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成功突入
所謂的幻覺系魔法制造出來的幻境，其實是給予對方一種非常主觀的體驗，或者說這是一種感受。只不過由于這種感受常常逼真生動，可引起憤怒、憂傷、驚恐、逃避乃至產生攻擊別人的情緒或行為反應。
「真實噩夢」同樣也逃不出這個範圍，只不過它更加真實罷了。真實到什麼程度？哪怕是淡淡的花香也能夠聞到。
每一眼看到的景象、每一寸肌膚感覺到的氣息都是真真切切的。
可幻覺終歸是幻覺，是被制造出來的虛假夢境。
所以說，幻覺這種東西，一旦被識破了，就沒什麼戲可唱了……原本應該是這樣子才對。
然而「真實噩夢」的恐怖之處卻在于，很多人明明知道這是幻覺，卻依然不願意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因為它制造出的是人心底最深處的執念，既然是執念，又怎麼可能輕易地放下？
所以龍曦明明已經發覺了環境中的違和之處，內心卻依舊掙扎了起來。
「師父可是從來不會這樣正式地叫爹的名字呢……」她苦笑了起來，卻固執地不願意把自己的視線從木屋上挪開。
這個不歸森林是幻覺，所有的人和物也全都是幻覺，可那又怎麼樣？龍曦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的面前；每每在夢中才能回去的生活，此刻也就在身邊。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要讓龍曦親手破壞自己的夢，她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下手的。
就算明知道這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夢境，她也依然不願意醒來。
人都是這樣。誰會願意去破壞心中一直執著不忘的夢境呢？
可是不破壞這個夢境，就意味著龍曦要一直深陷在里面，這一點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龍曦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手有幾次握成了拳頭，最終卻又無力地松開。
想要自己離開幻境，除了需要處于幻境中的人清醒過來之外，還需要他們自己將自己的幻覺破壞。
「你到底在猶豫些什麼？」龍曦默默地問著自己，卻不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明明只要輕輕一揮手，能夠連虛空都燒破的涅槃之火就會解決一切問題。」
可她卻始終不能狠下心去。
我們不能指責龍曦的優柔寡斷，因為她的內心深處不過是個渴望溫柔的孩子。在不歸森林度過的日子，對她來說是永遠也無法替代的寶貴回憶，同時也是她內心的執念。
龍曦就這樣面帶微笑地看著面前的三個人，生怕眨一下眼他們就會從自己的面前消失。
可她的內心深處，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可是我最寶貴的回憶，就這樣被人看到，被拿來制造出蠱惑我的幻境……雖然我不願意離開這里，可是一想到這樣的事實，我就會非常不爽呢。」
少女的長發和披風忽然無風自動，她留戀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最終還是抬起了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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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手段，還真是無聊至極。
炎巽唇邊掛著一絲冰冷的笑容，看著他所熟悉的房間。
房間里坐滿了人，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歡聲笑語不斷。每個人看向炎巽的目光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誠，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是非常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阿巽，你在那里傻站著干什麼，快過來。」溫柔的呼喚聲在炎巽耳邊響起，抬眼望去，卻是容貌清秀滿臉慈善的女人在喚著他的名字。
看著那張臉，炎巽的心髒忽然狠狠地抽搐了起來。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容貌，卻只能在唯一的一張照片上見到的人。
「阿巽，別發呆了，趕緊過來坐下。」
炎巽回過頭去，卻看到一個容貌俊朗的紅發男人爽朗的笑容。那男人的容貌與炎巽有著七分相似，只是眼底卻沒有炎巽的黑暗。
毫無疑問，這是炎巽的父母，和炎巽心中所勾勒出的一模一樣。
然而，炎巽站在原地沒有動。無論父母和其余眾人如何呼喚，他始終都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和諧美滿的一家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就連只能在照片上見到的那兩個人也對著他露出溫柔的笑容，可是炎巽的心卻一如既往的黑暗、冰冷。
「真實噩夢」制造的幻覺固然強大，能夠看到人內心深處的執念，卻也低不過炎巽那顆早已如同鋼鐵一樣冰冷的心髒。
這些幻覺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這個魔法……倒還真是有些意思。」炎巽的目光在父母親的身上久久停留著，臉上的表情忽地就溫柔了下來。
