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昭同楚臻不再主審此案,盡數交予周文處理。出人意料的是,段西山並未受多少苛責,倒是繼續為此案負責。
可是對鳳昭與楚臻來說,這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案子查到如今地步,馬上就是水落石出的時候了,卻被段西山下了這麼一個絆子。他二人真不能夠高興的起來。
「果然是小瞧了他。」楚臻冷哼一聲,心中憋悶異常。他只當段西山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卻不知這酒囊飯袋竟是能夠掀這麼大的風Lang來。
鳳昭沉默不語。他始終覺得這事絕沒看上去這般簡單。他不能說很了解段西山,可畢竟這些年相處下來,明白他絕不會做出這麼莽撞無禮的事情來。
「懷舟,此時你還不說些什麼,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你弟弟那里,還是要問問,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一向不管事的西平王竟然在早會的時候來這麼一出!」
鳳昭捏緊雙手,聲音發緊,說到︰「這事倒是連累了你,你放心,我自會問個清楚。」
只是,鳳昭要去問的人,卻不是鳳棲。
段西山可沒想到,這還沒進家門呢,門口就來了尊佛。段西山抿了嘴,神色略有不耐。
「鳳大人,這早會才見,不至于這麼一會的就想本王了吧。」
鳳昭卻是眉頭緊皺,不同他開這些玩笑來,只是冷聲說道︰「西山,你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段西山嘴角一僵,隨即笑了出來︰「這話說的好似鳳大人多了解本王一般。那我倒要問一問,我變成什麼樣了?」
他二人也不進去,只是站在府門外頭。原本就是冷清的巷子,冷清的大門,倒是也不礙著他人,可就是瞧著讓人覺得淒惶。
「你幼時,我便伴著你了。那時,你年齡雖小,可卻明曉許多事理,知道許多世故,又勘的破朝中局勢,早早就做出了決斷。你還同我說,與死人打交道最是容易。听了你這番話,我便擇了刑部任職,一路至今也都是念著你那句話。」
段西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鳳大人年長我許多,卻說這等痴話。我是同你說過與死人打交道最是容易,可你知道為何?因為那一日……」那一日,人生第一次殺人,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自己。那時段西山便知道,只有死人最安全,只有死人,能護著鳳昭不會被這朝堂漩渦所吞噬。
「因為那一日如何?」鳳昭逼問。
「那一日,我就想著,你定會擇刑部而就,日後也定會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哈哈,果然好算計。」鳳昭遂是笑著,和聲音卻似哭一般,听的段西山心里一揪。
「好,咱們不說往昔,就說今日。這吏部一案你明知我與楚秋仲費時多日,也快有個水落石出了,你卻生生將此事破壞,毀了徐駙馬一線生機。」
說道這里,鳳昭已然激動不已,只要想想那些證物,那些可證徐清白,可救他一命的東西就被眼前這艷麗少年一句話給毀了,他怎能不氣,不激動。
「鳳昭,我同你說過沒有,這案子,不得深查,你卻同楚臻二人一意孤行,將事情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意孤行?若不是我與楚臻將這案子查的清楚,怎能知道,竟然是有人要設計陷害徐駙馬?!我與楚臻這些日子的心血就這般被你毀于一旦!」
段西山不住搖頭而笑︰「你與楚臻,你與楚臻。哈哈哈,好不可笑。你以為這麼大的案子,憑著你們兩個就查的清楚了?!你以為你查的這些東西最後能上達天听,還是說,你二人要來個先斬後奏?!」
「你!」
「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御史台中丞憑什麼能在朝堂之上直接將此案捅了出來?你又以為如何會將你與楚臻罷免而讓周文來負責此案?」
鳳昭被段西山一聲聲質問問的啞口無言,臉色瞬時蒼白如紙。
「鳳昭,這案子查到最後,只怕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說道這里,段西山身子搖晃了一下,似是體力不支,鳳昭下意識就伸手去扶。卻見段西山猛然一躲接著說道︰「那楚臻也不過是好運,順勢牽帶了他一把而已。」
「西山……」
「還有,你那弟弟,讓他不要再來西平王府,你自己若是看管不好,便看看誰能看管好,就交給誰,你也不必來尋我,反正此案也不需你來負責,亦不用你出面,省卻這許多尷尬麻煩來。」
說道這兒的時候,段西山深吸一口氣說道︰「鳳昭,你如今只當我是惡人,可我要同你說一句,這朝堂之上,從不會分什麼善惡。之所以有你我之分,也不過是政見不同所致。各站不同立場,才致分道揚鑣。此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用心懷怨恨或是愧疚,亦不用整個你死我活。你放軟了態度來同我說,不過是望我能回頭,也不過是你想求得我原諒。可你要知道,我沒這等權力,你亦無這樣的責任。咱們就此別過吧。」
說完這話,段西山像是失盡了所有力氣,如若不是硬撐,只怕早就到底不起。原本就是一身的病痛,如今卻經歷這情緒的大起大落。
不遠處的鳳棲看著這一切,眼神里有的情感實在復雜,可有一點卻是了然的。就是那黑色瞳仁里,滿滿的就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