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四一大早,楊思辰剛起來嫣紅便過來稟報說是夏忠在外面等著了。楊思辰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去了正屋。
夏忠也沒和楊思辰客套,直接說道︰「老太爺請少爺您過去一趟,老爺也已經在滄海堂等著了。」
楊思辰點點頭,直接跟著夏忠去了滄海堂。一路上夏忠沒說話,楊思辰看夏忠神s 嚴肅,索x ng什麼都沒問,低著頭跟著夏忠往滄海堂走去。
進了滄海堂正屋,楊思辰便看見楊老太爺坐在主位上抽著旱煙,楊老爺則坐在一旁正說著什麼話。
楊思辰見此,趕緊上前請安,楊老太爺點點頭,示意楊思辰挨著楊老爺坐下。
待楊思辰坐下後,楊老爺問道︰「小辰子,你究竟打算送幾個小子去讀書?」
楊思辰回答道︰「父親,四個小子,兩個丫頭,主要還是認幾個字,也不大可能在書院讀多久書,也就一兩年吧,這些人畢竟將來為咱楊家做事,又不是考進士做官,不需要太高深的學問。而且在書院里待得久了,容易失了銳氣。咱楊家好像不需要那種酸腐之人吧?」
楊老太爺和楊老爺听完哈哈大笑。
楊思辰又說道︰「父親,其他院子里的下人得到消息,也找過我院子里的人帶個話,說是也想送小子去讀書,這事我沒敢答應。您看……」
楊老爺想了一會才說道︰「這事情先放著,明年再說,一下子送出去太多會讓別人注意到咱楊家的,這個時候咱楊家一定要低調。」
楊思辰想起了後世電影里一句很有名的台詞,隨口說道︰「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楊老太爺和楊老爺听完先是一愣,然後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楊老太爺說道︰「小辰子,你前幾天給你父親說的那些話你父親已經給我說了。你說咱們華夏現在已經處在變革的前夜了,但是你說的伴君如伴虎這好理解。我不太理解你後面的的話。你再解釋一下吧」
楊思辰點點頭說道︰「祖父,孫兒覺得只有重新確定一個新規則,並且這個規則必須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可並且願意遵守,每個人都必須在規則的約束下活動,否則就會被人們選出來的監督人制裁,這樣才能讓所有遵守規則的人享有安全感,皇帝也不再是直接的統治者,而是變為按照這個規則行事的仲裁者。讓整個國家大體上和諧穩定。而這個規則,一百年前在大西洋上的一些國家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雛形,而咱們華夏,照目前這情景來看,就是過上三百年還是不會出現。這是因為咱華夏的官府權利構架在秦代就已經定型了,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更是從思想上確立了這個權利架構不可動搖的地位,而那個時代的人還沒琢磨出這個道理。雖然後來近兩千年中不少人都想改革變法,但沒人敢觸動這官府權利構架——改變這個差不多是在向整個既得利益集團宣戰!在沒有新興利益集團支持的情況下,挑戰現有利益集團是不可能成功的。而現在過了快一千八百年了,新興利益集團已經出現,就是咱們這些商人。並且咱們商人的利益訴求和地主、士族之間存在著矛盾,而這矛盾是在地主、士族不犧牲他們自身利益的前提下無法緩和的。但目前在大明,咱們的地位太低了,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咱們這些商人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豬羊,咱們的勢力還是太弱小了,完全無法改變目前的狀況。」
楊思辰停下來看看楊老太爺,發現楊老太爺還是皺著眉頭,接著說道︰「祖父,孫兒去年一直在碧波院內讀書,經史子集都有涉獵,發現夏商周三朝和之後的所有朝代有個不同的地方——井田制。那時候土地名義上為國家公有,實則歸國王所有。國王們把其中最好的部分成千塊、上萬塊地留給自己,叫「公田」。因為公田的面積很大,所以也叫「大田」,驅使奴隸集體耕種。把距城市較近的郊區土地,以田為單位分給和統治者同族的普通勞動者耕種。而那些奴隸只能混口飯吃,無論地里產多產少,這些的人都拿不到好處,並且永遠只能種田,根本沒有機會往上爬,于是出工不出力的現象很普遍,這麼一來必然會使這些人的勞動力出現浪費,加上ch n秋後期,鐵制農具的出現,使人們可以開墾更多的土地,于是奴隸們大量逃亡,井田制自是執行不下去了。戰國前期,各國都在尋求變法,只是由于內容不同,效果自是不盡相同。這其中商鞅在秦國推行變法是最好的,其主要內容有︰廢井田、開阡陌、民得買賣、承認土地私有,軍功爵制、按照爵位授田。這實際上確立了土地個人私有制,個人可以合法的佔有土地。這意味著,土地,雖然大部分為世家大族所有,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農民仍然可以佔有一小部分土地,並且沒有地的人可以上戰場,只要立了功,國家就授田給這些人。