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將匕首放回腰後,然後站直了身子。
「很好。下面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我納悶他是不是有著和精靈族一樣的夜視能力。
「請問閣下是什麼人?」我問道。
「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是什麼人。而我也知道你是誰。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盡量坦誠和快速地完成這次談話,有異議嗎?」
「沒有。」
「很好。海因茨?克里昂三世在立下遺囑時,你是否在場?」
有一天,我覺得黎明是那樣地美,便趕忙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跑到野外去看日出。我盡情地享受了這一快樂。那是「聖-讓」節之後的一周。大地草木繁茂,鮮花似錦,一片生機盎然;夜鶯幾近啼春尾聲,但卻好像更加起勁地歡唱;百鳥齊唱,告別春天,歡唱美麗夏日的來臨,歡唱我這麼大年紀的人已看不見了的美麗的一天的來臨,歡唱我今天生活在的這片淒涼土地上的人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美麗的一天的來臨。
「我們一進入皇都就直奔皇宮,但到那兒時卻發現皇宮大門敞開,皇宮旁邊皇家騎士團的馬廄是空的。多德斯爵士立刻帶著所有騎兵趕往皇都的北城門。我他媽都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北城門。我們趕到那兒時,城門是關著的。但是路上有大量的馬蹄印,顯然是大隊人馬剛剛經過。多德斯爵士讓塔樓上的禁衛軍把城門拉起來,他們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拉起城門。我們剛出城門,誰知道突然從兩旁殺出一百多個皇家騎士,他們全都騎著馬,全副武裝,把我們最前面的部隊沖得七零八落。我們只好先撤回到城內,那些皇家騎士就一路殺了進來,然後死死守在城門口。最前頭的三百多個騎兵都被他們給殺干淨了。後來我們等到後面的大部隊跟上來,然後發動了十幾波沖鋒,才把這些皇家騎士全消滅掉。然後多德斯爵士就親自帶隊出城追擊去了,他派我回來給您報告這個情況,說可能完成任務的時間要比之前計劃的久一些。」
房間中一片沉默。
過了幾秒,麥基蘭倫親王問道︰「你們在城門口大概損失了多少人?」
「呃,我看至少有七、八百吧。」
「要命……」克瑞伐勛爵喃喃道。
「當時尸體堆得把城門口的路都堵住了,騎兵的大部隊根本出不去。我們花了好一會兒才清理出一條道兒來。」霍頓爵士說。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親王道,「好了,諸位你們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這個夜晚比我們預想的要艱難許多。」
眾人魚貫而出的腳步聲。
一陣靜默之後,克瑞伐公爵說道︰「親王殿下,我看現在有必要讓坎特伯雷的騎兵出動去追擊愛田由公主了。」
「不,多德斯已經帶人去追了。他對敵我實力的估計向來很準確,一定已經帶了足夠的人馬。而且我希望對愛田由的追捕盡量低調,不要興師動眾。再說,我現在對坎特伯雷也不怎麼信任。」
「但願您的多德斯爵士不會讓我們失望。那麼,現在這座皇宮已經屬于您了。您打算什麼時候搬進來呢?」
「是屬于我了,但我還沒蠢到會在這個地方睡覺。海因茨就是這張床上死去的,我那好戰的兄弟。他用了十年打敗了黑特拉王國,卻絕不會想到自己在勝利的時刻會命喪黑特拉人之手……」
「不過,如果沒有您的幫助,黑特拉人恐怕也不可能成功。我倒是很好奇,你身邊哪來那麼多神秘而強大的人物……」
我屏住了呼吸。
「好了,這些沒什麼好說的,設計殺死自己的兄弟,又追捕自己的佷女。我做的這些事情會讓我帶著負罪感過完余生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只想老老實實呆在我的海岸城……不說這些了。其實,我短時間內都不會搬進這里來住的。要知道,這個皇宮很不安全。」
