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這個天下出了一個郭興國,他大膽地在曼倩社演出了這個段子,就是和張乾唱反調。這個段子推出以後,受到了很多人的好評,尤其是很多年輕人,在看了這個段子後,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哇,原來相聲也可以這樣說啊。」
于是,張乾又搬出了那些論點,來反對曼倩社,反對郭興國,說在舞台上相互打對方,那是一種野蠻的表現,是彼此不尊重的表現。
徐清華是很喜歡這個段子的,于是,他這時候便跳出來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他說︰「其實,在相聲演員上台一鞠躬的同時,他這個人啊,已經不再代表自己個人了,而是代表一個相聲中的人物。你就說《口吐蓮花》吧,在這個節目中,捧哏演員就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一個視財如命,而且又容易上當的小人物的形象。但是,在台下,他還是那樣的人嗎,那就未必了吧,是不是啊,他完全可以是一個正直之人。」
他的這番話,說得張乾啞口無言,然而,他還沒有爍光呢,他又繼續說道︰「再說了,逗哏演員是不是和捧哏演員有仇啊,不是這樣的啊,他並不是故意要借著上台的機會來欺負一下捧哏演員啊。他之所以要騙捧哏演員打頭,完全屬于劇情需要啊。所以說,你們該這樣理解才對啊,並不是逗哏演員在打捧哏演員,而是劇中人,在打劇中人,這樣想的話,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郭興國听得很高興,認為這個師弟這回總算是幫了自己的一個大忙。的確,「打哏」,不是隨隨便便就打那麼一下的,而是非得要有「哏」,那才能打的。
也就是說,沒有一種「打哏」,是月兌離故事情節的,它不是專為出氣和消遣而用的。正相反,它是為了制造笑料和包袱,而特別設計出來的一個動作。
就是啊,只是動作而已,那是假的啊,兩個人,並不是真的在打對方啊,他們只是假裝在打啊。
可是,他們是假裝在打,可是,今天的徐清華和不是假裝在打了,他可是真刀真槍的。他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他絲毫都不懷疑,要是自己的扇子踫到了南偷的腦袋,那毫無疑問,所有人都會听到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的聲音。
南偷必死無疑。不過,他自己要怎麼想警察交代,他還沒有想好,到時候,就說是自衛吧。這麼多人,都會為自己做證的啊。
不過,南偷又怎麼會讓徐清華為難呢,他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會被打破腦袋的啊。很快,他就看出這個徐清華的破綻了。
「打哏」有破綻嗎?當然有,在舞台上,由于是假裝「打」,所以,自然會有很多的破綻的。
相聲演員們,為了使這破綻變得很小,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使得他們的「打哏」顯得更逼真,當然,同時這也為了使演員不易被真的打傷。
首先,這扇子並不是拿來就能用的,正相反,這扇子,它要經過一系列的加工處理,然後才能達到舞台上來。
這把扇子,必須在火上烤過,同時要把扇軸放松。這樣做的好處,那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可以使得扇骨變得更加松脆。這樣的話,只要輕輕抖動一下,那扇子就能發出很清脆的啪嗒聲。
這樣的話,即使扇子並沒有踫到人的身體,也能自己發出響亮的聲音,讓人以為好像是真的打到了一樣,其實,對于演員來說,根本就沒有踫到邊,一點痛苦都沒有。
此外,在使用「打哏」的時候,還有一點也是十分重要的,那就是,演員在表演的時候,往往會把扇子稍微展開一點。這樣做,自然有好處,就是,即使不小心真的踫到了對方的腦袋,那也只是扇面接觸到了對方,而不是扇骨,這樣自然可以減輕對方的痛苦。
當然,這是指在舞台上,在真刀真槍的打斗中,徐清華自然是不會管這些的,所以,一招一招,都極為迅猛。
可是,他只注意到了上半身,卻完全忘記了防備,忘記了防備自己的。
這,就是徐清華的破綻,于是南偷就用拳去掃徐清華的胸部,可是,卻沒有想到,這徐清華的反應卻極其迅速,很快就收回了招數,用扇子護住了自己的胸部。
怎麼回事,他的防守居然也如此嚴密。南偷心中暗自思忖。
他要是對于相聲熟悉一些的話,就不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來了,原來,徐清華的扇子功,全部招數,都是從相聲中化出來的。剛才的進攻招數,是從「打哏」中化出來的,而下面的防守招數,也是從相聲中化出來的。
