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忠挺起了胸脯。
突然,門板 當被人踢得蕩開,郭小寶知道,是李義來了,他比較喜歡用腳敲門來打招呼,當然,僅限于敲自己家的門,李忠回頭看見李義,頓時軟了下去,對兒子,他愧疚太多了,這一句「我無愧疚」,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家里這麼多人啊。」李義還不知道這里剛經歷了一場殊死搏斗,「你們也來了啊,真是來勸我爸出山的?」
「你的好兒子回來了,好父親,身懷絕技的好父親,你的本事要是傳給你兒子半份,他在外面也不至于裝牛做馬,整天被滿天星那幫人欺負了。」
李忠一把抓過李義問︰「怎麼了,誰欺負你?」
「要你管?反正你也從來不在乎我。」李義倔強地推開李忠。
「好一段父子情深的感情戲啊!」鐘神秀繼續刺激著李忠。
馬淇這時才剛剛緩過來,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站起來,道︰「神秀,你鬧夠了沒有?即使殺了我們這兒全部的人,紙包不住火,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哦?馬淇,你終于活過來了啊,剛才怎麼不見你挺身而出啊,現在又在這里說便宜話。」鐘神秀很自然地,向馬淇的方向靠近了一步,但是馬淇卻並沒有在意。
「李忠啊,我听說,你的結界很有意思啊,只要有人能踫到這些樂器,結界就自然破了,是不是真的啊?」
鐘神秀仿佛一直注意著李忠的臉色,卻突然用手中的瑪瑙笛向馬淇的腰間一戳,馬淇全然沒有防備,仗著接受過七夜的訓練,條件反射地向後一抽身。
他可忘了,自己身後可是那堆有結界的樂器啊。鐘神秀這手上的招式可是虛的,他腳底下才是實招,他把馬淇的腳往外一鉤,馬淇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向那堆樂器撲了上去。
眾人皆面有驚懼之色,剛才鐘神秀只是稍微接近一下,頭發就削去一綹,整個人栽在上頭,還不給戳得稀巴爛啊。
馬淇的手下意識地往下一戳,正好踫到了一把揚琴,完了。
眾人都閉起眼楮不敢去看,除了鐘神秀,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馬淇呢,只等結界一破,就立刻出手,搶東西。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鐘神秀太專注于樂器陣了,居然忽視了自己身邊的危險,雲陽和趙霞兩人對視了一眼,突然一起發力,抱著鐘神秀的腿,就往樂器上扔。
他們想的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馬淇是死定了,都是你鐘神秀給害的,既然如此,那就拉你下水吧。
可是他們忘了,他們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臭說相聲的,對方可是一位主持、音樂、法術界的跨界達人,既然是「達人」,那麼這「打人」的功夫,自然也是不容小覷的。
鐘神秀兩腿一較勁,絞在一起,可憐雲陽、趙霞這兩個加起來沒有200斤重的大男人,竟然被拽得撞在了一起,鐘神秀兩腳一甩,他們就像離線的風箏一樣,嗖的一聲就飛出去了。
目的地,當然,還是那堆樂器。
鐘神秀用笛子在桌子上一撐,穩穩地落下,喜滋滋地看著兩人摔向死亡,本來,破陣,犧牲一個人就夠了的,可是,誰讓他們自己撞上門來呢。
算了吧,反正一會兒也是要全部解決掉的,早點解決也好。可是,不知道這樣三個人的體重壓在樂器上,會不會把寶貝都壓壞呢?也許是杞人憂天吧,既然是寶貝,那自然是沒有那麼容易壞的。
古人,雖然沒有什麼實行三包之類的規矩,也沒有3?15消費者權益日之類的活動,不過,人家的質量還是比現代人高啊。人心不古,誰說不是呢?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雖然計算得很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雲陽的身子要挨到樂器的時候,趙霞使勁一推,把他 轆到旁邊去了。
鐘神秀也不得不佩服,好義氣。有誰能成想,這兩位,不久前,還時不時地在台上台下使些小性子,相互勾心斗角呢。
說時遲,那時快,說了半天,其實,也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馬淇的手觸踫到了揚琴,而趙霞的手踫到了一把琵琶。
可是,預想的萬箭攢心的場面卻並沒有出現。
難道是結界壞了,李忠收了法術?不會啊,以鐘神秀的才學,當然知道,這種法術一旦使用是不能撤銷的。
這,是怎麼回事呢?
馬淇居然拿起了那具揚琴,而趙霞也抱起了琵琶。
他們各自抱著懷里的樂器,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可是,卻又說不出自己有哪里不對勁。
總而言之,他們仿佛是一下子找到了失散千年的兄弟,他們和懷里的樂器之間,仿佛有著刻骨銘心的劇痛,懷里的東西,仿佛已經不是一件樂器,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個他們盼望千年、等待千年的希冀。
鐘神秀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難道,他們居然會是應劫而生的樂器主人?樂器的主人說什麼也應該是音樂界的人啊,居然,居然會是兩個下九流的相聲演員?說「玩意兒」的?
這,這不可能,老天爺在開什麼玩笑啊!