「不安全?」克瑞伐公爵奇道,「難道您是擔心依斯坦?索拉斯騎著巨龍來燒毀皇宮?還是怕大教堂後面的那座聖騎士雕像復活,把您的士兵全都砍碎?」
「要是索拉斯伯爵來了那倒也正好,狄尼爾?葉塞林侯爵加上整個魔法學院的法師應該足夠對付他了。要是那聖騎士雕像復活,那我也就認了,乖乖地跪著懺悔等死。」
「那您的意思是——」
「我懷疑我要是今晚敢在這張床上睡著,很可能就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親王頓了頓,道,「這皇宮里可能有秘密通道,你知道嗎?」
「秘密通道?」公爵很意外。
「是的,這皇宮里有許多相互串聯的密道,連接著皇宮各處。我小時候就听說這事兒了,但從沒見到過。我想,也許只有皇位繼承人才會被告知有這些密道。」
「就像那些傳說中的皇家刺客一樣?」
「也許吧。我認為我弟弟生前有數個皇家刺客供他調用。這些人歷代相傳,只對皇帝本人效忠。我不了解這個制度的傳承和運作方式,但毫無疑問這些陰影中的冷血刺客是大陸上最危險的一群人,也是對我們非常大的威脅。說不定現在就有刺客隱藏在這些密道中,準備在我喉嚨上插一把匕首。」
我不禁揚起了一根眉毛。
「那難道因為這些密道的存在,您就把這座皇宮廢棄嗎?」公爵問道。
「那些密道應該不是大問題。我會請一些建築工匠,帶上大量的人手,在皇宮中鑿牆掘地,找到那些密道應該不是難事。至于那些刺客,等我們掌握了全帝國的資源,就把他們從陰影中一個個揪出來。不過這些還都不是當務之急。現在應該是時候去見那些領主和軍團長了……」
听到這里,我意識到要是我想利用密道來對親王發動襲擊,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也可能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他真的派人鑿穿牆壁、挖掘地面,密道很快就會暴露,這個發動刺殺的巨大優勢也就不復存在了。
我現在就得動手。
這條密道的出口是皇帝的書房。而書房外的那條走廊的盡頭,就是皇帝陛下的臥室。也就是親王現在所在的位置。親王現在正要動身離開,我至多只剩下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一秒都不能浪費了。
我拿出一塊黑布圍在臉上,遮住嘴和鼻子,只露出眼楮,然後快步穿過密道,密道在前方轉彎,開始彎曲著向上延伸。我走上彎曲的石階,來到密道出口的那面牆跟前。牆那一側就是皇帝的書房。我把臉貼在牆上听了幾秒,沒有任何聲音。
于是我解下背後的十字弓,裝上一根弓矢,深呼吸了一次,然後輕聲說道︰「以吾之血,驗我之誠。」
牆面無聲地滑開。
我沒有想到書房中會有人。
一盞插著八根蠟燭的燭台放在書桌上,照亮了大半個書房,一名海岸城守衛正背對著我站在書架前,翻閱著手中的書。
牆面滑開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所以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出現。
如果我在這個距離朝他的頸部發射十字弓,他會被弓矢直接釘在書架上,那樣的聲響雖然不會太大,但是門外可能就有其他守衛。這些深藍色制服的海岸城士兵的軍事素養不容小視,任何細微的聲音都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我不想冒這個風險。
因此我走進書房,放下十字弓,從腰後抽出一柄匕首,無聲地來到他身後。他的注意力仍然在書上,完全沒有察覺背後的威脅。
剛離開完全黑暗的密道,我的眼楮還有些不適應書房里的光線,但時間緊迫,我不能再多耽擱,必須立刻解決眼前這個守衛。
這個從海邊來的年輕人專心地盯著手中的書本,看上去頂多二十五、六歲。
他此刻站在遠離故鄉的帝國首都的皇宮里,翻著從已故皇帝的書架上取下的某本書。
他喜歡讀書嗎?
他為什麼會加入海岸城軍隊?
他在家鄉有家人、朋友等著他早日返鄉嗎?