功爵制造就了一批爵祿及身而止,不再傳給子孫的新官僚和一批軍功地主,所以它不但是新的封建軍事制度的一個重要內容,而且又是新的封建官僚制度的一個組成部分。正是由于這一原因,在戰國時期活躍于政治舞台上的著名將、相,大多已不是出身于舊貴族,而是出身于微賤者了。闢如著名軍事家孫臏是刑徒,吳起是游仕,名將白起、王翦是平民,趙奢是田部吏;名相藺相如是宦者舍人,李斯是郡小吏。其他如蘇秦、張儀、陳軫、範雎、蔡澤等,不是鄙人,就是貧人,從而開了秦漢以後的"布衣將相之局"。說白了,就是給下層的人一個向上爬的渠道。這和現在的科舉制度有點相似——只要你肯讀書,就有機會向上爬,什麼天下大治兩袖清風,那都是虛的。儒家有一個信條︰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要想兼濟天下,必須要先做到達。如果不能做到達,那能拿什麼來兼濟天下呢?說白了,還是要往上爬的嘛。」
楊思辰接著說道︰「這就好比戰國時期的軍功爵制。軍功爵制是以國家授田及土地私有制為基礎的制度,它不同于舊的份地制。舊制度以「份地」的形式來酬答服兵役者;新制度以「爵祿」的形式來酬答服兵役者。因而「爵祿」制較之「份地」制有著無可比擬的優越x ng,它能激起廣大官兵對爵祿、田宅和稅邑、隸臣等物質利益的巨大貪y ,從而起到增強軍隊戰斗力的作用。事實上,由于軍功爵制的實行,列國也都程度不同地收到了富國強兵的效果。魏國實行軍功爵制最早,所以戰國初魏國以武力稱雄一時,楚國自吳起變法,實行軍功爵制以後,數年之間便「南平百越,北並陳、蔡,卻三晉,西伐秦」,國勢大張。秦國的軍功爵制最完善、最合理,所以戰國後期秦國的軍隊戰斗力最強。」
楊老太爺打斷了楊思辰的話,問道︰「這些我知道,但你說這些和目前咱大明的情況有什麼聯系嗎?」
楊思辰笑著問道︰「祖父,請問在大明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參加科舉的嗎?」
楊老太爺說道︰「自然不是,匠戶和一般的商人是沒法參加科舉的。」
楊思辰又問道︰「祖父,匠戶做工,商人行商,這些倘若讓一般農戶和地主來做,他們做得了嗎?」
楊老太爺搖搖頭,說道︰「自然是干不了的,不過種地和讀書倒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只是做得好壞不同罷了。我好像明白了。」
楊思辰點點頭,說道︰「商鞅那個年代的情況和咱們現在有點相似,都是人的地位和能力不匹配,進而阻礙了現行制度的執行,要想改變這一現象,就要變法,而變法必然會損害到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國家出現動蕩是難免的。在這種情況下,就好比關公刮骨療傷,誰能忍住痛,誰變法變得徹底,誰先改變制度進而避免這一現象,誰就有可能先強大起來,西洋諸國變法從大秦被奧斯曼帝國滅亡開始算起,已經持續了接近一百八十年,部分國家已經接近成功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咱華夏這麼富,那些豺狼虎豹遲早都會撲上來吃咱的肉喝咱的血,連咱骨頭里的油都要榨得一干二淨。真的到了那時候……祖父還記得三百年前蒙古韃子南下造了多少孽?咱大明朝的狀況祖父您比我清楚,這會兒哪個大臣敢提變法,那就等于是在和整個地主、儒生、士族集團過不去,而這個利益集團雖然內部矛盾重重,但是仍然太強大了,在沒有外力介入的情況下,但憑我們這些商人的力量去挑戰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是不可能成功的。張叔大變法只是給這大明朝喂了點參湯吊著命罷了,但是就是這樣,看看他去世後的下場……哎!」
楊老太爺思索一會兒,方才說道︰「小辰子,你說的不無道理。你那本小冊子我看了,雖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是總歸是不錯的,很實用。難得你這麼用心,不過一般的書院可能不會接受你那東西,而且還會把它視為y n技奇巧加以排斥。不過咱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疏遠不是說這是y n技奇巧嗎?那咱就做的徹底些,建一座工匠學堂,專門招募匠戶子弟,將這些東西在這學堂里教給匠戶子弟,將來這些子弟按朝廷慣例是不能做朝廷命官的,而且就算是聖上開恩收錄幾個,也會招到這天下讀書人的反對和同僚的排擠。而這些人讀了書,自是不甘心再回去和那些苦哈哈一樣做普通工匠,這時候咱們在海外開國,剛好吸收這些人做基層官吏。這麼一來這些人只能跟咱們楊家共進退了。至于朝廷說什麼不合體制,咱們可以用匠師收徒弟搪塞過去。」
楊思辰听完,心道︰單單這松江府就有匠戶三千戶以上,就算十分之一的匠戶送弟子來讀書,那就是三百人,如果再買上一批小子丫頭,十五年後那可是好大一批人呢!嘿嘿嘿……基層官吏不用發愁了!
