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把烤鴨帶了回去,給家里人添菜。
李老太先是面有喜色,接著把臉一沉,開口就想罵敗家的玩意兒。可轉念一想,如今孩子們自個兒會賺錢了,這個詞似乎有些不合適呢。
見李老太沉著臉沉默了好一會兒,紅豆和頌意心里是惴惴的。這阿嬤不開口罵幾句可比跳起來罵人可怕多了。
其實李老太是在想怎麼罵才合適。
「買什麼烤鴨,都不是小女圭女圭了還管不住這張嘴。」李老太看那烤得外皮酥脆的鴨子,心頭就是難受。這要是是只活蹦亂跳的鴨子,那該多讓人歡喜啊。
「哎,頌思明年開春就要考童生試了,頌賢再過一兩年也要考秀才了。這里里外外的哪里不要用錢,你們這些孩子啊就是不知柴米油鹽貴。」李老太嘆了聲兒氣,若是現在有錢,也不會拘著他們買些吃食。
李老太這說了理,倒是叫紅豆與頌意面有愧色。他們今兒個還吃了兩頓好的,花了好些錢,這擱家里能吃好多天了。
「娘,這倆孩子是個好的,還曉得帶回來同咱們一塊兒吃。你老也就別氣了,這鴨子看著就香。我把這鴨子片好,你今晚可要多吃幾碗飯啊。」趙氏同李老太愈發親近了,見婆婆有些氣悶,也就挑了些順耳的話說給她听。
「我像是那個饞的嘛。」李老太笑罵。
「好了好了,快去淨手,一會兒就吃飯。」趙氏將頌意同紅豆趕出廚房,免得再挨李老太訓幾句。
不過這倆孩子也是,以前連買一塊糖都要問大人。現在買這六七十文錢的烤鴨,居然說買就買了。趙氏暗自嘀咕了句,她也明白李老太為何生氣。就怕這孩子心大了,不服管,給家里惹禍。
「二堂哥,我們還是等吃完晚晌飯再說吧。」紅豆抬眼瞧了瞧頌意。連買了一只不到一百文的烤鴨都被訓了,這要是曉得他們租了三十六兩的鋪子,那還不得出手揍他們啊。
頌意眼底也有一抹憂慮,無奈的點點頭。還是讓家里人吃飽了飯再說吧。
晚晌飯添了一碗烤鴨,李老太倒是沒多吃幾碗,幾個小的的飯倒是都壓得緊實的很。
一只鴨子本就沒多少分量,即使被趙氏切成薄薄片了,每個人夾了幾筷子,也就吃完了。
見大伙都吃飽了,吳氏也開始收拾盤子了。頌意這才鼓起氣兒對一家之長李老頭說,「爺爺,我在鎮上租了個鋪子。一年三十六兩銀子。」
「 當」吳氏手里的盤子一時沒拿穩,摔到了地上成了好幾瓣。
她也顧不得去收拾那些碎片,沖到頌意身邊,扯著他的衣服就說︰「你哪來那麼多銀錢,可不能做那些黑了良心的事。」
吳氏說到後邊聲音里都有些哽咽,她是想起了李興做的那些事禍害了一大家子人。
「娘,我自個賺的。每日給了阿嬤五十文,余下的都攢起來了。」頌意有些底氣不足地說著,畢竟這攢錢也是他自個偷偷攢的,未曾與家里人知會一聲。
「你從哪兒賺的那麼多,賣蜜棗哪能賺那麼多。你這孩子究竟做了什麼才有那麼多的銀錢。」吳氏見兒子這般小聲,覺著他是在扯謊。揪起頌意就打,也不顧著這麼多人再打。
「你說不說實話,錢哪兒來的。若是偷的搶的,你這就去還與人家。」吳氏一邊打一邊哭罵。
「是我賺來的。」頌意被吳氏揪著打一絲也不反抗,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話。說了幾次見吳氏不信,干脆就抿了唇一聲不吭地讓他娘打。
紅豆先前被吳氏的舉動給嚇住了,這個向來性子柔和的二嬸打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入耳皆是啪啪的皮肉踫撞聲,比李老太那回打她還狠得多。
「二嬸,真是二堂哥賺的。」紅豆去拉吳氏,被她不小心地甩開跌坐在地上,痛得她齜牙咧嘴。
這吳氏打頌意是下了狠手,紅豆顧不得摔疼了的,把話給說完,「太福樓里都是有錢人,二堂哥在那兒賣蜜棗每日能賺一兩銀子多。」