我猛地從後面捂住他的嘴,同時將匕首狠狠刺進他的右頸,直刺到底,然後一擰。
完事。
他癱軟著倒下,頸部流出的鮮血在紅色的地毯上形成一片深色的痕跡,手中的書翻開著掉落在地毯上。我撿起書本合上,看了一眼封皮。
《搗蛋列傳》。
陌生的書名。我把這本書放回書架上,回到牆邊。書房的牆已經自動合上,我撿起地毯上的十字弓,然後快步走到書房的門邊,側耳傾听。
沒有听到什麼聲音,但這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那些海岸城士兵可能正一言不發地站在走廊中守衛著。我考慮著,如果現在推開門沖出去,趁那些守衛反應過來之前,飛奔著沖到走廊盡頭,一腳踢開皇帝臥室的雙扇門,舉起十字弓把弓矢釘入一臉愕然的麥基蘭倫親王的胸口,然後我有多大的幾率可以逃回密道而不是被俘虜或者擊殺。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幸虧門外的走廊上沒有鋪地毯,我可以清楚地听見來人的腳步聲。聲音是從走廊那頭的臥室方向傳來的,我先是听到了兩個人的腳步,隨著距離接近,又加入了兩個人的腳步聲,緊接著又有更多的腳步聲。然後我听到了親王和克瑞伐公爵交談的聲音。他們正在走近,至少有六個人。我猜測是親王和公爵走出臥室後,站在門外守衛的那些士兵陸續跟在了他們後面。
我要等一個時機。
親王現在正沿著走廊往外走,幾秒鐘後就會經過書房。我應該在他正好經過書房門口時,猛地拉開門,用十字弓射殺他嗎?
我實在沒有把握。他們的腳步聲已經有些紛亂,我不能確定親王現在是不是走在最前面。書房的門不大,從門里射擊,我的攻擊範圍實在太小,成功率很低。這個方案行不通。
我仔細听著門外靠近的腳步聲,我說不出具體數目,但我可以肯定外面的人不會超過八個。走廊的寬度可以同時容納三個身材魁梧、全副武裝的皇家騎士並排通過。現在外面有八個人通過。親王和克瑞伐公爵應該是肩並肩走的,也就是他們兩個人並排通過。那麼他們身後的士兵很有可能也是如此,兩人一組的依次跟在後面。按照走廊的寬度來說,他們不會很擁擠,而按照八個人來說,即使親王和公爵走在最前面,他們現在身後至多也只有六名士兵。那麼我最好的機會,就是等走在最後的士兵經過書房之後,打開雙扇木門中的一扇閃身而出,這時親王離我的距離最多也不會超過十步。他和我中間沒有隔著多少士兵,而這十步的距離,只要我不失誤,他根本就沒有活路。
我確認了下手中的十字弓,那枚萃毒的弓矢蓄勢待發,隨時可以發射。我站在門邊,靜靜等待著。
腳步聲和說話聲已經到了門外,從這聲音里我可以確定親王和公爵正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幾名士兵,士兵的數量可能還比我預計的要少。
我感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親王現在就在離我不到兩步的距離,我拉開門就可以看到他。但是我等待著更穩妥的時機的到來。
親王和公爵已經走過了書房,那幾名守衛正跟在他們後面。我行動的時機就要來了。
過去了兩個人。
然後又是兩個人。
接著是最後面的人。
只有一個人的腳步。這比我預想的還要好,親王身後只有五名士兵。
再等幾秒鐘,等到最後這個人的腳步聲過去,我就拉開這扇門走出去。
我深呼吸了兩次,然後把手放到了門把手上。
腳步聲停在了書房門外。然後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我瞬間縮回了手,另一只手上全是汗,幾乎握不住手里的十字弓。
冷靜。我告訴自己。
「斯科特,我們該走了。快點跟上。」門外的士兵說道。
我這時才意識到本該在外面的第六名士兵現在就躺在我身後,頸上插著一柄匕首。
「斯科特?」門外的士兵更大聲地喊了一句。
我可以肯定兩秒鐘之後他就會推門進來。我左手拿過十字弓,右手從腰後抽出了第二柄萃毒匕首,站到了門後。
「怎麼回事,布特?」我听到十步外的走廊上,麥基蘭倫親王回頭詢問的聲音。
「殿下,斯科特可能在書房里睡著了。」門被推開了,那名叫布特的守衛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你這混球要把我們害慘了……」
然後他看到了書架旁的尸體。
