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榻的位置,躬身正準備取過包袱,一道巨大的陰影卻突地從頭蓋了下來。舒睍蓴璩
薄柳之眼皮跳了跳,忙站直身體欲轉身,肩頭被按住,溫熱的氣流從薄薄的肩紗上透進皮膚里,熨得她渾身凜了凜。
比肩上的氣流還要熱上幾分的呼吸從耳根兒後掃了過來,接著發絲被扯了扯,紅色的頭帶擦過耳邊,答落在肩頭,又從肩頭輕飄飄的從胸口拂了下去。
薄柳之眉頭皺了皺,伸手抓住,同時頭發麻了麻,這才發現胸前散落的頭發不知何時已被他勾縷了起來,兩邊只余不粗不細的兩撮黑絲,清風從門口吹來,飄進脖頸彎兒,竟有些涼。
感覺身後的壓迫氣息後退了退,薄柳之忙轉了身,伸手模上頭上,狐疑的看著他膈。
姬蓮夜星目光影灼亮,薄唇斜勾,一派欣賞之姿,目不轉楮。
薄柳之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手在頭上胡亂模著,當模到一根涼涼的物什時停了下來,瑩潤的唇瓣抿了抿,大眼微閃,縴白的兩根手指捏住就要取下來。
姬蓮夜卻先一步跨上來,握住她的手,臉上呈出不悅,眼底旋緊幾分,「不要取下來。止」
突涌進鼻息的男性氣息濃郁而不可忽視。
薄柳之臉紅了紅,被他握住的手掙了掙,沒能掙月兌。
咬著唇瓣抬頭看他,眼中盡是不認同,聲線卻緩和,「姬蓮夜,我要走了,不是你說馬車在宮外候著嗎?時候也不早了,若是不能及時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我和連煜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握住她手的力道重了分,姬蓮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黑深的雙瞳暗了暗,灼而深的垂看而下,直直勾住她的眼,「是不是我給你的所有東西,你都不會帶走?因為我不是他,所以我送的東西你也不稀罕是不是?」
「……」薄柳之糾結,嘆息道,「姬蓮夜,東西只是東西,它是死的,也不會因誰送而顯得更加珍貴,珍貴的是用什麼心情送出去……」
抿唇認真盯著他,「你送我的東西,我並非不是不要,而是我知道你用什麼心情送出來的,如果我接受了,也就是接受了你的心意。而如果我收了你的東西,我卻不能接受你送的那份心意,徒給你留下不真切的希翼,那是卑鄙,你懂嗎?」
姬蓮夜怔愣,瞳中快速傷過多種情緒,轉瞬,又有淡淡的憂傷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星目疊滿挫敗,「你太緊張了。」
說著,他松開她的手,身子卻沒有退開分毫,如一面堅劇的牆,擋在她的面前,足足高出她一個頭。
「……」薄柳之張了張嘴,撇嘴,就算她緊張吧!
「所以,你心知肚明。」姬蓮夜突地俯身,兩張臉瞬間靠得很近。
他突然的靠近,薄柳之嚇了一跳,剛要後退,腰肢被一股大力猛地纏住,整個身子也隨之往前撲了撲。
薄柳之心一緊,忙用手抵在兩人中間,臉色漲紅,神色慌張的看著他,「姬蓮夜……」
「小烏龜,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心意……」姬蓮夜打斷她的話,星目動蕩,如欲噴的火山,逼視著她。
「……」薄柳之眼圈微縮,臉頰微紅,長睫閃動,掂量著不知該回他什麼。
姬蓮夜也不著急松開她。
一雙眼深深的看著她,額前的杜鵑花掛飾將她白皙的皮膚帶染上絲絲紅光,嫣紅如花。
兩道如黛柳眉在長卷的睫羽上輕輕扭卷了分,一對兒黑白分明的眼珠兒閃躲的跳躍著,白淨的鼻翼小而挺俏,潤美的雙唇輕輕顫動,一小顆白皙的齒磕著下唇,好似下一刻便會在鮮女敕的唇肉上磕出一道紅血來……
姬蓮夜瞳仁兒飛快暗深下去,一直壓埋在心底深處再深處的欲•望在蠢蠢跳動著,喉結隱忍的翻動,男性的某處便在她無意綻出的「媚態」下,一柱擎天!