人都是這樣，不是麼？
可是幻覺這種東西，一旦沉迷其中，就再也無法醒來了－－許多人即使發現了這是幻覺，卻也固執地不願意醒來。
充滿了團結友愛的炎家，這種東西，即便是夢里也不可能存在呢。
少年想到這里，嘴角的笑容變得諷刺了起來。
因為炎家的每一個人對他如何，他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可不是渴望家人溫情的人，面前這歡天喜地的場景，落在他的眼中卻是莫名的諷刺。
或許有人會上當，但他炎巽卻絕對不會。
明明知道這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境，還要沉浸于其中，未免顯得太傻了一些。
「……這個幻境，是因為方才的魔法麼。」那道沖天而起的血色光芒，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炎巽垂下眸子，不再去管周圍的笑語歡聲，而是默默地計算了起來。
「既然這里是幻境，就意味著其實我並沒有離開原來的位置。城堡距離我們大約是五百米，那道光芒是從城堡的正中央釋放出來的……有了，就這樣。」
當下，少年心中計議已定，抬起眼簾時，眼中的銀色光芒卻是大盛，手中卻也多了一把巨大的弓。
「這位城堡的主人既然這樣慷慨地送了我們一份大禮，我們也不能太過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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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倒是我小瞧了這群劣等生物。」嘉璐一直在觀察著「真實噩夢」的運行狀況，卻發現似乎那幾個人都有要掙月兌幻覺的趨勢，不由得怒容滿面。
為什麼是怒容滿面？因為這「真實噩夢」可是曾經狠狠坑了與嘉璐同為魔軍大元帥之一的塔蘭一把。
連魔軍大元帥都要中招的超強力魔法，區區幾個在嘉璐眼中比螻蟻強不到哪里去的人類竟然快要沖破了幻境，這怎麼能不讓嘉璐憤怒？
這個狂熱的魔族沙文主義者那顆無比驕橫的心被深深的刺激到了。
「嘉璐大人，關于KIJ－090035……好像有些狀況不太對。」
嘉璐揚起柳葉般的細眉，暫時把龍曦他們的事情丟到一邊，望著站在她身旁的IPO－000100雙眼中閃過一道狠戾。
「出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方才屬下前往查看她的狀況，卻發現洗腦程序運行失敗……」
「什麼？！失敗了！」
嘉璐「 當」一聲摔碎了手中的白玉杯︰那洗腦程序可是她嘉璐大元帥嘔心瀝血才制造出來的，百試百靈，怎麼會失敗？！
見嘉璐發怒，IPO－000100連忙低下了頭，一聲也不敢吭。
洗腦程序，如同字面意思一樣，是用來洗腦的。
為什麼要洗腦？原因其實很簡單，那麼多的人類靈魂，如果不經過洗腦程序消滅掉他們記憶中的人類身份、灌輸進對于魔族的狂熱效忠，那些人類的靈魂要怎麼才能產生為了魔族大業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
這個洗腦程序的威力強大，一直以來都沒有出現過失誤。
其實，隱重華還保留著身為人類的記憶，本身就已經是這個程序最大的失誤之一了。
不過嘉璐卻對此自有一套說法︰隱重華的靈魂被洗腦的時候，洗腦程序還沒有經過她嘉璐大元帥的改造升級，出現點什麼小問題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如今，IPO－000100卻來報告說洗腦程序運行失敗，這中間究竟是出了什麼岔子？
「KIJ－090035，她還真是活膩了！」半魔人偶還是數量稀少的，尤其是能力強大的半魔人偶，嘉璐可不願意直接把她銷毀掉。
因此她便把隱重華丟去隱秘的實驗室，對她進行洗腦。
哪知道洗腦程序運行失敗，這意味著隱重華雖然現在處于失去意識的狀態，但是潛意識中還是在抵觸著魔族。
「好了，我知道了，待會兒我親自去看看。」嘉璐冷聲道。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卻發現龍曦眾人已經紛紛各展神通，眼看就要沖破幻境了。嘉璐的嘴角忽然揚了起來，露出一個無比嫵媚妖嬈的笑容。
「你們以為‘真實噩夢’只是這樣簡單嗎？IPO－000100，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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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裂成兩個的墨羽翎，一個飄在空中尋找著幻境的弱點，另一個則是滿身滿臉血污地站在地上，注視著墨凡好像在盯著空氣。
在墨羽翎的記憶里，接下來的事情不過是檢查一下最新生產出來的各種器具，隨後她還要被鎖回高塔之上。
然而，一直低著頭的墨凡忽然抬起了頭，用異常溫柔的目光注視自己的小女兒說道︰「羽翎，一直以來都委屈你了。」
墨羽翎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睜開了右眼，向著地上望去。
在地上站著的墨羽翎卻也是滿臉的震驚，似乎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話語一般。
的確是不可思議的，因為墨凡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墨羽翎一眼，更不要說用這樣溫柔的、如同一個深愛自己女兒的父親一樣的方式說話了。
隨後墨凡站起身來，走到墨羽翎的近前，掏出手絹，輕柔地幫她擦干淨了滿臉的血污，緊接著正是毫不在乎墨羽翎身上的血跡，把她輕輕攬在了懷里。
