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覺察到了自己略微有些走神,便收拾起心情,繼續說︰「現在的演員啊,說話糊里糊涂,還滾口,一說貫口,觀眾根本就听不清他嘴里究竟說了些什麼。這個啊是,最要不得的,我們寧願放棄一點速度,也要保證相聲的質量啊。」
郭小寶點頭道︰「是,師父,知道了,我會努力的。」這點小寶並不擔心自己,因為,他含石練功,早就把口齒練得極其流利了。
「其實,除了剛才說的,用手勢和表情之外,我們還能通過單純的語言來達到更好的表演效果,這點,在《八扇屏》這樣的作品中,尤其明顯。」
「哦,光用言語,怎麼做呢?」
「我曾經听見過一個老藝人說評書,那時候,我還很小。他的評書,說得就是好,與之不同。我看他說的《景陽岡武松打虎》白文,和評書冊子里的內容大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呢?」
「總得來說,就是描寫刻畫,微入毫發,然又找截干淨,並不嘮叨。」
「您能具體說說嗎?」
「嗯,比如說,勃尖聲如巨鐘,說至筋節處,叱 叫喊,洶洶崩屋。閑中著色,細微至此。」
郭小寶點頭會意道︰「嗯,我明白了,就是說,這位老藝人很善于使用口技和擬聲詞。」
「好,說得不錯啊。」郭興國很高興。他覺得,給小寶上課,就一個字的感覺,「爽」。
小寶太聰明了,什麼事情,都只要點一下,就能夠明白,根本不用他仔細分析。
相比自己以前的那些徒弟,這相距的檔次,那真有二扔多遠了。
他真是遺憾,自己沒有早點遇到小寶,他覺得,冥冥之中,老天爺可能早就注定了,這個郭小寶,將成為曼倩社的傳人。而且,相比自己這個冒牌的郭德彰後人,這個郭小寶,作為郭德彰的干曾孫,可能還更有資格,繼承老祖宗的衣缽呢。
方雲雲真是厲害,怎麼就在眾棄兒堆里看重了這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然後把他收為自己的螟蛉。難道方雲雲真的能看相,早就看出了郭小寶是天賦異柄不成?
更難得的是,這孩子,不僅聰明,而且還十分刻苦。
郭興國雖然不太管徒弟的事情,可是對于小寶曾經含石練功,把口舌都磨破的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自己小時候是絕對沒有這孩子一半的靈氣和一般的努力,所以,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這孩子,必成一代大家。
兩人正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呢,突然有弟子來報︰「鐘神秀求見。」
鐘神秀,那可是師徒倆共同的仇家呢。怎麼,他又想來搗亂不成?
郭興國又怎麼會忘記,那日,他在電視節目的直播中,屢屢羞辱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已經想好了,這個仇,一定會找機會報的。可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早就冒頭了。
郭小寶也很恨鐘神秀,就在前兩天,他和眾人還和他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搏斗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當時鐘神秀可真是下了狠手了,真的是想把眾人都殺了,都殺人滅口呢。
本來,郭小寶就是做好了準備的,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回來搗亂的。可是,第二天,他卻沒有出現。而且,雙方好像是有了默契一樣,都認為這件事情,不適合鬧得太大。
于是,雙方誰也沒有報警。
作為鐘神秀的上級,張廣陵本來是有機會在鐘神秀的頂頭上司那里告狀的,可是,張廣陵卻放棄了這個機會。
也許是因為,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東方朔的後輩吧,就像何為說過的那樣,人不親,藝還親呢。讓人家看到東方朔的後人狗咬狗、黑吃黑,那可是真的會被別人家笑話的呢。
再者,這鐘神秀可是笛子的主人,也屬于八音九律之一。要是把他弄死了,將來要是有機會真的找到了東方朔的古墓,要讓誰來代替他吹笛子,組成八音九律陣來打開古墓的機關呢?
