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噎猛地停了,拓跋溱屏住呼吸從他脖子上起來,包了滿眶的眼淚搖搖欲墜,聲線顫抖,「師傅,你會……會不會離開這里?!」
「……」姬瀾夜摟著她的腰的手微微緊了緊,漂亮的眸子清波流轉,盯著她紅紅的眼楮,沒有第一時間回她。
拓跋溱听不到他的回答,大眼慌亂的垂了下去,粒粒珍珠般晶亮的眼淚從眼眶內涌了出來,一雙粉唇難受的顫抖,雙手瞬間箍緊他的脖子,藏進他的頸窩難過的低泣,「師,師傅……」
姬瀾夜嘆息,將她從脖子處掰了出來,憐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別胡思亂想,師傅除了這里還有能去的地方嗎?」
「……」拓跋溱眼里全是水珠,不是很信他的話 。
雖然她年紀小,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這次他殺了姬蒼夜,消息一傳回西涼國,他的父皇必定大怒,到時候,他還能全身而退,繼續留在西涼國嗎?!
這樣一想,心里便跟堵了一塊大石頭般,難受她直想哭驢。
眼看著她大有一哭到底的架勢,姬瀾夜搖頭,伸手替她抹掉眼角和臉上的淚液,認真道,「小溱兒,不哭了,恩?師傅答應你,若是之後勢必要回去一趟,師傅便帶你一起回去……」勾唇,「小溱兒可願意跟師傅走?」
拓跋溱想也沒想,狠狠點了點頭,「我願意的師傅。」不確定道,「師傅,你說話算話嗎?」
「恩,說話算話。」姬瀾夜見她總算沒有掉金豆子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牽著她的手沿著小巷往街道走去。
拓跋溱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半身子在他身上撒嬌的蹭著,「師傅,你千萬不要騙我,你要是騙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姬瀾夜笑笑,揉了揉她的頭發,「恩,師傅不騙你。」
拓跋溱心滿意足,一雙圓亮的大眼亮燦燦的,黑白分明,如剛洗出來的黑葡萄,潤澤透亮,「師傅,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去找老板娘了?」
姬瀾夜挑眉,「你決定,是想先逛逛,還是先看老板娘,都依你。」
「……嗯……」拓跋溱皺了皺眉毛,「還是先去看老板娘吧。」
「恩,好。」
「師傅,我們今天晚些回宮好不好?」
「……理由?」
「我好像都沒有跟你逛過街,你整日都呆在皇宮里,今天好不容易出來,我們逛久一點可以不?」
「……嗯。」
「呵呵,師傅最好最好最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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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宮。
空氣安靜得能聞繡針墜地。
薄柳之坐在某人特意為她準備的軟椅上,手指思考性的攪了攪,不時瞄一眼埋頭奮筆疾書批閱奏折的某人。
從回宮之後,他便一直冷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與她說,直接將她晾到一邊兒乘涼。
她想開口與他說點什麼,可又看他忙于朝務,怕耽擱他,便一直忍著沒有說話。
拓跋聿臉色有些黑,雙眼聚精會神的盯著桌上鋪著的奏折,手中的御筆拽得有些緊。
從旁人的角度看,他似乎真的是在全神貫注的審閱奏折,可到底有沒有看進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薄柳之坐了一陣子,有些餓了,拿過軟椅邊小凳上的瓜子磕了起來,磕了一會兒渴了,又扯著葡萄吃,吃完之後又開始磕。
咯咯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尤為明顯,連站在殿門口的甄瓖也不由轉頭看了她一眼,抽著嘴角轉了身。
這聲音傳進拓跋聿耳朵里,嗡嗡的如無數只蜜蜂在他耳邊轉個不停,一股無名火冒了起來,繃著唇啪的一下將手中的御筆擱在了桌上,聲線沉而重,「甄瓖…!!!」
薄柳之嚇了一跳,轉頭看向他。
拓跋聿直接不看她,臉色比大殿外的白雪還冷。
甄瓖也是渾身一凜,躬身走了進來,垂頭站在書桌前,听吩咐。
一本奏折猛地飛了出去,落在甄瓖的腳邊,拓跋聿涼涼道,「西北發洪荒這麼大地事,竟然遲了一個月才報上來,去把丞相給朕找來,朕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甄瓖忙點頭,「是,奴才這就去。」
說完便快步退了出去。