這個海岸城守衛的反應非常快,他只愣了半秒就把手伸向了腰間的劍柄,同時想要大聲呼喊。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我。
他手已經模到了腰間的劍柄,並且下意識地作出了向後退的動作。而我等的就是他後退的這個動作。
我飛快地抬起手,把匕首從正面刺進他的喉嚨里,抬腿一蹬把他蹬出了門外,還沒等他撞到外面走廊的牆,我就已經雙手持著十字弓側身閃出書房的門口,正對著親王所在的方向,從這名守衛推門到我沖出書房,這過程還不到兩秒。麥基蘭倫親王、克瑞伐公爵和其他四名海岸城守衛都回身驚愕地看著這邊。
親王就站在走廊的正中央,離我不到十步的地方,我們中間的那四名守衛根本沒有擋住我的射擊軌跡,親王身前可以說是毫無遮攔。
我舉起十字弓,用一次心跳的時間瞄準。
再見了,篡位者。
我扣動了扳機。
在這個距離上,我根本不可能射偏,那弓矢毫無疑問將會精確地釘入親王的胸口,而上面涂抹著的毒藥將會讓他在數秒內斃命。
他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
到我射出那支弓矢的那一瞬間為止,我的一切行動都是成功的。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了。
那支弓矢本該精確地釘入親王胸口,就像黑特拉襲擊者的箭矢釘入克里昂三世的胸口一樣。但是在那致命的弓矢即將命中目標之際,麥基蘭倫親王的身體周圍突然閃現出紫紅色的光芒,那光芒一瞬即逝,而那支弓矢也像是被那道光擋住一樣,停止了前進的勢頭,然後掉落在地上。
我望著地上那支弓矢,一時間驚愕地呆在了那里,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刺客!」
「保護親王!」
我看到麥基蘭倫親王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冷笑,然後那四名守衛就把親王保護在了身後。走廊的那一頭瞬間出現了十多名海岸城守衛,朝這里沖來。
親王在幾秒內已經被守衛們簇擁著護送走了,至少有十五名海岸城守衛手持長劍封住了走廊。
「該死的,這家伙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走不了!趕緊逼上去,別讓他裝填第二發!」
「盡量抓活的!」
「放下十字弓!你根本沒有機會從這兒出去!把武器放下!」
這些精銳的士兵小心地向我逼近。
我退入書房內,關上房門,抽出短劍橫插在雙扇木門的兩個門把手上,然後走到書房的那面牆面前。
「以吾之血,驗吾之誠。」
牆無聲滑開。我立刻走進密道,幾秒後,石牆自動合上,黑暗再次將我完全包圍。幾乎是同時,我听到外面海岸城守衛們開始撞擊書房的雙扇門。那把短劍和門的質量都非常好,他們得花好一陣功夫才能把門給撞開。
我走下石階,回到下面的密道中。我摘下蒙臉的黑布,長吁了一口氣,把十字弓放到地上,然後靠著牆坐下,靜靜地听著上面走廊里那些守衛們的叫喊和撞門的聲音。
不得不承認,我這次刺殺是失敗了。雖然我沒有犯什麼錯誤,即使行動有些魯莽,但每一步都基本是順利的,沒有失誤。而這就是很讓我郁悶的地方。我已經成功潛入到了如此接近麥基蘭倫親王的地方,在他守衛十分薄弱的時刻,突然出現發動致命一擊,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失敗了。
最近我踫上了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而就在剛才我踫上了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理解的事。我明明射中了他,或者說,那支弓矢明明就是沖而去的。但他此刻依然安然無恙,而那支弓矢正靜靜地躺在我頭頂上方的地板上。
我不明白那道紫紅色的閃光意味著什麼,是某種魔法屏障嗎?那我對魔法並不是一無所知,我在十五歲時就接受過全面的魔法辨識訓練。一位帶著面具的法師為我展示了如今人類法師所掌握的絕大多數魔法,總數不到一百種。其中防護性的魔法更是少之又少。
我回憶著剛才的景象︰那光芒一閃,弓矢就停止了前進,掉落在地。這很可能就是某種防護魔法在起作用。但我從未听過有這樣的防護魔法。「護盾術」倒是能起到類似的防護效果,但是只有高階法師才能施放,持續時間也十分有限,很難超過五分鐘,況且「護盾術」會使受保護者的周圍出現一層耀眼的白色光幕,非常顯眼。這顯然可以排除。
