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皇城驪京,中堂府。
穿梭于大街小巷中的更夫,已經敲起了二更的梆子,位于府內東一隅的小小院落,沒有掌燈,透過廂房半開的軒窗,尚且可以隱約看到外面的景致。
晚上的景色很好,院里一株四季海棠正值花季,開得熱鬧,葉色嬌女敕光亮,花朵成簇,千朵萬朵,嬌女敕艷麗。
天邊,一彎新月斜斜地掛著,將柔和的光暉灑向人間萬象,也灑在了中堂府內的亭台樓閣,連著遠山眉黛,拂著媚柳開青,映著樓閣斷霞……這般美景,實在是描繪出了建安才子,曹子建那句膾炙人口的詩句︰「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但「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這兩句,不也同出一處?
一思及此,初蕊頓覺有些煩悶,唇瓣彎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覺得自己眼下所處的情形,還真是應景。
被褥凌亂,兩只繡著鯉魚戲蓮圖案的枕頭被掀落在床邊的榻上,她衣衫不整,仰躺于柔軟舒適的雕花大床上,縴柔的身子被男人牢牢地壓制著,周身都被一股不可忽視的、陽剛味十足的男性氣息整個籠罩住!
視線淡淡地從窗前轉開,若是非得忽視掉那壓在自己身上一逞歡愉的男人,她所在的角度,也只能是盯著兩人頭頂上的荷花帳傻瞧。
一如既往的,性子冷峻的男人並不溫柔,動作鷙猛不說,還洞若觀火地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熱唇毫不客氣地在那在衣衫外的雪白秀頸上又啃又咬,細微的刺痛牽制住了痛覺神經,促使一直極力忍耐的初蕊,還是忍不住地抽了口冷氣。
她的反應好像令男人頗為高興,低笑一聲,繼續埋首在那片光滑如玉的肌膚上,吻舌忝吸吮,甚至還騰出手來除掉兩人之間礙事的衣物。
衣物被一件件扔到床下,玲瓏有致的雪白身子漸漸一絲不掛,成了屠夫刀下的無辜羔羊,或是用來祭祀的美味貢品!
無論過程如何,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任人宰割……
按說,她被皇後娘娘賞賜給這男人已經大半年了,兩人也已經不知道在床上「坦誠相待」多少回了,但說到底,她仍是不習慣。
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被當成一件東西,送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這種事情無論擱在誰身上,心里也總會有個疙瘩吧!
何況,這男人也稱不上什麼良人……身世顯赫的正妻還未娶過來,兩個侍妾就已經進門了。
單憑她身體力行了解到此人對床笫之事的熱衷,便恨恨地暗咒他遲早精盡人亡!
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每次行房,都讓初蕊有種死去活來的感覺,偏偏還得掛著假笑賠著小心,配合他的為所欲為。
沒辦法!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這就是兩人身分地位的最佳寫照。
想到這里,初蕊心下更是不屑,隱忍著鄙夷,在床上開始了新技倆……裝死。
可惜,對著一個死魚樣的女人,不僅沒有令男人覺得索然無味,反而成功地引發了他的征服感。
「新花樣嗎?」他冷聲嗤笑,加緊攻勢,火熱的大手偏偏專往她全身的敏感地帶撩撥,粉白的耳畔、優美的鎖骨、縴薄的雪背……沒有一處漏掉。
不是不想抵抗,而是力不從心。
初為人婦的身子,在男人的教下已經識得歡愉,隨著他刻意的引誘,逐漸開始發燙、熾熱。
縴美的頸邊,屬于男子特有的炙熱親吻已經落了下來,在晶瑩無暇的身體上烙下一個又一個淡紅色的印記,以及濕漉漉的痕跡。
火舌忽地向上輕移,在她緊抿著的唇瓣上輕輕舌忝弄,突如其來的少見溫柔使她有點茫然失措。
「張嘴。」察覺她不露聲色的抵抗,男人低聲吐出兩個字。
她思忖了一下,覺得還是听從指令的好,惹火了他,倒霉的還是自己,于是視死如歸地緩緩開啟了櫻花似的小嘴。
男性的薄唇立即覆上,溫柔不見了,而是以可以焚盡她一切的熱度和力量,攻城略地、挑逗至極,靈活的長舌緊勾著她的小舌頭不住糾纏吸吮,親密到不能再親密。
「唔……」她簡直喘不過氣來,扭動著螓首,下意識地躲避。
他喉間發出低沉的笑意,並不放開,輾轉地吮吸著,侵佔住她檀口里的每一處地方、每一個角落,吞噬著她特有的清甜氣息。
「唔!」初蕊總算是給他逼急了,哼哼唧唧地抗議著,也不如方才那般馴服,縴手甚至抗拒地推著男人結實寬闊的光果胸膛。
可笑,蚍蜉哪能撼動大樹?她的掙扎也不過是又一次證明了何謂「自不量力」罷了。
安靜的室內,分不清是意亂情迷還是苟且求生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切,在這私密的空間里來來回回地蕩著,听在彼此耳中,著實曖昧不清。
動听的嬌吟如助興的樂曲,男人听得很是滿意。
他一向喜歡將身下這個女人逼得束手投降、丟盔棄甲,完全臣服于他方肯罷休。
「爺……」初蕊猛地瑟縮,好不容易才大口呼吸到新鮮空氣,一時嬌喘吁吁,竟說不出別的話來。
「叫爺的名字。」
黑暗中,女人僵著身子,怔忡地瞪視著懸在眼前,幾乎看不清楚的冷峻俊顏,實在是不知他用意如何,良久才囁嚅地說了句︰「妾身……不敢。」
這是真心話,千真萬確,她不敢。
自幼在宮中長大,經一事,長一智,她早看清了所謂的階層之分。
對于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來說,丫頭、奴才和貓狗沒什麼兩樣,主子高興了,對你千恩萬好,若是不樂意了,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成為不守本份,眼里沒主子的下賤東西。
如今她在這府里本來就沒什麼地位,難不成他還不滿意,非要將她掃地出門?