拓跋聿臉色相當難看,重新拿過一本奏折又看了起來,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薄柳之一眼。
薄柳之訕訕的咽了咽口水,暗嘆這廝脾氣還挺大。
沒過一會兒,丞相被甄瓖帶了進來,剛踏大殿,便被拓跋聿疾言厲色一頓狠批。
丞相老臉掛不住,直說是他疏忽,並保證在一日之內想出善後的方法,拓跋聿才放了他一馬。
之後,拓跋聿借事說事,又連連以各種理由抓來一些大臣,無不被他厲言批斗得抬不起頭,偏偏他言辭犀利,句句往他們錯漏之處銼,眾大臣一邊慚愧一邊心驚膽戰,直到他吼爽了,才擦著冷汗退了出去。
薄柳之也不由擦了把汗水,有好幾次想躲出去算了。
只要她稍微動一動,便能感覺一道冷冰冰的視線朝她射來,怕當炮灰,只好坐在原位。
某人總算消停了,天也快黑了。
拓跋聿發了一下午的火,原以為這堵住的心能稍微緩緩,哪知道非但沒有好一些,反而又燃了把火,總之各種不舒坦。
悶悶的扔了手中的御筆和奏折,靠在椅背上假寐起來,眉頭擰得緊緊地。
耳邊有輕微的腳步聲朝他走來,拓跋聿動了動眉毛,沒有睜眼,直到一雙柔軟的小手落在他的肩膀,力道適中的揉按了起來。
下顎緊致的弧線松了松,緩緩打開一條縫隙,眼尾掃了眼肩上的手,拍開。
薄柳之抽了抽嘴角,雙手改而輕按上他的太陽穴,再次被他揮開。
眼中浮出哭笑不得,這什麼男人,小氣!
從後繞到他身前與書桌之間,一坐了上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含笑看著他。
拓跋聿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伸手推她,怕傷了她,沒敢用力。
薄柳之抿著唇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在他腿上找個舒服的位置坐定,嗓音里帶了分噱然,「生我的氣,把氣撒我身上不就好了,干嘛為難那些大臣?!」「……」沒有再推開她,拓跋聿冷哼,耳朵微微紅了,嘴硬,「我訓斥他們是因為他們辦事不利,跟你有什麼關系?」
薄柳之癟嘴,仰頭親了他耳朵一口,滿意看他耳朵越來越紅,低低笑了起來,「真的不是因為我?」
「……不是!」拓跋聿盯著她淺笑的小臉,鳳瞳閃爍,泛出一絲別樣的光芒。
薄柳之淡淡挑了挑眉,眼尾也是一揚,「哦,不是就好。」
說完就要從他腿上站起來。
下一瞬,一只大手猛地掐住她的小腰,讓她動彈不得。
薄柳之眼中劃過暗笑,臉上卻帶了迷茫,不解的看著他。
拓跋聿眼瞳快速暗了幾分,削薄的唇瓣再次抿緊,卻沒有看她,而是抱著她,無聲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來。
「……」薄柳之臉僵了僵,愣了一秒,不甘心的伸手去抓他手中的奏折,決定還是跟他談談,不喜歡看他不高興的模樣,更不喜歡他故意冷她。
拓跋聿挑眉,在她手伸出的那一刻,長臂往上舉了舉,讓她抓了空。
薄柳之咬牙,挺直背脊又去搶。
拓跋聿適時換了只手,另一手緊緊箍住她的腰。
薄柳之也來勁兒,鼓了腮幫子,他不讓她拿到,她偏就非要拿到。
兩人你爭我搶,拓跋聿始終佔據勝利者的位置,鳳眸眯出淺淺笑意,凝著她搶得紅彤彤的臉蛋,一股悶氣突然就少了一大半。
薄柳之累得氣喘吁吁也沒拿到手,惱羞成怒了,低吼,「拓跋聿…!!」
「嗯?!」拓跋聿嗓音攜了點點愉悅。
薄柳之听出來了,怔了怔,轉頭看他。
拓跋聿嘴角來不及收回的笑意被她逮了個正著,臉上尷尬,鳳眸微轉,假咳。
薄柳之也不氣了,還有些喘,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歇著。
看著窩在他懷里的人,拓跋聿一顆心瞬間軟了下來,將手中的奏折丟在了桌上,輕撫著她的發,心跳如雷。
好一會兒,耳邊傳來某人低低的嗓音,軟軟的。
「拓跋聿,對不起……」
「……」拓跋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而後繼續。
「我不該誤解你,是我不好,你氣我,我無話可說……」腦袋在他胸口鑽了鑽,臉對著他的胸膛,「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氣太久?我很難過……」
拓跋聿擰了眉,心間的悶氣一下子散開無影。她失落的嗓音讓他心疼,也讓他釋然。
「姬蓮夜救了我,也救了我們的孩子,他要離開東陵,不管是我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應該跟他說聲謝謝,沒有他,我們兩個都活不了,他是我們孩子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薄柳之聲音細細,卻說得認真仔細,「所以,他根本不值得你生氣,因為在我心中,除了一份感激之外,他什麼都不是。可是你不同,你是我的男人,我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我一輩子的依靠,除了孩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拓跋聿前面听得感動得一塌糊涂,暗暗後悔剛才冷落了她,可听到最後一句,鳳眸不高興的縮了縮,探指捏起她的下巴,盯著她,「我是最重要的人,孩子其次!」