兩人靠得太近,薄柳之第一時間察覺動了他的身體變化。
臉上添了一把烈火,眼眸驚恐的睜大,語無倫次的雜亂的重重推他,「姬蓮夜,連煜在外面,我們真的,真的要走了……你,你放開我……」
「小烏龜……」姬蓮夜呼吸粗急,眼中赤紅,另一只手霍的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不斷往後掙扎的腦袋強制叩掰了回來,滾燙的額頭抵靠在她額上,嗓音粗嘎,「不走不可以嗎?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給你和連煜打造一個任何煩惱的家,我的後宮只為你一人而建,在我身邊,沒有任何人會反對,父皇母後也很喜歡連煜,他們將連煜當做親孫兒疼寵。我也是,我可以把連煜當成我自己的親子,將你和連煜照顧到最好……」
低沉微粗的嗓音漸漸帶了分微哽,一向傲然的眸子卑微祈求,俊逸的臉頰滿是沉甸甸的極度壓抑的痛苦,有些些扭曲。
薄柳之再次被震駭了下,掙扎的動作頓停了下來,柳眉攏緊,大眼復雜的看著他。
姬蓮夜卻突然整個將她抱緊進胸膛,躲開她審視不可思議看著他的眼神兒,頭埋進滿是她味道的脖頸兒,兩條強健的手臂一再收緊,用了想將她掐進身體的力道,緊接道,「小烏龜,只要你留下來,姬蓮夜就是你的,你要什麼,姬蓮夜即便豁出命,也定會為你尋來,只求你,留在我身邊……我愛你……」
愛到寧肯放下性格,放下尊嚴,只為留你下來,在我的視線一仗內,便能看到的距離。
「……」薄柳之驚愕的張了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心房內的心髒砰砰跳動,實在無法消化,拋開驕傲,拋開張揚,拋開不可一世的姬蓮夜,如今,深情,低微,請求的姬蓮夜,反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和難以招架了。
他這個樣子,卻漸漸與記憶中的影像重疊,那麼相似。
這樣一想,震驚的心情反而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薄柳之深深吸了口氣,偏頭看了眼肩側的人,瞳色微閃,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想了一會兒,才道,「姬蓮夜,再不走就到午時了,弄不好我和連煜……」
腰肢被狠力一掐,疼得薄柳之頓時僵直了背脊,卻沒有哼一聲。如果這樣能讓他泄憤,她不介意給他多掐幾下。
姬蓮夜眼瞳被重重一擊,眼底迅速涌出紅絲,俊朗的臉頰繃緊,能隱約看見頰骨,寬厚的胸膛僵硬如石塊,咬緊牙關,嘴角緊繃中又突地破開一絲難測的弧。
摟住她身子的長臂在這條弧越來越長中漸漸收緊,最後一個使力讓薄柳之感覺胸腔都快被擠了出來,他才重重松開了手。
沒有再看她一眼,跨步走了出去,身子帶了幾分刻意的挺拔和灑月兌
「……」薄柳之動了動嘴,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又怔怔站了一會兒。
嘆了氣,抿著唇拍了拍臉,這才躬身擰著包袱走了出去。
沒有看見連煜小爺,想來已經先去了宮門。
不再耽擱,加快步程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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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
薄柳之趕到的時候,看到連煜和姬蓮夜又鬧上了,心中還是有幾分意外。
她以為,經過剛才,他是不會再來送她二人才是。
動了動眉,快步走了過去,
姬蓮夜看似一門心思逗著連煜,眼角卻在某人第一時間出現時便注意到了,嘴角微微沉著。
連煜看到薄柳之,眼楮亮了亮,跳跳的走到她面前,拉著她的手往馬車內走去,「娘,你好慢啊,我都出來好久了。」
薄柳之捏了捏他的小手兒,「還說我,你出來的時候怎麼不跟娘說一聲。」
連煜轉了轉眼珠兒,「我以為娘很聰明,看不見連煜,能猜到連煜出來了啊!」
「……」這話是不是在說她很笨啊!
薄柳之瞪了他一眼,將他抱放在了馬車上,「你先進去,娘隨後就上來。」
連煜眯了眯眼楮,神秘兮兮的湊近薄柳之耳邊,指了指車簾內,「娘,里面有個神仙叔叔……」
神仙叔叔?!