「不敢?」男人沉聲重復,像是听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冷笑一聲,反問道︰「妳還有不敢的事?」
「妾身……不懂爺的意思。」她是當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招惹了他,或者是哪里露了馬腳尖被他揪住了小辮子,好像今晚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讓他听出大逆不道的弦外之音來。
「不懂不要緊,安份點兒就行。」男人沒把話挑明,似是煩了。
「啊……」她吃痛,又不敢動,只能緊緊地閉上眼,不讓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掉下來。
「還知道痛?不裝死人了?」男人挖苦道,半是冷嘲、半是認真地說道︰「不把爺喂飽,可是有負皇後娘娘的厚望啊!她把妳送過來,不就是為了給爺暖床嗎?」
初蕊噤聲,一陣沉默無語。
他見她不作聲,又冷嘲熱諷道︰「不過,妳對妳的皇後主子這麼忠心不二,心甘情願地把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獻了出來,倒真讓爺沒料到!妳眼里除了妳那皇後主子,還有誰?」
說得一點沒錯,她就是皇後苻氏為了拉攏他這位中堂大人,特意派來的玩寵、工具、盯梢或探子。
關于這件事情,她以為他們可以彼此心照不宣。
身為朝廷命官,他不可能得罪一國之母,而苻皇後還得仰仗他替大皇子在立儲的事情上向皇上諫言,與戚家抗衡。
這樣的合作關系,對于兩方來說,審時度勢,怎麼看都是雙贏的利益關系,所以他不提,裝不知,她也不提,裝天真。
可是,他卻在她進府後,又大張旗鼓收了另一房姬妾,而且是皇後娘娘的死對頭,戚貴妃娘家獻來的,一方面讓皇後娘娘知道,她景初蕊不會得寵……
另一方面他對她甚為提防,平日對她的每句話都要穿文鑿句、譏誚冷諷,讓她明白,她這顆不中用的棋子,其實擺錯了地方。
是啊!手握大權、勢力滔天的聶中堂,豈甘願被幾個斗得你死我活的女人隨意擺布?即便是當今皇後和貴妃也不成!
所以,那些小曲里唱的「身似浮萍,命如濁水」的可憐人,從頭至尾也只是她一個罷了!
「爺既然提起,那……」柳眉輕揚,她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妾身敢問爺,會助皇後娘娘一臂之力嗎?」
他冷冷地瞅著她,「幫與不幫,那得憑爺的心情……若指望妳,能成什麼事?至于皇後娘娘的煞費苦心,爺只能說,她選錯人了。」
他果真不喜歡她,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說著傷人的話語。
這些話,不說,是結;說了,就變成一根橫在心里的刺。
初蕊胸腔一哽,心頭彌漫開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嬌靨上卻浮現出一抹好嫵媚的笑意,「既是如此,爺將妾身送回宮去便是了,妾身並沒有天大膽子,萬萬不敢讓爺心煩。」
男人不說話,似有些惱火地瞪著身下的她,她同樣凝視著黑暗中那雙幽暗利眸,如火似星,閃爍著教人看不懂的色彩,有慍怒、嘲諷、,似乎還有些別的……
但她不想再看了,許多事無法坦露,許多人不值得托付,身子不干淨了,至少,她的心是完整的。
于是干脆閉上眼,不看、不听、不說,任憑男人在她嬌美的身子上泄火。
「妳倒是越發伶牙俐齒了,不過……」男人冷哼道︰「有妳這麼個現成的女人給爺暖身,爺為何要拒之門外?再說妳這身子……還算勉強對爺的胃口。」
隨著男人越來越深的侵佔,隨著兩人身體的起伏擺動,雕花大床「咯吱咯吱」地響起有節奏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初蕊听得難堪,沁著香汗的緋紅小臉想埋進被褥里,無奈卻動彈不得。
這大半年來,很多個夜晚領略到那令人窒息的快感,似從一處火苗一般竄向四肢百骸時,她只覺得一陣暈眩,彷佛即將遭受到滅頂之災,終于不禁嗚咽出聲。
「哭什麼?」男人的聲音不再清冷,反而低啞中帶著濃重的。
「爺……停、停下來……」她受不住了,全身都在發抖,像繃著的弦,隨時都會「啪」地斷掉!
「現在倒敢命令爺了?」他低低地笑,卻真的停下動作,她剛緩了口氣,突然便見那張俊顏逼近自己,近在咫尺。
「妳給爺听好!」男人盯住那雙迷離又暗藏驚慌的美眸,沉聲警告道︰「不管妳跟皇後達成了什麼共識,既然做了爺的女人,生是爺的人,死了也只能是爺的鬼,至于皇後娘娘……哼,別以為她真有那個能耐替妳家翻案!」
最後那句話听在初蕊耳中,額上頓時冷汗涔涔,宛如被頑童惡意踩住尾巴的小貓咪,一時間又驚又怕、又嚇又痛,腦子里一片空白……
「啊……」初蕊驟然尖叫一聲,強烈的戰栗竄過她全身,令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
不要來!不要!不要!
初蕊死死地咬住唇,有某種垂死掙扎的絕望,伴著男人越來越粗重的低吼和掠奪,她知道他是不會放過她的……她知道……
恍然間,她彷佛繞過一道道、一重重紅牆黃瓦的牆垣,又回到了熟悉的重華宮。
她多想看看那里的荷,是不是年復一年的開得正好;她多想采上一把碧綠的蓮葉,看上面是否滿綴了清亮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