「……」薄柳之黑線,敢情她說了半天,只有最後一句他听進去了,給他跪了。
拓跋聿看她糾結的表情就笑,扯了扯她的嘴角,「恩,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下次之之不要再為了其他男人誤會我,我疼你都來不及,哪舍得氣你。」說著,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
還知錯能改?!
薄柳之翻白眼,「不管什麼事,你氣我可以,但是不能氣太久。」
心結解了,拓跋聿四肢百骸舒展,低頭給了她一記深吻,心情舒暢的答應了。
站在殿外的甄瓖提著的心見到這一幕總算落了下來,神經也放松了不少,眼看著天色暗了,是時候準備晚膳了。
本來之前這個時候,晚膳應是早就用過了,只不過剛才見某帝心緒浮躁,沒敢讓人送來。
一眾宮人端著豐盛的晚膳進來的時候,拓跋聿和薄柳之正在鬧騰,姿勢不雅。
好在這些人都不敢抬頭看,否則薄柳之真想挖個洞埋了自己。
飛快從他腿上下來,有些急。
拓跋聿皺了皺眉,也隨她站了起來,雙手迅速摟住她的腰,生怕她急躁摔了。
薄柳之向後看了看他,他眼中的緊張讓她的心暖暖的,主動拉住他的手,兩人想攜走了過去。
兩人在位置上坐定。
甄瓖這才伺候著送上了碗筷,隨後站在了他二人身後。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看得薄柳之食欲大增,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
拓跋聿含笑給她布菜,看她吃得暢快,也不由有些餓了,拿起碗筷動作優雅的往嘴里送,不知是心情好還是宮里換了御廚,突然覺得這菜的味道也比往日美味了許多。
用完晚膳之後,薄柳之窩在拓跋聿懷里陪他看了會兒奏折,直到她乏了,兩人才一同回了魂蘭殿。
在路上,薄柳之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撫著肚子,一臉的滿足。
拓跋聿故意走得很慢,記憶中二人好像還沒有這般放松的一起散過步欣賞過夜景,挑了挑眉,拓跋聿突然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手掰過她的臉藏在心口,直接往一處飛了去。
甄瓖與一眾隨侍與他二人隔了一段距離,見狀,甄瓖皺了皺眉,橫手止住了後面的人,自己則飛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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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景院。
祁暮景氣若游絲坐靠在床頭,目光淡淡看著站在他眼前暴跳如雷的拓跋森,深凹的臉頰青白摻半,冷笑,聲線低啞,「南臨王多慮了,暮景現在這般模樣,還有何精力插足朝事,每日擔心能否看到明日的日出都來不及。」
拓跋森一身絨裘,腰間斜跨了一把大刀,微微粗狂的臉上余怒未消,審視的看著他,「皇上前幾日才駕臨你侯府,不日便大刀闊斧清理朝政,且清理的人個個都是本王的人,你讓本王如何相信與你無關。」冷哼,「祁暮景,本王的野心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朝中哪些人是本王的人,你雖不能知道全部,但是自你答應助本王開始,或多或少你也知道些。你要本王相信你,你便拿出本王相信你的證據。」
拓跋森目光凶狠,夾帶殺氣。
他雖被迫答應相助于他,可他差人交待給他做的事,大事他一件沒辦成,只拿小事敷衍他。
他身體里有他下的毒,準確的說,朝中所有為他所用的人都被他中了毒。
那些大臣乖乖听話,他便每月定時給他們解藥。
而祁暮景,他雖也給他解藥,不過解藥里也適時摻了毒藥,不至死,但他的身子也會越來越弱。
他不信任他,除了他總是敷衍他,還有一個原因。
他的父親,也就是前侯爺,祁桓榮。
他原是他大哥的老師,可後來卻轉而投奔拓跋聿麾下……
這次決定用他,除了利用他忠烈侯的身份在東陵王朝的聲譽拉攏其他一些大臣,還有便是,毀了祁家。
當初若不是他父親在緊要關頭叛變,他慕容一氏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所以,他祁家一個也別想活!
