱觀江湖之上,能贏得了他鳳棲的人,怕是還沒有活的呢。就單憑這一點,這名喚高顯的宦官也得讓他鳳棲冷眼瞧上一瞧。
「進吧。」
鳳棲抬眼一看,鳳鳴宮。
撩了簾子,跨了步子,這麼一邁,鳳棲可就不是鳳棲了。
「今**同他倒是做的好戲。」太後這一張嘴,就讓鳳棲愣住了。原本以為是叫青竹過來探听探听段西山的事,可瞧著架勢,不是這麼著啊。
「西北將軍如今立場不清,哀家已是極難拿捏了,你可倒好,同這西平王一起的跟著宋衍作對。你可知,若是今日熱鬧了宋衍,哀家同陛下,便是難走以後的路。」
鳳棲打定了主意不作聲,只听太後訓斥。不過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太後還真當他是在此悔過。
「先弄弄清楚你主子到底是誰,再想想要如何做事。高顯,將人帶下去,該怎麼罰的就怎麼罰,手軟了只怕他不長記性。」
高顯剛要伸手將鳳棲拿住,卻听見鳳棲此時突然出聲︰「太後,屬下知錯。只是,若讓西平王瞧出屬下帶傷,只怕會更加疑心。」
「更加疑心?青竹,西平王那里,他只敢疑心。」說到這兒,太後薛氏頓了頓,看了眼鳳棲說︰「算了,你且回去吧。」
「多謝太後。」
太後薛氏笑了笑︰「謝不殺之恩,還是謝其他?青竹,人貴在聰明,該有的心思不該有的心思你最好都收住了。」
鳳棲心里不由一驚,原來這太後也瞧出青竹的心思了。
「高顯。」
「小臣在。」
「把藥給他。」
鳳棲看著眼前的檀木盒子,不過巴掌大小,可里頭裝著的,卻讓鳳棲好奇的不行。
「拿著吧,還是老規矩。」高顯瞧他半天不動靜,不由出了聲。
「現如今西平王……只怕老規矩,他瞧得出來。」
「你與他這般親厚,自然能找到時候做事。」
鳳棲原本不過是想試探一番,卻麼想到這盒藥竟然真是為段西山準備的。若不是此時易容,只怕他此刻容色就要如鍋底一般黑了。
「是。」
鳳棲就要出門,卻听太後說了一聲︰「你是何等心思,哀家瞧的一清二楚,可是你別忘了,你娘當年是如何慘死,你又是被誰救下來的。」
鳳棲一頓,回到︰「不會忘。」
從這鳳鳴宮里出來,鳳棲已然是僵了全身。他不知如何走出宮門,只是一抬眼,竟是瞧見段西山在那暗處靜靜站立著,而這黑暗,像是要把段西山盡數吞沒一般。鳳棲理了理神色,快步上前,他並不想這黑暗將段西山拖走,那他只能快步上前將人拖離這黑暗。
還未待他開口,段西山已然瞧見了鳳棲。神色之間俱是慌張,他也是幾步上前,一把扯過鳳棲,焦急詢問。
「怎麼回事?可是太後那里將你叫去了?有說些什麼沒有?還是罰了你?也是怪我,今日竟然大意,怎麼能拉著你同我做戲,快叫我瞧瞧看,是不是高顯親自動的手?」
不知為何,鳳棲此時實在是心酸到欲落淚,他一把將人抱進懷里,輕聲說道︰「王爺這一通問話,倒是讓小的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段西山心里頭早就急瘋了,如今見他還是這般不正經的模樣,當下便怒道︰「這是什麼地方,也由得你這般無禮放肆,快松手,難不成你還想讓里頭的人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麼?」
雖然鳳棲不說,可他也知道太後那里有什麼事。這半個時辰只怕是他此生最難熬的半個時辰了。
皇帝那里叫自己過去,不過是為了拖住他,好讓高顯將青竹帶去鳳鳴宮。這些他都知道,只是,若是以往的青竹,他絕不會擔憂,可如今這人不是青竹,這人不但不是青竹,還是同段瑾有所關聯的人。