我搖了搖頭,感到這事已經超出了我目前的認知範圍。我只能猜測親王身邊也許有一位無人知曉的超級法師在為他效力,或者親王得到了什麼強力的古代魔法物品,可以保護他不受傷害。但這已經接近民間故事的範疇了,純粹只是瞎猜。
經過這次襲擊,親王身邊的護衛力量肯定會增加,也變得更加警惕。而皇宮下面的密道不用多久就會被發現。往後再要對親王進行刺殺恐怕會困難許多。今晚本是最好的機會,但我已經失敗了。目前我恐怕只能暫時打消刺殺親王的念頭了。我打算今後幾天在皇都里靜觀局勢如何變化,同時多對海岸城的軍隊進行一些觀察,盡可能取得一些有利的情報。然後再去加西亞行省。
想到這里,我突然覺得口渴極了。頭頂上方,海岸城守衛們終于撞開雙扇門,進入了空無一人的書房。他們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想不通究竟刺客跑哪里去了,就像我現在想不通為什麼那支弓矢現在是躺在地上而不是釘在親王的胸口中一樣。
我站起身,決定先去避難所里找點水喝,然後就離開已經不再安全的密道。我撿起十字弓,朝避難所的方向走去。頭頂上是大隊士兵跑動的聲音,我估計他們正在重新搜索整個皇宮,徒勞地想要找出那個消失的刺客。
隨著靠近避難所,密道深入地下,我也逐漸听不到地面上的聲音。一切再次歸于安靜,只剩下黑暗與我相伴。
幾分鐘後,我又回到了避難所。避難所的食品儲藏間里有儲存著著清水的水缸,我感到現在很需要喝點冷水讓自己冷靜一下。
我走進中間的大房間,把十字弓放到了桌上,把其余四根弓矢也用黑布包著和十字弓放在一起,接著伸手模索著去拿燭台,想點燃燭台後去盛點水來喝。
然後我就愣住了。
那一瞬間,我腦子里像炸開了一樣,幾乎失去了思維能力。
我渾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心髒劇烈地跳動著。
幾秒鐘之後,我屏住了呼吸,慢慢從桌子邊一步步挪開,同時從腰後抽出了一柄匕首握在手中。
桌上的燭台不見了。
或許單獨,從未孤獨。
過往的詩歌,縮短听者歲月的流轉,帶回往生袍澤的回憶。
撥動琴弦的人,從不孤獨。
我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慢慢退到房間的中央並稍稍放低身體的重心,以便身體可以隨時做出閃避。我試圖凝神靜听周圍的動靜,但是恐懼的鐵錘一下接一下重重地捶打著我的太陽穴,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打亂了陣腳,腦子里一片混亂。我拼命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恐懼和慌亂只會奪走我的洞察力和判斷力,無論處于什麼狀況下,都要保持理智和鎮定。
好的,讓我想想,誰有可能在這個時候進入避難所。我所知道的能夠進入密道的人就那麼幾個,老弗雷德,桑德斯爵士,傅利斯宰相,那名宰相曾提到但我從未見過的避難所維護者,還有……其他的皇家刺客。
那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前輩們。
「我建議你把武器收起來。」就像是回應我腦中的想法一樣,黑暗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一個冷冰冰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非常公事化的聲音。
我試圖辨認說話人的具體方位,但是對方說話時聲帶有一種奇怪的振動,一時間我竟听不出他的具體方位,只感覺大概是在我左前方的某處。
「不用試著听辨我站在哪里了,我們已經把你包圍了起來,要是真動手,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所以,把那柄匕首收起來。」
我不知道他這是虛張聲勢還是我真的已經被圍住了,但從目前為止來看,對方對我暫時沒有什麼敵意。而且,對方在這片徹底的黑暗中似乎仍能看到我的一舉一動,要是動手我確實沒有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