到最後,即便他大事不成,他也要拉他祁家陪葬!
事先還擔心他不輕易答應入他的陣營,卻讓他無意間發現了薄書知和他二人之間的瓜葛。
紅顏禍水果然沒錯,祁暮景竟然願意為了薄書知那浪蹄子同意了,並在他面前主動吞下了毒藥,且還將他的原配夫人攆出了侯府。
哼,真不知該說他痴情還是蠢!
「南臨王手里捏著暮景的性命,捏著我侯府上下的性命,這便是暮景沒有出賣王爺的證據……」祁暮景說著,呼吸急促起來,到最後竟是掩唇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攤開手時,掌心一片鮮紅。
拓跋森看見,眸光微轉,抿著唇沉默,似乎在思考他話里的可信度。
祁暮景靠在床頭艱難的呼吸,仿佛稍不注意便會呼吸困難窒息而死。
拓跋森冷冷的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從懷里掏了一只白瓷小瓶,從里導出了一顆,扣住他的下巴給他灌了進去。
祁暮景吞下去之後,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
拓跋森轉了轉手中的瓶子,干脆丟了過去。
祁暮景幽幽看了看躺在褥子上的瓷瓶,密睫下的瞳仁兒微閃,「王爺這是……」
拓跋森朝窗外看了眼,嗓音陰冷,「拓跋聿已經開始警覺,與其讓他一點一點削減本王的勢力,不如一鼓作氣……」
祁暮景唇瓣鮮不可見的扯了扯,聲線帶了疑問,「王爺是打算……反了?!」
拓跋森嘴角嚼了冷笑,沒有直接回他,「瓶子里有六粒解藥,本王需回一趟番地,這期間,本王要你重回朝政。拓跋聿既然在抓人,你便制造機會讓他多抓幾個。」
「王爺是要混淆視听,讓忠于皇上的人當你的人的替死鬼,呵,果然高!」祁暮景話說這般說,表情卻淡淡。
拓跋森甩袖看著他,語氣危險,「忠烈侯這次若是再托辭不辦,休怪本王無情!」頓了頓,往門口看去,「湘兒,把人給本王帶進來!」
他話一落,湘兒惡狠狠的抓著薄書知的胳膊走了進來,一把甩到拓跋森面前。
薄書知拽進拳頭,恨恨的剜了湘兒一眼。
湘兒無視,嘴角冷笑。
祁暮景蹙眉,原本寂靜的瞳仁兒陡染幾分戾氣,唇瓣僵硬一扯,「王爺這是何意?!」
從薄書知一進來,拓跋森便注視著他的表情,對于他的反應很滿意,上前一步捏住薄書知的下巴,「侯爺夫人思念故人,本王正好要回番地,便帶著侯爺夫人一同上路,保她路上安全。」
薄書知猛地睜大眼,慌意如洪水襲來,拼命開始掙扎,「我不……唔唔……」
拓跋森陰測測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祁暮景臉色猙獰,繃著唇瞪視著他,胸脯起伏劇烈。
拓跋森見狀,反而大笑了起來,掐住薄書知的後腦勺,大步往房外走了出去。
直到他三人離開,祁暮景勾唇,拿過褥子上的解藥。
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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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萬五大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