「鐘神秀,你看到了吧,人伴賢良品自高。貴賤,從來都是不以職業論的,你自詡清高,卻依然掩蓋不了你內心深處的貪婪,你的市儈氣,你的小人德行。」
張廣陵道︰「而他們,沒錯,他們是普通人,但是,哪怕是一時之間的義氣,讓他們能夠做到舍己救人,這,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聖賢如堯舜禹湯,也不過是在萬民需要的時候,能夠做到挺身而出而已啊。」
張廣陵的說教顯然是無法打動鐘神秀的,他的眼楮已經被豬油蒙上了,看不見這世上的真善美,他一挺手中的笛子,就向李義襲來。
李義哪里反應得過來啊,他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地是在自己這里,他甚至還沒搞清楚這些人在那里撲騰來撲騰去地唱得到底是哪一出。
張廣陵是距離李義最近的人,他就站在門口,一把就把李義推開了。
可是鐘神秀手腕一擰,笛子月兌手而出,竟然直奔李義胸口的羶中穴點去。
稍微看過一些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羶中是人身上的大穴之一,雖然有很多沒文化的經常把它寫成「檀中」,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它在大家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這一點,要是點中的話,輕則吐血,重則猝死,那是危險得緊了,就在這時,李忠突然挺身攔在了李義的前面,他伸手抓住了笛子,可是笛子的勁力太大,從手中滑出,居然還是硬生生地點中了羶中,不過,不是李義的,而是李忠的。
羶中位于胸部,當前正中線上,平第4肋間,是任脈穴,心包募穴,八會穴之氣會。它素有上氣海穴之稱,與任脈下部氣海穴相對而言,指本穴為任脈的生氣之海,由此可見,此穴有多重要。
李忠月復內一陣翻涌,鮮血從口中噴出,可是他的雙手依然緊緊地拽住笛子。
鐘神秀一步就跳到了李忠跟前,探雙指來搶自己的笛子,李忠哪里肯放手啊,好不容易,重新把這管笛子握在了手里,想當年,由于他的過失,拋棄了它,就好像是拋棄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如今重新團聚,焉能放手。
鐘神秀一狠心,揮掌向他腦門劈來,李忠緊閉雙眼,等著死,他只知道,再也不放手了。
李義再傻,他也知道了鐘神秀是要置他父親于死地啊,雖然他們父子爺倆的關系不盡如人意,可是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想到這里,他大吼一聲,上前就抓住了鐘神秀的手。
鐘神秀輕輕一揮,李義被甩了出去。
李忠睜眼,發現兒子的腦袋正好奔著門上的一根釘子而去,自己剛才正在屋里和馬淇解釋全堂八角鼓的事情,當時他一邊說話一邊在門上砸釘子,修理門框,砸著砸著,榔頭居然壞了,他便和馬淇一起出門找人借榔頭,一路走,還一路繼續說著全堂八角鼓中的典故。等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這一屋子的人。
他此時想起,釘子剛砸了一半,這露出的尖頭,要是兒子磕著踫著那可怎麼辦,這可是死路一條啊,想到這里,李忠一下子松開了手里的笛子,一個箭步向兒子沖過去,把手墊在了兒子的腦門後頭。
強大的沖擊力使得釘子深深扎入了李忠的手背,李忠把兒子扶好,看到釘子並沒有刺穿自己的掌心,喜形于色,他高興的並不是自己的手沒有什麼大礙,而是,兒子的腦袋保住了。
鐘神秀剛才全力在和李忠爭搶笛子,此時李忠突然收力,他向後連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所幸笛子還是回到了自己手里,「好啊,你們可真是父子情深啊。」
李忠強忍著疼痛說︰「現在我可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了,你剛才問我有無愧疚,我現在鄭重地回答你,我,無愧疚。」
鐘神秀冷笑道︰「好啊。你都自身難保了,我看你待會兒怎麼保護你兒子。」
他重新收回了瑪瑙笛,心中一喜,可是瞬間,喜悅又消失了,鐘神秀發現,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屋子里的幾個人已經在老叫花的帶領下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把自己圍在了正中。
他們分別是,窗口位置的郭小寶,手里拿著八角鼓;門口位置的老叫花張廣陵,手里拿著三弦;自己身體左側位置的馬淇,拿著揚琴;右側的趙霞,拿著琵琶。
「嚄,不錯啊,還知道布陣。」鐘神秀一手放在身後,一手持笛放在胸前,雙腳開立,凝神靜氣,全身戒備。
「可是,張廣陵,你真的認為,就憑你這些臨時抱佛腳,教給這三個小兄弟的把戲,能戰勝我嗎?對了,馬淇,我們同事一場,我還真沒見過你打揚琴呢,你,到底會嗎?」
「哼,我會不會,待會你就知道了。」說實話,馬淇對于剛才老叫花說的那個法子是否能奏效,心里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可是,他的心理素質比起雲陽他們來說算是好的了,要是他也顯出慌張來,那麼,還沒有比試,就先已經露出了敗象。
張廣陵一聲令下,四人席地而坐。
馬淇拿起兩根筷子當擊槌,輕輕敲下了第一個音符。
與此同時郭小寶手一搖,掌一拍,八角鼓響了起來。
趙霞豎起琵琶,由于一時找不到撥片,就用指甲撥彈起來。
張廣陵眯起了雙眼,專心拉起了三弦。
「雕蟲小技。要想贏,除非五音聯彈,可惜,你們還缺一個人。」
雖然之前受了些傷,但是這算不上什麼,剛才只是自己一時疏忽,如今,他會倍加小心。
張廣陵剛才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寥寥數語,居然就點撥了鐘神秀,使他對魔笛天音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沒錯,他嘴上雖然顯得不屑,但是,心里,卻完全都把張廣陵的話听進去了。兼听則明,偏信則暗,所謂高手,大抵如是。
所以,這回再次出手,鐘神秀就更有把握了,「絲不如竹」,這些人使用的樂器,都是以絲弦為主的,只有自己的笛子,才是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