薄柳之翻白眼,也沒當真,隨口道,「嗯,娘知道了,不僅有個神仙叔叔,還有個神經兒子!」
「……」連煜小爺冒了幾根黑線,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一下子揉進了車簾內。
連煜小爺要鬧,可一看見里面坐著的神仙叔叔時,硬是乖了。
小慢慢的坐在車墊上,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兒規矩的搭在膝蓋上,圓鼓鼓的小臉盡是紅了個遍,溜溜的大眼羞澀的轉動著,粉女敕女敕的小嘴兒一點一點扯了個笑,小脖子卻一縮,好一個嬌羞的小模樣。
薄柳之站著車外,表情雖故作平靜,眼底卻有幾分波動,沖姬蓮夜笑了笑,反手指了指身後的馬車,「我和連煜就走了……多謝!」
姬蓮夜眼眸一沉,嘴角卻斜掛了一絲笑,挑眉點頭,「嗯。」
薄柳之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剛踏上車前的木凳,他的聲音帶了幾分隱晦從身後傳了過來。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薄柳之愣了一秒,不解的轉頭看他。
姬蓮夜眯眸,目光落在她發頂上,一瞬收回,表情漠漠。
薄柳之擰眉,終是沒有說什麼,掀開車簾走了進去,表情惴惴。
連煜一見她,並沒有像往日歡快鬧騰的撲過去,只是看了她一眼,一雙金亮亮的大眼便又轉了過去,乖乖的看著對面。
薄柳之著實怔了怔,正狐疑,眼尾掃過另一側時,一抹藍色躍至眼底,將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眼廓倏地放大,驚道,「姬瀾夜,你怎麼在這兒……」
姬瀾夜干淨的面容風輕雲淡,沖她點了點頭,「許久不見。」
薄柳之咽了咽口水。
看他這麼淡定,也不好意思再大驚小怪,悻悻的坐在了連煜身邊,奇跡的跟連煜的表情不謀而合。
正在這時,車簾被掀開,姬蓮夜的臉出現在視線內,目光掃過薄柳之和連煜,嘴角微抽。
薄柳之訥訥的轉頭看他,眼神兒詢問。
姬蓮夜看了眼姬瀾夜,丟了一包東西進去, 里啪啦的響,而後又連續丟了幾個進來。
饒是淡然如姬瀾夜也不由露了些許疑惑,奇怪的瞄向他。
連煜小爺是行動派的,蹲子,扯開了一個包袱,頓時金光閃爍,差點閃瞎了薄柳之的眼。
妹啊,全是金條啊……
姬瀾夜看見,眉頭蹙了蹙,看著姬蓮夜。
姬蓮夜豪氣沖天,「這些都是你們路上的盤纏。」轉頭看向姬瀾夜,「去東陵路途遙遠,到了之後肯定有諸多事需要打理。本想發你們幾張銀票,不過西涼國的銀票到東陵王朝也無用處,只有這些金銀珠寶可以互通。」
「……」姬瀾夜斂眉,沒有說什麼。
薄柳之張了張嘴,還是覺得錢多不愁,回到東陵還不定是何局面……眼中快速劃過憂慮,垂了頭。
姬蓮夜轉而看著她,雙眼狂翻卷繞多種情緒,留念,不舍,深情,疑惑,不確定……
最後只是苦澀牽了牽唇,既然決定了,便要走到底,優柔寡斷,遇事不決,不是他的風格。
正想著,一道小小的人影蹲在了他的眼前。
眼神兒微閃,姬蓮夜眯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的小臉,一如既往的用力,不是不會輕,而是這種臉還真是有幾分像某個男人。
即便也疼愛這小家伙,可看到這張臉,總是忍不住捏他幾下。
「小子,照顧好你娘,知道不知道?」
連煜任他捏,眼楮冒了點點水光出來,小嘴巴癟了癟,「蓮爹爹,我走了,不過我會想你的哦。」
「……」姬蓮夜喉頭堵塞,松了手,伸手抱了抱小家伙,從喉嚨縫里卡出一個字,「好。」
馬車在眼前飛馳而去,最後化成一個點,消失不見。
姬蓮夜高大的身子像是一面挺立的巨石,怔怔站在原地。
一只手緩緩覆上心口,突然覺得空得厲害。
這五年來,或許只是他一個人的習慣,習慣愛她,習慣有她,習慣有她的氣息,習慣每天的相見,習慣惹她生氣,習慣著……一個人的習慣。
直到,再也戒不掉這習慣!姬修夜和安承站在他身後許久,均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姬蓮夜轉身,眼波沉,「都到了嗎?!」
姬修夜像是愣了愣,而後點頭,「都到了,正在金殿等著皇上。」
姬蓮夜抿了抿唇,轉頭再次看了眼適才馬車離開的方向,這才大步往宮門內走了去。
姬修夜和安承不敢怠慢,隨後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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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城外不遠的官道上,馬車弛緩的行徑著。
薄柳之掀開車簾看出去,能隱約看見前方不遠的城池輪廓。
本可以更快抵達東陵城,卻因為車里有個小家伙不得不放慢速度,唯恐他第一次出門有所不適,所以正常來說半個月便能到的路程,硬是走了將近一月。
好在姬瀾夜雖冷淡,卻也理解,體貼的並未催促過一句。
眼看著那座有他的城越來越近,心情反而忐忑起來,有說近鄉情怯的,她卻是近「他」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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