按理來說,他該是擔憂這人對太後和段琮做出些什麼來。可如今瞧來,他倒是更擔心太後發現了鳳棲,而將這人賜死。
「西山,朕同你說話呢。」
段西山被皇帝這一聲喊叫,才回過神來,不由躬身作禮︰「臣該死。只是臣今日身體小恙,未能听清陛下教誨。」
段琮笑了笑,不置可否︰「身子不妥便好好養著,作何今日非要同宋衍作對?」
「臣知錯。」
「你也不是不知,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而西北當將軍若是能站在朕這一處來,只會對這大祁未來有所脾益,可是你瞧瞧今日,你所作所為,竟是全無以往半點禮數。他分明是瞧你不上,可你倒好,不躲著也就罷了,竟是上趕著的往上湊,惹得他不快。」
「還請陛下息怒,今日以後,但凡宋將軍所行之處,臣皆當回避,還請陛下放心。」
段琮看了他一眼涼涼說道︰「朕也不是不心疼你,只是,從幼時起,你我二人同時出現,他便不甚待見你,偏生你還要……加之那年你替了朕做這太子之位,雖說是為了朕好,可那些事做出來,實在是太過狠戾了些,也難怪宋衍對你不滿。以後,你只管避開一些便是,一切還有朕替你操持著。」
段西山點頭稱是,又謝了恩。心里卻不由想到幼年時候在敏慧公主那里玩耍時,他與段琮遇到宋衍的時候。他一向知道段琮的心思,清清楚楚的。當初雖說是因了薛辛而沒能讓敏慧嫁給宋衍是太後一手而為,但個中細節,只怕段琮也沒少打心思。在太後耳邊說道這敏慧與宋衍若是在一道的利弊,攛掇薛辛追求敏慧,甚至最後連那些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雖沒能如了太後的願讓敏慧嫁給薛辛,卻也如了段琮的願,讓宋衍至今還未能娶妻。
而這一切,皆是段西山親手所做。是他,親手拆散了宋衍同敏慧公主。想來,也是因著這等緣由,宋衍才會這般恨自己,處處同自己作對吧。
可段西山也明白,段琮就算是皇帝,他依舊奈何不了宋衍。如今的大祁皇室,不是他段琮的,而是薛家的。要想拉攏宋衍,只能下家女兒,而不是強逼宋衍做了皇帝的寵侍。可他段琮絕對不會願意看到宋衍同任何一個人結為連理,不管男女。
若是如此,太後這邊能做的,便只有將敏慧放在宋衍身邊,好牽制著他。
想到這里,段西山心里稍稍松了口氣。若真是這樣,那再好不過,至少,這宋衍保住了敏慧。
「陛下放心,宋將軍是我大祁良將,臣定不能做什麼事來惹他不快,只但見著了,定是退避三舍,禮讓三分。」
段西山回的干脆,也是因著敏慧的緣故,他只要能保住敏慧,什麼都可以做。
段琮也甚是滿意他這回答,揮了揮手說道︰「既然身子不大舒坦,今夜便不用你守歲了。明日早會莫要遲了就好。」
「多謝陛下,臣告退。」
他急忙出了大殿,就往宮外趕,入目的也不過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知為何,他心里頭明白,鳳棲沒走,遂是就站在此處等著他。直到此刻,見著人了,才略有松口氣來。可這人卻實在不識好歹,什麼時候都是這等吊兒郎當的模樣,不拿自己的命當命。
「你放心,我小心的很,不會被人發現,我還要留著我的命來看顧好你的命呢,哪里有那麼容易就讓他們得逞。」
段西山卻不作聲,只是催促他同自己趕緊的回府去。他不是不相信鳳棲所說,只是,不相信太後行事會這般輕易。而此時段西山心中憂慮已經勝過其他,比如說,回去以後,要如何處理青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