楊老爺問道︰「父親,那夫子怎麼辦,總不能讓小辰子這些年天天泡在學堂吧?」
楊老太爺笑道︰「這個不用擔心,小辰子先花上些時間把書編好就行了,為父以前做海匪時手下有不少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現在在松江的還有那麼十幾個,由于曾經跟著為父干過,在大明混的很不如意,加上現在這些人年紀大了,別的事也干不動了,r 子過得很是清苦,不過張張嘴說說話這活兒還沒問題。過幾天為父寫信招他們過來就是了,到時候一人一個月給三兩銀子就行了,小辰子只管晚上教他們就是了。」
楊老爺听完之後也覺得不錯,于是點點頭說道︰「就這麼辦吧。不過這師徒名分可很難說能不能定下來,實在不行就當是切磋學問吧。」
楊老太爺笑著說道︰「小辰子,咱們家在松江有一家農莊,房子要翻新了,你有什麼想法沒有?我是覺得用土夯成的牆不經水泡,用青磚壘的話有太費錢了,要是有一種便宜一點的磚頭就好了。你有啥主意沒?」
楊思辰下來以後︰「孫兒知道一種用粘土燒磚的方法,就是修長城用過的那種燒磚方法,孫兒已經想到了改良方法,只是要用到石炭,這石炭孫兒卻一直沒在松江見到過,所以就耽擱下來了。祖父,這石炭很貴嗎?」
楊老太爺和楊老爺對視一眼,過了一會兒楊老爺說道︰「這石炭可比木炭便宜得多,只是燒起來煙味重,松江府的大族高門都不用,所以不常見罷了。小辰子若是真要用的話,為父給你弄來幾萬斤不在話下。」
楊思辰又問道︰「父親,那石炭的價錢如何?」
楊老爺笑著說道︰「一兩銀子可以買到一千斤上好的石炭,怎麼啦?」
楊思辰倒吸一口氣,方才說道︰「父親,我們可能發財了,根據我的估計,一百斤石炭可以燒成一千五百斤磚頭,大約是四百塊。黏土是不要錢的,算上工人的工錢,一百塊轉的成本大概在三分之一文錢以內。賣的話一文錢二十塊沒問題,一棟房子至少需要一千多塊,整個兩浙地區一年至少要建上萬所房子,再算上鋪路建橋,這里頭的利潤可不少哇!!嗯嗯,再建一座石灰窯,用石炭燒石灰,買一千塊磚頭搭配送十五斤石灰,這肯定不夠使的,多半人會再買些石灰,只要他再買個十五斤,咱的石灰窯就是穩賺不賠了。」
楊老太爺和楊老爺對視一眼,楊老爺指著楊思辰笑罵道︰「你這小兔崽子,咋又鑽到錢眼里去了?」
楊思辰不好意思地模了模後腦勺,訕笑道︰「額,一時太興奮了……」
楊老太爺笑道︰「小辰子,祖父從私房中拿出一千兩銀子給你用,你把這磚窯辦起來,不過這磚窯將來若是盈利了,可得分給祖父兩成的。你看這樣可好?」
楊思辰點點頭,笑著說道︰「那是自然,祖父,這磚窯和石灰窯將來倘若真的盈了利,孫兒肯定會把紅利送到祖父手里的。」
楊老爺笑著說道︰「為父將石炭給你運到咱家的船廠,船廠外邊有座小碼頭,你就在船廠附近建磚窯吧。那樣將來運轉頭也方便些。」
楊思辰朝楊老爺拱拱手說道︰「多謝父親提點。」
又陪著二人聊了一刻鐘,楊思辰方才告辭離開滄海堂。在回碧波院的路上,楊思辰不由地感慨道︰姜還是老的辣啊!回去又有得忙了……為毛老子這麼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