在相聲中,有一段傳統相聲,叫做《規矩論》。在這段相聲中,用極其夸張的手法,介紹了各種不同職業的人對于扇子的使用方法。在這段段子中,相聲演員們把這些方法總結成了一句話,叫做「文胸武肚僧道領,書口役袖媒搧肩」。
「文胸」,指的是文人喜歡扇胸口,剛才徐清華防守的時候,用的這招,其實就是所謂的「文胸」。所以,這對于徐清華來說,是已經早就練了無數遍的防守妙招,當然是得心應手了。
只可惜,這南偷卻並不知道這一點。就這樣,南偷的每次進攻,都被徐清華有效地防守住了。除了「文胸」以外,還有其他的招數。
「武肚」,指的是習武之人喜歡扇肚子,就像文人扇胸口可以彰顯那些文人的胸中有著錦繡文章一樣,這武士扇肚子,也能彰顯他們的豪杰氣和英武氣。
「僧道領」,說的是和尚和道士,由于他們全部都穿著寬大而厚重的宗教服裝,所以遮擋得十分嚴實,風很難灌進去,這樣的話,就必須要從脖子的地方扇風,否則的話,就不能涼快。
「書口」就是指說書先生,因為他們一直動嘴說話,所以嘴巴就會很容易發熱,用扇子來扇嘴巴,那就顯得再合適不過了。
「役袖」,說的是衙役們,他們不敢大模大樣地扇風,因為怕老爺責備。所以,一個個都拿著小扇子,趁著老爺看不見的時候,往袖子里頭扇風。
「媒搧肩」,指的當然就只剩下是媒婆了,她們總是晃動著腰肢,扇動肩膀,所以,媒婆就是喜歡扇肩膀。
這一套功夫,十分新穎,不是對于相聲極其喜愛的人,恐怕是想不到這其中的奧妙之處的,只可惜,這招數雖然巧妙,但是,卻不是十全十美的。因為,那些能夠扇的部位實在是有限。
比如,當南偷想到要攻擊徐清華的腿脖子的時候,徐清華就不知道該怎麼防備了。由此可見,徐清華的功夫,和郭興國等人還是有差距的。他實在是太教條主義了,師父怎麼教,他就怎麼學,從來都不想著要創新一下什麼的。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像今天這麼厲害的對手,所以,難免就有些不能應付了。
南偷雖然還是並不知道,這招數是從相聲中間轉化而來的,但是,他已經發現了對方的弱點了,這便已然足夠。他手中已經出現了那個鐵球,這是他最趁手的兵器。這個鐵球能收能放,還能夠根據需要,隨心所欲,變成蟲子,所以,一向是他的最愛。
于是,他便將鐵球想著徐清華的腳脖子扔了過去。徐清華自然知道來者不善,雖然他沒有參加過殯儀館中的那場激戰,但是,也听人說起過,這是一場非常混亂的戰斗,這南偷就曾經在這場戰斗中,和趙京一等高手交手。
南偷的兵器,應該是很匪夷所思的,看來,這個鐵球就是他的寶貝了。那鐵球來勢十分迅猛,徐清華心想,要是被這鐵球打中了,那是難免會骨斷筋折,所以,自然要小心避開了。
可是,當他避開之後,那鐵球卻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會追逐著他跑起來,而是向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徐清華偷眼回頭一看,那鐵球居然向著何為飛去。何為著慌了,他只會耍嘴皮子,哪里會功夫。這個時候,就算是想要躲開,都躲不了啊。更何況,他有一對鬼目,他的鬼目告訴他,這個鐵球,不是善類,那居然是由很多小蟲子構成的。這些小蟲子,他並不認得,但是,有一點是能夠肯定的,那就是,被它們在身上咬一口的話,一定不會好受的。
南偷微微一笑,又拋出了另一個鐵球,向著徐清華攻去,徐清華自身難保,哪里還顧得上何為的安危。
何為也知道,只有自求多福了,把希望寄托在師叔身上,是不牢靠的,這個師叔,和他自己是一個習慣,那就是,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會逃開,只顧自己,絕對不會管其他人的生死的。
徐清華看見那鐵球向著自己飛來,自然是顧不得再理睬何為了,用自己的鐵扇一擋,就將鐵球擋在了外面。
但是,那鐵球的力量實在太大了,砸在鐵扇上面,發出了 當一聲,那巨大的響聲,讓屋子里的幾個人全都捂住了耳朵。可是,那鐵球的勁力竟然還沒有完全消退,繼續向著徐清華的胸部擊撞過來。
于此同時,第一個鐵球,也已經到了何為的面前,何為靈機一動,順手抓過站在他身邊的李義,就把他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馬淇淡淡一笑,他就知道,這個何為在下意識的時候,一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這個人和自己一樣,他和這個人,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了解他,比了解自己還要厲害。對于何為來說,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一切,都看對自己是不是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