估計,鐘神秀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暫時,大家誰都沒有膽量,弄死對方。誰的手里,都握有王牌。
不過,對于鐘神秀的來訪,大家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的,畢竟,大家才斗得你死我活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消除了彼此心中的芥蒂。
想到這里,郭小寶便拿起了自己的八角鼓,並招呼上眾人,大家各自手持著自己的法器,來到門口列隊迎接,看看鐘神秀又要搞什麼鬼把戲。
鐘神秀還是像以往一樣,打扮得干淨利落。笛子被他藏在了身上,並沒有拿出來。他看見大家都各持法器,而且,居然何為也成為了眾人的一員,不禁覺得好笑,便道︰「喲,大家知道我要來,都在門口歡迎我啊,我真是太有面子了。」
他微微一笑,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可是卻顯得他的臉更加煞白了。
郭小寶知道,那是失血過多引起的,看來,鐘神秀的內傷比之眾人,顯然是更加嚴重了,畢竟,那日,他是以一人之力,對付大家這麼多人啊。你渾身是鐵打得多少釘兒啊。
「你昨天才說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了,今天就已經忘了嗎?」郭小寶一點也不跟這個人客氣,他知道,客氣也沒有用,該出手的時候,對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出手,不會講一點情面的。
「別說得那麼難听嘛,怎麼說,我也是來幫助你們的啊,你們應該高興才對啊。」
郭興國搖頭嘆道︰「郭某何德何能,勞煩您鐘大主持來相助?」
他心里想的卻是,真是活見鬼了,我成了噴香的唐僧肉了嗎?怎麼一個個的,都想來幫我,何為也來,現在你鐘神秀都來,真是奇了,怪了。
鐘神秀道︰「郭老板,我知道你們曼倩社要重張了,之前,因為一些小誤會,我們鬧得很不愉快,現在我想盡力補償啊。」
他看見趙霞和雲陽都對自己怒目而視,便笑道︰「我說,您也知道,我的工作就是干這個,在舞台上,我必須這麼做,但是,我是逼不得已啊,其實,私下里,我還是很仰慕您的。」
「哦?」郭興國如果相信了,那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郭老板,你們曼倩社重張,沒有主持人可不行啊。我毛遂自薦,來給你們主持,你看怎樣?」
「我們隨便找個弟子來報幕,就行了,不勞您操心。」
「您看您,這話說得,信不過我是不是?」鐘神秀還是那樣迷人地笑著,他又說道︰「我說過,我是很專業的,之前,我們是各為其主,現在,我為您郭老板做事,也會盡心盡力的。」
「可是,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說話的是郭小寶,他很想知道,這家伙在動什麼腦筋,不過,他猜想,八成是和何為一樣,在動《曼倩遺譜》的腦筋。
「名譽而已,如果我的粉絲知道了我和郭老板和好,對于我,會更喜歡的。」
郭小寶知道,他用的是和何為同樣的招數。
他看向郭興國,發現郭興國也正看著他呢,他微微點頭示意,于是,郭興國便道︰「好吧,雇你了。」
鐘神秀顯得十分高興的樣子,他依然微笑著說︰「好,郭老板,好氣魄,好膽識。你爽快,我也爽快。我知道,曼倩社現在不容易,所以,我這次是義演,不收取您的一分錢。」
郭興國剛想說些什麼,可是,鐘神秀卻馬上打斷道︰「喔,對了,您可以放心,在台上,我不會讓您下不了台的。雖然是小場子,但是,我絕對敬業,和在電視台,是一樣努力的。」
眾人見班主都同意了,那自然是說不得、道不得的了。于是,便紛紛散去。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風平浪靜的,誰也沒有整什麼ど蛾子。一直到演出的當日。
說實話,雖然郭興國這前半輩子,演出了無數次相聲了,可是,他還沒有像今天這麼緊張過呢,因為,成敗在此一舉,雖然自己已經全部都看開了,可是,如果真的能夠趁這次機會,讓曼倩社重新翻身,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其他人當然更是如此了,郭小寶他們很多人,這次都要演出第一回上演的節目,所以,激動、興奮、緊張,各種感情糾結在一起,每個人的小心肝都是撲騰撲騰的。
倒是有些人,一幅不在乎的樣子,他們是徐清華和他帶來的那些人。這些人,完全是看白戲的樣子。對于他們來說,讓他們演,他們就演,可是,你也別指望他們能多用功,多努力。
他們只是在完成任務,掙自己的份錢而已。
曼倩社的好壞,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一個曼倩社倒了,沒關系,最多再回滿天星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爺家中住。
他們,就是抱著這樣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一直苟延殘喘活到了今天。
這一切,郭小寶全部都看在眼里,他心想︰好吧,你們去鬧吧,總有一天,我會收拾你們的,到時候,拿出七夜的手段來對付你們,你們就知道我郭小寶,不是好欺負的了。
眼下,還是要把演出對付好,于是,他收拾了心情,穿好了大褂,做好了演出的準備。
要說這大褂,那可真是講究了。
說相聲的,一定要穿大褂,不然,就沒型了,就不酷了。
說相聲的穿的大褂,和普通人穿的大褂是不一樣的,因為,它普遍比較長,一般都要拖到腳面上,而普通人的大褂,一般不會這麼長。這麼長,太累贅了,走路的時候,容易踩到。
但是,說相聲的,需要這麼長,因為,可以把鞋子蓋住,這樣比較好看些。
穿大褂可是很有講究的,不是門里出身,一般,都不會知道全套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