吳氏並沒有因為紅豆的話停下手,反而是趙氏把紅豆揪到一旁低聲教訓,「還沒罵你跟著頌意胡鬧,你還幫他打掩飾。你是不是也想挨打。」
連趙氏也不信紅豆的話,他們覺得像頌意這般大小的小子除了坑蒙拐騙哪能賺到那麼多銀子。
「憑什麼年紀小就不能賺銀子了,你們不信去問太福樓的王掌櫃,二堂哥天天在那兒賣蜜棗,這事難道還能有假!」紅豆幾乎是咆哮出來的,他們先前壓根沒想過隱瞞是這個後果。
「二弟妹,別打了。紅豆比頌意還小都能給我賺回幾壇虎骨酒,頌意哪就不能賺幾十兩銀子了。」李高出聲阻止吳氏,他其實也有些不信的。只是看吳氏打孩子那股狠勁,怕好好的孩子給她打壞了。
吳氏對這大伯的話還是听得進的,倒也停下了手。只是板著個臉怒視著臉色發白的頌意,心里頭涌起一股股失望感,難道真是兒子隨老子,天生的這副下作性子嘛。
「老二媳婦,是我沒把兒子孫子教好,我對不住你。」李老太紅了眼。
頌滿頌意是在她邊上養著的,對他們,李老太向來偏寵一些。打小就沒少做禍害鄰里的事,拿爆竹炸了人家家的茅坑,偷拿家里的錢去買糖。可自從李高出事,李興跑了,這兩個孩子就仿佛長大了不少,再也沒做過什麼壞事。
可現下又…,這叫什麼事兒啊,李老太氣得直捶大腿。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們別把他和我混一處。為了替他還債,我書都不念了。我辛辛苦苦掙得錢,怎麼就成了偷來的搶來的。」頌意尖著嗓子叫吼,有些慘白的臉因氣憤而氣血上涌迅速變紅。
「怎麼同長輩說話的,你爹干的的混事你們兄弟倆不擔著誰來擔著。你還同我橫,你給我跪下。」吳氏被頌意叫喊一通,心里更是氣。
頌意人繃得筆直,就是不跪,他正正經經賺了錢回來,又有什麼錯。
吳氏心里頭就認定了小兒子做了壞事還嘴硬,不許家中其他小子來拉,更是到處找稱手的東西來打他。
「叫你扯謊騙人,叫你同長輩頂嘴,叫你學那混賬的爹。」吳氏掄起一根頂門的粗棍子就往頌意身上揮。
「二嬸,別打二堂哥。真是他自個賺的,你們怎麼就是不信。」紅豆哭了,哭得很是心疼,心疼一個不被母親和家人信任的孩子。
她不曉得李興的事給李家人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吳氏恰恰擔心兩個兒子走上父親的彎路。
「你自個不學好就算了,還帶壞妹妹。你們父子倆究竟要怎麼禍害大房。」吳氏又是一棍子打到頌意背上。將他打得一個踉蹌,緊緊抓住桌沿才沒有趴倒在地。桌上的碗筷被撞得咚咚作響。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再把大哥也打死,你就去改嫁好了。」頌意額頭青筋剛起,人已是暴怒。不管不顧地沖著吳氏就是一番嘶吼。
吳氏揪著自個的心口,小兒子這番話就像一把刀插在她心里。
「錢,這是錢,都給你們,滿意了吧。」頌意從身上掏出幾張銀票幾塊碎銀子和幾十個銅板,一股腦地全砸在地上,只听得一聲聲銅板與地面的踫撞發出的聲響。
「我李頌意的贖身錢,就當我這個人死了。」頌意說完這句就奪門而出,李高也攔他不及。等李家人出門追時,已不見頌意身影。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吳氏癱坐在地上,眼淚撲簌簌地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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