「爹爹知道，這些年一直都委屈了你，讓你受苦了。你不會怪爹爹吧？」
在墨凡懷中的墨羽翎，依舊一語皆無，如同一個已經失去了生機的人偶，只是空洞地張著雙眼。
要說這「真實噩夢」也的確不是蓋的，居然能夠將幻境制作到這個程度。
只可惜，不管是哪個墨羽翎，都絲毫不為所動。
尤其是飄在天空的墨羽翎，看到墨凡那飽含了濃濃親情的臉，幾乎都要吐了出來。
她在心中對著「真實噩夢」破口大罵︰幻境也就算了，能不能別這麼惡心我？！
而那邊墨凡卻還在自顧自地說下去︰
「羽翎，我知道，這件事本是我們對不住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我與你娘親心中一直覺得難受。每次想要好好跟你說說話，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幸好你長成了一個好孩子。
語嫣就是愛頑愛樂的，開玩笑經常過了頭，你也別往心里去，她是你親姐姐，難道還能害你嗎？她要是欺負你了，你就來跟爹爹說，爹爹一定給你做主。
你也是爹爹的乖女兒，爹爹也是一樣疼你的。」
听到這里，墨羽翎忽然笑了出來。
這幻境做的，還真是……夠真實的啊。墨凡的確是這麼一個人，不知那制造出幻境的人弄出這麼一段來給她看，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其實，這里是就是「真實噩夢」的不足之處了。
既然是「真實噩夢」，那必然是令人感覺到真實的。而令身處幻境之人感覺到真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這個人的記憶里調出相關的信息，最後制造出來的幻境才是真實的。
說的再簡單點兒，就是你的記憶中是什麼樣子的，「真實噩夢」都會真實地制造出來。
而嘉璐這自以為得意的干擾之術，卻著實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墨凡就是那樣一個虛偽的人，因此說出來的話也都是明顯听著就是忽悠傻小子的。偏偏嘉璐認為墨羽翎定然是渴望父母的關愛，這才安排了這樣一出戲碼。
只可惜，放在別人身上興許八成備不住沒準可能說不定就成功了的計策，在墨羽翎眼中卻變成了無比搞笑的喜劇。
向來面無表情的少女就這樣在半空中飄著，捂著肚子毫不顧忌地笑了起來。
這套「父女情深」的戲碼還真是……那個施展魔法的人實在太有才了！
她在這邊笑著，卻不知道一直監視著他們的嘉璐已經臉色發青了。
真是可惜啊。
墨羽翎順了順自己的頭發，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模樣有些詭異的狙擊槍。
「好了，戲也看過了，現在，這個無聊的戲劇也該落幕了。」
少女手中穩穩地端著槍，毫不遲疑地扣下了扳機。
「目標，狙擊！」
與此同時……
「追風箭•破雲！」
一道長長的光芒筆直地向著城堡中部激射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穿了城堡的中間部位。
而從天空中落下的、攜著雷霆萬鈞之勢、拖著銀光閃爍看不見的箭羽，更是讓城堡籠罩在一片蕩起的煙霧之中。
嘉璐只感覺城堡震了三震晃了三晃，這時IPO－000100沖到她面前，好不容易才站穩道︰「嘉璐大人，‘真實噩夢’被破壞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還沒等嘉璐做出下一步的指示，更讓她氣到幾乎吐血的事情發生了。
就見漫天雷霆滾滾，狂風四起，緊接著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一條巨大的河流沖向了城堡。城堡里舉目皆是電子設備、精密設備，原本已經被最初的光芒貫穿，隨後又被漫天的落箭制造了不少「通風口」，已經是有些破破爛爛了，卻正好為雷霆和洪水提供了機會，一時間，城堡內到處都是電子設備發出的臨終申吟。
而那狂風更是不給面子，肆無忌憚地在城堡內穿梭著，揚起一片塵埃，弄得所有人都看不清楚了。
如果以為這就是結束，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距離城堡正上方的空中，一個黑衣黑發的少女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此刻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黑色太陽丟了下去。
在下落的過程中，太陽猛地炸裂開來，如同劃過夜空的流星一般，紛紛擊在了城堡上。
「日隕•千年碎日！」
丟下魔法的龍曦振動翅膀落回了地上，忽然有些發愣地說道︰「奇怪，我們不是打算要悄悄潛入城堡里嗎，怎麼卻……」
「卻忽然變成正面攻擊了。」水若塵接著龍曦的話說了下去，不過看起來她也有些發愣。
墨羽翎把那樣式古怪、比普通的狙擊槍更長了許多的槍扛在了肩上，道︰「是因為那個幻覺的魔法，導致我們所有人都有些失控了吧。」
「……羽翎，你這是說我們所有人都是暴力分子的意思……麼……」
「制造混亂也沒什麼不好，正方便我們潛入城堡。」炎巽忽然道，「這樣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是太蠢了嗎？」
龍曦點點頭，深以為然。
然而還不待招呼，墨羽翎卻早就已經跑到了圍牆的腳下，沖著眾人招手︰「已經準備好門了。」
居然這樣快……看著圍牆上的那扇門，龍曦覺得墨羽翎似乎是被剛才那個魔法制造的幻覺刺激到了，這樣積極的態度實在是不像她。
不過，眼下的狀況已經是不容多想。眾人彼此對視，飛快地鑽進了墨羽翎所制造的那道門。
墨羽翎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在她進去之後，圍牆上的門忽然奇跡般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